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攜徐樂進門,言笑晏晏:“勞太太久等了,方才璉二奶奶傳來消息,今日吊唁的賓客多,招待不過來,本想親自來招待太太並兩位姑娘,著實是走不開腳,便叫我們姐妹幫忙待客。說太太與姑娘們不是旁人,都是自家親戚,想來是能體諒一二,若是有不妥之處,等得空了,再來賠罪。”


    平兒這一長串話說完,尤老娘臉上的笑容止不住,起身道:“璉二奶奶貴人事忙,我們都是知曉的,哪能為這點事兒,就不體諒了?”


    尤老娘不曾見過徐樂跟平兒,一時間叫不出名兒來。


    兩人打扮體麵,雖然穿著素服,衣裳上沒有繡花,但走近看,能瞧出這衣裳料子上全是紡織的暗紋,這樣一匹料子,價格可不便宜,至少要二十幾兩銀子,才能置辦這麽一身。又見她們二人梳著婦人頭,便知不是府裏的丫鬟,想來是璉二奶奶交好的哪家奶奶。


    尤二姐見此,起身行禮道:“二娘見過兩位奶奶,我們母女三人不常與府中來往,不知該如何稱呼?”


    “這是牛千戶家的大奶奶,姓孟。這位是皇商陳家的大奶奶,姓徐。”跟著來的丫鬟,為她們介紹。


    尤二姐連忙行禮,口稱:“牛大奶奶、陳大奶奶萬福。”


    “且別多禮。”徐樂扶她起身。


    徐樂細細打量尤二姐,確實是個尤物,細長的柳葉眉,一雙多情桃花眼,唇色深紅,點綴在似刀削過的瓜子臉上,梳著多環髻,兩縷青絲垂落於身前,身條窈窕,婀娜多姿。


    一旁站著的尤三姐也走過來,跟溫柔嫵媚的尤二姐比起來,尤三姐更顯風情,一雙多情的秋水眼眸,瞧了便讓人酥了半邊身子,腰肢用輕薄的黑紗勒得細細的,俯身行禮的時候,玲瓏身形盡顯無餘。尤三姐容貌也是極為出色的,風流標致,眉眼間帶著幾分媚色。


    就在平兒跟徐樂打量尤氏姐妹的時候,兩人也在打量她們。


    尤三姐平生自負容貌不俗,不想今日見著的兩個不知名的年輕婦人,容貌上竟不弱於自己姐妹。


    特別是進屋前說話的這個,梳著墮馬髻,戴著幾朵淺色的絹花,用了五六顆渾圓的珍珠簪點綴,不畫眼眉,便能看出容色不俗,俏麗非常。


    另一個,梳著三綹頭,戴著珍珠頭麵,雖不及前一個俏麗,但周身氣度不凡,瞧著便不是個簡單的。


    眾人互相打量,還是平兒先開口說話:“且別站著了,大家坐下說話。”


    尤老娘讓平兒與徐樂上坐,兩人推辭,隻說自己是晚輩,不好坐她上首。


    尤老娘雖然不是尤氏的親娘,但好歹也頂著賈珍嶽母的名頭,這邊又是寧國府,該給的臉麵還是要給的。


    平兒善交際,陪著尤老娘母女說話。


    徐樂看了看尤三姐腳上的鴛鴦鞋,衣領交叉處露出的一抹紅抹胸,便暗自歎氣,隻怕這尤氏姐妹,已然是賈珍的玩物了。


    說起來,尤氏姐妹的命是真的不好,尤二姐雖然早已定親,但那張家早已敗落,尤家不願意履行婚事,倒也正常。且那張華也不是個好的,沾染了賭博,尤二姐嫁過去,肯定得不了好。她長得如此漂亮,張華又好賭,不是淪落為暗娼,拿身子賺銀錢供張華賭博,就是被抵押給賭坊,最終還是會淪落為娼妓之流。


    至於尤三姐,性子雖然比尤二姐強硬些,但沒有強硬的靠山,最終還是淪為男人的玩物。


    其實,背靠尤氏這個寧國府大奶奶,一般的人家是不敢欺辱尤氏母女的,但尤二姐、尤三姐貌美,便遭了賈珍惦記,尤氏管不了賈珍,尤二姐、尤三姐除了任他玩弄,還能怎樣?


    至於說是尤二姐、尤三姐嫌貧愛富,尤老娘賣女求榮,這才遭了賈珍的引誘,說實話這其中尤老娘跟賈珍的問題更大些。


    現如今尤二姐、尤三姐瞧著也不大,十七八九的模樣,瞧她們的做派,隻怕十四五就被破了身子。那個年歲的丫頭,知什麽好歹?男人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多給些金銀首飾,衣裳布料,就被哄騙了去。


    徐樂坐在一旁喝茶,想起書中尤二姐、尤三姐的下場,隻能說兩人命不好。


    至於有人說,要是尤二姐能生下賈璉的孩子,就好了。


    徐樂隻能冷笑幾聲嘲諷,尤二姐跟了賈璉後,跟賈珍父子往來也沒有斷過,賈璉知曉此事,卻很大方的表示並不在意。


    是賈璉真的不在意嗎?不過是賈璉也隻當尤二姐是個玩物罷了,他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正經納尤二姐入門。


    而且,尤二姐有一個做賈家宗婦的姐姐尤氏,就憑這一點,王熙鳳就容不下她。


    原著裏,王熙鳳其實是給過尤二姐活路的。


    王熙鳳曾三次給尤二姐下馬威,想讓尤二姐知難而退,但那時尤二姐已經被榮國府的富貴迷了眼,年歲大了,想找個良人,正經的過日子,這才鐵了心的進榮國府。


    還有就是尤二姐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一來她進門跟王熙鳳就是競爭關係,卻被王熙鳳三言兩語取得了信任,還真以為王熙鳳是個慈善人了。


    二來,她是真信來了賈璉在床上的鬼話,賈璉曾對尤二姐說,王熙鳳若是死了,就娶尤二姐為正房。換誰聽了,都知道這是唬人的話,唯尤二姐當真了,還真就這做派。


    三來,是她立身不正,尤二姐進府時,王熙鳳刻意提及了尤二姐身上的婚約,當時,賈老太太有一句話,尤二姐沒有聽進去,賈老太太言:“一年後再圓房。”這是提點,也是警告。


    一年後,賈璉便出了國孝與家孝了。


    那時,賈家是家孝、國孝兩重孝在身,尤二姐在國孝的時候懷孕,犯了禮法,那個時候王熙鳳真拿這個說事,她肚子裏的孩子肯定得打掉。


    還有就是,尤二姐有婚約在身,她與張華的婚事,是父母指腹為婚,但尤家退親的時候,是由賈珍出麵給了張華父子二十兩銀子,便覺得這親算是退了。也正是如此,王熙鳳指使張華告賈璉,背旨瞞親仗財倚勢,強逼退親,停妻再娶,才會一告一個準兒。


    隻能說,這事兒就是賈珍父子的一個套,舍不得尤氏姐妹,便找賈璉接盤,然後自己再跟尤氏姐妹廝混,事情暴露後,也有個背鍋的。賈璉就是色迷心竅,人家給個套,他自己就鑽了進去。


    尤氏姐妹,從始至終,就沒能擺脫賈珍的控製,是賈珍手中的玩物,賈珍不死,尤氏姐妹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至於尤三姐與柳湘蓮訂親一事,即使柳湘蓮不退親,尤三姐也好不了,因為那時候的柳湘蓮根本護不住尤三姐,甚至連自己都會落入賈珍的手中。


    要知道,書裏薛蟠都對柳湘蓮起過心思,賈家的男人都是混不吝男女不忌的,麵對這樣的一個玉麵郎君,賈珍那個老不羞的,能不起心思?


    說到底,這個時代,就沒有給尤氏姐妹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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