徐樂回府後,一直在思索王熙鳳所說的話。


    王熙鳳說榮國府要三年五載才有機會摻和進去,為什麽要等,為什麽現在不能摻和進來?


    是顧忌什麽?


    還是現如今的榮國府不能摻和進來?


    現在不能,為什麽以後就能了?王熙鳳顧忌什麽,又是什麽給了她底氣?


    以及,對方在暗示自己什麽?


    徐樂不認為,王熙鳳回榮國府前的最後一句話,隻是一句無意識的感歎。她從小就伺候在王熙鳳的身邊,王熙鳳的神態微妙的改變,徐樂是能察覺的,她有著一種直覺,王熙鳳是在提醒自己什麽。


    就這樣無頭無尾的一句話,徐樂想到腦仁子發疼,都沒想出個答案。


    “奶奶在想什麽?”徐樂正頭疼的時候,一雙略微冰涼的手,幫她按壓太陽穴,緩解她的不適。


    “青娘。”徐樂抬眸喚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青娘便不再詢問,隻幫她按壓太陽穴。


    等燭台上的蠟淚落下,滾落七八滴後,徐樂便示意青娘坐下說話。


    青娘坐在另一側,借著燭光看向徐樂,見其眉頭緊皺,一副憂愁的模樣,便問道:“是今日璉二奶奶跟奶奶說了什麽嗎?奶奶自回來,就將自己關在了書房。”


    徐樂道:“隻是一些沒頭沒尾的事情,一時間我也想不明白,但……我總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卻又不知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沒有緣由。”


    青娘便勸慰道:“既然奶奶想不出頭緒,不如不想了,埋頭睡一覺,也許明日醒來,便有了頭緒。”


    徐樂搖頭:“隻怕,沒那麽簡單。”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徐樂看向燭火,看著蠟淚滾滾落下,又慢慢凝固,突然問道:“陳鋒現如今如何?”


    青娘微微疑惑,不知徐樂問起陳鋒是何意,但還是回道:“他現如今一天裏有十個時辰是昏睡的,醒來也是神智不清。”


    徐樂聞言,想了想,就道:“現如今是多事之秋,有些事情我要觀望觀望,需要一個沉寂下來的借口。”


    青娘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接話道:“大爺這些日子,愈發的不好了,隻怕就在這兩日了。妾明日就叫人,將壽衣、壽材備下,為大爺衝衝喜。”隻怕這衝喜,沒什麽效果。


    真是一件令人悲傷的事情。


    青娘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來,陳鋒死後,陳家就算是絕戶了,自己爹娘在天之靈,想來也能安息了。


    不到半月,就傳出陳家大爺病危的傳言,旁人這才知道,陳家大爺隻怕是真的不好了,不好到,徐淑人已經半月沒有去查賬了。


    陳家“家主”要死了,但底下人沒有一個為此著急的,隻麵上露出哀戚的神色,裝裝樣子。


    畢竟,誰都知道,真正撐起陳家的,是徐樂這個陳大奶奶,隻要大奶奶還在,陳家就倒不了。


    一些與徐樂交好的夫人、奶奶,得知陳家大爺不好了,都派人送來藥材、補品這些。


    私下裏談論的時候,都感歎徐樂青年喪夫,實在是命苦。


    陳家大爺苦熬一月有餘,終究是沒熬過年節,死在了臘月。


    陳鋒的喪禮辦得很大,不僅是一些商戶來了,還有些勳貴人家,也派人置辦了靈棚,幫著送靈。


    徐樂作為未亡人,穿著孝衣,戴著滿頭的珍珠、白水晶頭麵,抱著靈牌,送走了陳家最後一人。


    徐樂眼眶紅紅的,一副哀戚的模樣,平兒見了,放心不下她,喪禮後時常過府勸慰。


    “你怎麽突然將人送走了?不是說,要再留他兩年,熠哥兒進學了,能繼承陳氏族長之位後,再送走他嗎?”平兒用冰鎮過的帕子,為徐樂敷眼睛,徐樂哭不出來,便用薑汁熏眼,結果薑汁用多了,眼睛火辣辣的疼,紅了兩三天都沒消下去。


    “本是這麽想的,等熠哥兒大點,繼承族長之位,才送他走。但這些日子,我瞧著京城的情況不大對,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便想著避一避,但我正處於風口浪尖,沒什麽好的借口,便隻能喪夫了。”徐樂頂著冰手帕,微微仰起頭來,免得帕子掉了。又問平兒:“這些日子,牛千戶那邊,有沒有什麽風聲?”


    平兒聽了此話,便細細的回想,這些日子自家夫君有沒有異常之處。想了一會兒,才道:“這些日子,老牛跟往常也沒有什麽不同,隻一點,他待在軍中的時間,越發的多了,上差也比往日更準時。是不是,軍中有什麽變動?”平兒也不是個蠢的,從蛛絲馬跡中,猜到了些許。


    徐樂道:“怕是京中會出什麽亂子。甄家眼見著要倒了,順安親王一脈肯定不會任由甄家倒台,怕是要鬧上一場。這段時間,我翻看了糧油店的賬冊,糧價上漲了些許。走商的說是南邊遭了災,才導致糧價漲了,但又沒有說是哪裏遭了災,朝中也沒有這方麵的消息傳出,隻怕是有人在囤糧,才導致糧價上浮。”


    有道是軍馬未動糧草先行,不管是叛亂,還是打仗,都離不開糧草,順安親王隻怕是要狗急跳牆了。


    平兒聽了這番話,有些忐忑道:“你從來不是一個無的放矢之人,既這般說,隻怕在你的心中,此事已然有七八成的準了。要是真打起來,是不是會亂將起來?”


    “估計是要亂上一陣子,問題應該不大,朝廷對於此事,應該也早有準備,隻差一個契機而已。你家老牛,若是能趁此機會,立些功勞,想來能更進一步。”徐樂感覺臉上的手帕子沒那麽冰了,眼睛又火辣辣起來,就將手帕拿了下來,平兒接過,將冰盆裏的另一塊帕子,再給她敷上。


    平兒道:“他能不能更進一步,我其實不大在意,現如今日子已經夠好了。”她是一個知足的人,嫁人後牛千戶對她愛重,夫妻情分深厚,因此,比起叫牛千戶去戰場上拚搏,平兒更希望夫妻兩個能平淡幸福的過一輩子。


    但當兵的,哪有不上戰場的,平兒隻希望這一天能來得更晚一些。


    徐樂知曉平兒的性子,便道:“隻怕,接下來的十幾年,武將都閑不了。順安親王沒了,還有四王八公,等收攏了這些權力,皇帝估計要對邊疆小國動兵。”


    “這些朝中大事,我看不明白,我隻知道,打起仗來,最苦的就是小老百姓,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多少人要賣兒鬻女。”平兒有些感傷,她雖然現如今是千戶夫人,但也曾過過苦日子,年幼時還未被選進王家時,她跟父母兄弟生活在王家的莊子上,見過不少人,辛辛苦苦勞累一天,連口飽飯都吃不上,這還是所謂的太平盛世。


    若是打起仗來,老百姓就更沒有活頭了。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們這些老百姓,不過是當權者手中棋子,下棋的人,是不會管棋子好壞的,隻要棋盤沒有被掀,這棋終歸是能下下去的,何必再尋好棋子呢?”徐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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