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是陳鋒的幾個通房之一,自白芙蓉進府後就失了寵,徐樂進府後,她也不曾生事,因此徐樂對她倒是關心了兩句。


    徐樂道:“她這是想贖身出去?可細細問過,贖身後,可是要再嫁人?”


    白芙蓉早已探明緣由,便回道:“妾派人探尋過了,她確實是有嫁人的打算。”


    此事說來,倒有些曲折,白芙蓉將自己探聽來的事情說了出來:“前段時間,杏花爹娘來瞧她,說家中的田地贖買回來了,現如今還有些餘錢,便想贖她出去。也給她找好了人家,是一個賣豬肉的屠夫。說來那屠夫倒是有些情誼,當初他也不過是個吃不飽飯的流民,討飯討到杏花家門口,杏花當時憐憫,給了他一個雜糧饅頭,他便記下了這恩情。後來,杏花爹病了,為了治病田地都賣了,家裏吃不上飯,就自賣自身,來了陳家做丫頭,因著有幾分容色,被收了房。那屠夫一直念著杏花,現如今聽聞杏花爹娘有意贖杏花出去,就上門求親。”


    徐樂聽了,便道:“聽起來,倒是個有情誼的漢子。”


    白芙蓉點頭道:“奶奶也知,妾曾在那地方待過,見多了薄情寡意之輩,倒是少見這樣有情誼的男子。妾想著,他們二人既有此緣分,倒不如成全了他們。”


    徐樂笑道:“你今日來,原是給他們求恩典來了。罷了,你既如此說,我少不得成全他們二人。”轉頭對木棉道,“去將杏花叫來,我親自問她。”


    木棉應聲離去,她最喜打聽,去後院找著杏花,就開始打聽起來,沒多久就將事情的弄清楚了。


    原來,那屠夫前些年就來尋過杏花,想贖杏花出去。


    當時管家的曾氏覺得,杏花已經做了自己兒子的通房,就該一心一意念著自己兒子才是。不僅不許杏花贖身,還責打了杏花一頓,說她水性楊花。


    杏花挨了打,又見贖身無望,差點尋了死。被交好的丫鬟婆子攔了下來,一個婆子勸道:“傻姑娘,年紀輕輕的如何想不開?”


    杏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眾人憐惜她命苦,但也無能為力,他們都是賣了身的下人,胳膊擰不過大腿大腿。


    杏花本以為,此後與那屠夫再無緣分,便在屠夫來找她的時候,說了好些絕情的話,想讓那屠夫死心,尋個好人家的姑娘,好好過日子。


    不想那屠夫是個死心眼,認定了杏花,寧願不娶,也不願娶他人,這一等又是兩三年。


    徐樂進門後,不曾為難後院的通房姨娘,杏花又看到了希望,拿了自己的積蓄,托白芙蓉說情。


    白芙蓉憐惜這一對苦命鴛鴦,就來找徐樂這個大奶奶說情。


    木棉打聽完,心裏也覺得他們可憐,便對有些忐忑的杏花道:“杏花姐姐,咱們奶奶是個心慈的,等下見了奶奶,你求一求奶奶,多說些好話,奶奶說不定就應了。”


    杏花聞言,眉間的憂愁不曾減少,隻道:“若是如此,我回去定然給奶奶立個長生牌,日夜為奶奶祈福。”當初曾氏的狠辣,讓杏花怕極了,現如今也不抱多大希望。本想孤苦老死在這陳家,不想那死心眼的呆子不肯放手,杏花便想著再賭一次,若是不成,也讓那呆子死了心。


    進了正屋,杏花便跪下磕頭:“給奶奶請安,奶奶萬福!”


    徐樂道:“起身吧。”


    “謝奶奶恩典。”杏花起身,垂首站在廳中。


    徐樂細細瞧她,未施脂粉,頭上也隻簪著兩朵敗了顏色的簪花,顯然是無心打扮。


    徐樂道:“你的事兒,芙蓉已經說了,明日我叫人把你爹媽都叫來,也將那屠夫請來,他若是真心想娶你,便正經跟我求了你去。你告訴他,至少要拿二十吊錢來贖。”


    杏花聽了此話後,先是欣喜,隨後便失望起來,二十吊銀子,怎麽拿得出來?


    徐樂見此,也不曾寬慰,隻道:“我今日就派人叫他們來,你明日且等著就是。”


    徐樂端起茶盞,讓木棉將人帶下去。


    見人走了,白芙蓉道:“奶奶往日裏不是這樣的性子,今日怎麽突然刁難起她來?”


    徐樂輕笑道:“人啊,太容易得到的,往往不會珍惜,且試一試那屠夫誠意。二十吊銀錢,雖然多,但我並不要他們的,隻看看那屠夫的態度。若真是個好的,我便拿銀錢出來,給杏花置辦一份嫁妝,風光送她出嫁。”


    聽罷,白芙蓉道:“奶奶說的倒對,男人性子賤,輕易得到的,反而不珍惜,得不到的,才珍貴。”


    兩人閑坐著,說了好一會兒話,徐樂留飯,白芙蓉拒了:“奶奶留飯,本不該拒,妾待了許久,隻怕兕姐兒醒了,便回去看看。”


    徐樂點頭,便不再留,問道:“兕姐兒身子如何了?鄒大夫開的方子,可管用?”


    白芙蓉道:“鄒大夫開的方子不錯,奶媽子喝了藥,化作乳汁喂給給兕姐兒,這用藥的法子溫和,不會虛不受補,兕姐兒長重了好些。”


    徐樂聽了,也為兕姐兒高興,叮囑道:“既如此,等兕姐兒大些了,抱來我瞧瞧。等她周歲了,我給她擺幾桌。雖然還在孝期,但給孩子擺個周歲,請親朋好友來熱鬧一下,倒也不妨事。”商戶人家的規矩,沒那麽嚴,過了熱孝給孩子辦個周歲,沒有人會挑禮。


    白芙蓉聽了,高興不已,俯身行禮,謝了恩。


    送走白芙蓉後,徐樂叫來木棉,讓她坐著車馬去杏花家,將自己今日所說之話告知杏花的家人,順便去打聽打聽杏花家的情況。


    木棉善打聽,若杏花家真有個什麽不好,木棉定然是能打聽出來的。


    木棉聽了此後,便道:“奶奶放心,我定然將此事打聽得明明白白的。”


    徐樂點頭,對木棉道:“早去早回,回來少不了你的好。”


    木棉便歡歡喜喜的去了,出了院門,就蹦蹦跳跳的去了一個偏僻的小院,推開院門,便聞著一股子藥材的苦香味。


    “麗娘,麗娘?”人還沒進院,聲音便先傳進去了。


    院子裏正在碾藥粉的鄒麗娘放下手上的藥碾子,聲音冷冷的:“什麽事兒?”


    木棉走過來,挽住她手臂道:“我等下要出門,你有沒有什麽東西需要帶的,我一並給你帶回來。”


    鄒麗娘道:“我沒什麽要帶的。”


    木棉拉著她,坐到一旁的雕花石墩子上,看到石桌上的藥粉,問道:“麗娘,你又在做藥丸子呀?好香。”說著深深的吸了吸鼻子,貪戀這一分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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