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突兀的問話,讓徐樂一驚,徐樂想了想,搖頭道:“今日老太太、林姑老爺說話太過隱晦,奴婢不曾聽懂。”


    王熙鳳瞥了她一眼道:“少糊弄老娘,你有多少心眼子,我能不知道?你要真一句都聽不懂,我也不會帶你來了。”


    徐樂聽了,訕訕的笑道:“奶奶,既如此,那你方才在林姑老爺那邊,為何一副懵懂的模樣?”


    王熙鳳冷笑道:“有一句話叫難得糊塗,老太太想要我糊塗些,那我便糊塗些,安安她老人家的心。”顯然,王熙鳳方才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徐樂便問道:“既如此,奶奶可明白了,方才老太太與林姑老爺的話?奴婢蠢鈍,隱約聽懂了些,但是串不起來。”


    王熙鳳看了她一眼道:“回去了,我再好好教你。日後,你嫁出去了,想來也少不了這樣的場麵。當初,我想著給你找個如平兒這樣的人家,依附著我,也能安穩的過一輩子。但叔父開口,將你許給商戶陳家,我未曾替你辯解兩句,你可曾怨我?”


    徐樂連連搖頭:“奶奶既然說了掏心窩子的話,奴婢也不瞞奶奶,奴婢先前也疑惑,奶奶素日裏對奴婢看重不下於平兒,能為平兒推拒老太太兩次,為何不能為了奴婢推拒叔老爺一次?”


    “那現如今你可琢磨明白了?”王熙鳳問。


    徐樂認真道:“琢磨這麽久,奴婢琢磨出一些味來,說與奶奶聽,奶奶聽聽奴婢說得可對?”


    王熙鳳點點頭,示意徐樂說下去。


    徐樂道:“奶奶為了平兒推拒老太太,一是看重平兒,二是奶奶有底氣推拒老太太,這底氣就是叔老爺給的,叔老爺隻要還在朝堂上,奶奶在夫家就有底氣。”


    王熙鳳讚賞的點點頭,道:“這一點,你說對了。”


    徐樂接著道:“奶奶之所以不幫奴婢推拒叔老爺,是因為缺了底氣,璉二爺現如今給不了奶奶那麽足的底氣,奶奶日後還要依仗叔老爺撐腰,因此萬事隻能順著叔老爺,包括奴婢的婚事。”


    “這一點,倒是說對了一半。”王熙鳳道。


    徐樂一聽,就愣了,為何隻說對了一半。


    馬車到了角門停下,王熙鳳道:“你琢磨得還不夠,再細細的琢磨一遍,不要將眼睛隻落在咱們府上這一畝三分地上。”


    徐樂扶王熙鳳下馬車的時候,還疑惑著,是哪一點,自己沒有琢磨到?


    徐樂倒是不曾懷疑王熙鳳是在故弄玄虛,定然是有什麽地方,是自己沒有想到的。


    徐樂歎氣,究竟是哪一點漏了?


    直到晚間,王熙鳳都睡下了,徐樂還沒想透。


    輾轉反側間,實在是睡不著。


    徐樂便將房門緊閉,門窗也關緊,去了隨身公寓,拿起那本翻了千百遍的《紅樓夢》,這一次,她隻著重看前八十回,後麵的沒再看。


    從頭看到八十回,又回到第一章重頭看一遍,看到賈雨村判案那一段,徐樂琢磨出味來,將手指點在那做官的護身符上。


    最後,落在了“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上。


    是薛家,現如今薛家皇商的名頭已經名不符其實了,薛家一直是賈、王兩家的錢袋子,現如今薛家的皇商名頭,已經是個空殼了,王子騰便想要再扶持一個薛家起來,但又不想這新扶持起來的人,跟薛家一般與旁人牽扯太多,便選中了背後沒有什麽人,但衝勁挺猛的陳家!


    王子騰想再造一個“珍珠如土金如鐵”的皇商,一個屬於他的錢袋子。為何?王子騰會放棄薛家?


    是因為薛家家主薛蟠不成器,還是因為有其他的外因?自己有哪裏沒想到的?


    徐樂將手裏的書又看了一遍,直至雞鳴,都未睡下,熬了一夜,眼下青黑一片,少見的上了全妝。


    伺候王熙鳳的時候,王熙鳳瞧見了她眼下的青黑,問道:“琢磨了一夜?”


    徐樂點點頭:“奶奶用心教奴婢,奴婢怕辜負奶奶心意,便細細的琢磨了一夜。”


    “可琢磨出一些名堂來?”王熙鳳對著鏡子,照一照自己的妝容,因著懷孕了,她妝上得薄,怕遮不住瑕疵。


    徐樂拿起鳳釵,簪在雲鬢上,在她耳畔道:“不知,可是因著薛家的緣故?”


    王熙鳳聽了,滿意的笑了,拉過徐樂的手道:“我就知,你是個聰明的。這也是我琢磨了幾天才琢磨透的,叔父曾跟我提了你幾次,到他那個地位,能記住你一個小丫頭,就說明你是個可造之材。我本以為叔父會將你許給他手底下的千戶、裨將,讓你們夫妻幫著他管理私產,不想叔父卻將你許給了一個商戶。說實在的,商戶人家,對於我們的門第來講,實在是上不得台麵,除非是皇商,還不是一般的皇商,就如薛家一般。”


    兩人正說著話,賈璉進來道:“你們主仆二人又在說什麽悄悄話兒,怎麽將人都支了出去?”


    王熙鳳笑道:“娘們家說說話兒,二爺湊進來作甚?”


    賈璉在一旁的藤圈椅上坐下,容秀給他端了一杯茶來,接茶的時候,他順手摸了一下容秀細膩光滑的小手,嚇了容秀一跳,險些掀了茶盞。


    動靜有些大,王熙鳳瞧見了,對容秀道:“你且下去,叫小紅進來伺候。”


    容秀點頭下去了,王熙鳳對賈璉道:“二爺,容秀是個老實的,可不是你外麵相好的粉頭子。”


    賈璉訕笑道:“這不是手滑了一下。”


    王熙鳳冷哼一聲道:“最好是真的手滑了,而不是心猿意馬了。容秀還小,準備再留她一年,等次年我生了,再選了吉日,正經的將人納進來。”


    賈璉聽了,就搖著折扇道:“奶奶教訓的是,小生記下了。”說著,他還起身,裝模做樣的行了個禮。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轉頭對徐樂道:“昨夜一夜沒睡,準你一天假,去補補覺。”說完,小紅進來了,王熙鳳就朝小紅伸手,小紅連忙上前扶她。


    賈璉上前要獻殷勤,王熙鳳驕矜的將手放在了他手上。


    夫妻兩人今日是要出門,寧國府那邊賈蓉續娶,娶的是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姓胡。胡氏的父親做過京畿道,京畿道是正五品的官,隸屬於禦史台,別看官不大,但手裏的權利可不小。


    禦史台派出去的巡按,即使隻是個微末的七品巡按禦史,也敢對抗二品的布政使和正三品的按察使,甚至三品以下的官見到巡按都要下拜。


    這是天子近臣才能坐上的位置,胡氏的身份做賈家的宗婦,是夠格的,因為她娘家有權。這樣一來,反倒顯得先前的宗婦“秦可卿”身份不夠格了。


    徐樂得了假,也沒休息,反而思索起來,賈珍為何與胡家做親?又靠什麽打動胡家,讓胡氏給人做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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