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樂進了正屋,王熙鳳正在跟管理榮國府庫房錢銀的管事吳新登家的說話。


    徐樂進來的時候,先是給王熙鳳行禮,又笑著道:“沒想著奶奶正在跟吳嫂子說話,是我貿貿然闖進來了。”


    吳新登家的現下麵色正難看,今日王熙鳳一大早就叫了她來,責怪她玩忽職守,沒有管理好庫房錢銀,造成許多虧空。


    吳新登他們一家老小是賈家的家生子,能管著庫房錢銀,顯然是受重用的。


    自從王熙鳳進府之後,賈家上下都被清理了一遍,先是清理了賴家,又清理掉了一些小蝦米,像一些位置上的重要管事王熙鳳還沒有清理。


    畢竟這麽些人,都清理了,總得有人去頂上。


    王熙鳳對賈家底下的人都還沒有完全摸清,所以也不好隨意提拔人上去,至於她從王家帶來的那些人,王熙鳳雖然想要重用他們,但也不能現在就將人安插上去,不然那吃相也太難看了。


    這是賈家,大部分用人還是得從賈府的家生子裏挑,不然她這個管家奶奶的位置就不穩當了。而且賈赦、賈政兩個老爺,也不會願意看到王家的人完全把持賈家。


    這裏終歸是姓賈,不姓王。


    王熙鳳準備先清理庫房錢銀,雖然不能換上自己的人,但這吳新登家的也不能再用了,一時間王熙鳳還沒想到換誰上去。


    徐樂進來前,在路上遇見了喜兒,已經從喜兒嘴裏聽說了此事。


    她哪裏是貿貿然闖進來的,是早就想好了的。


    徐樂見王熙鳳麵上尤帶著怒意,便明了幾分,隻怕是這吳新登家的仗著是老人的緣故,跟王熙鳳別苗頭。


    吳新登家的見了徐樂,不大記得這是哪個丫鬟,隻笑笑沒有說話。


    王熙鳳見徐樂進來了,神色柔和了幾分,問道:“我不是讓你休息一天,明日裏再來回我嗎?”


    徐樂笑道:“奴婢一去好幾月沒見著奶奶了,剛回來,就眼巴巴的來看奶奶,想著給奶奶磕個頭,奶奶你好歹別趕我回去。”


    王熙鳳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嗔斥道:“就你精怪。奶奶我是心疼你在外奔波幾個月,讓你好生休息一天,你倒是不識好。”


    徐樂到王熙鳳身邊,將賬冊放在王熙鳳身前的矮桌上,瞧見矮桌上放著幾本冊子,就拿了一本,翻看了兩眼,是大庫房的賬冊。


    徐樂就明了王熙鳳為什麽生氣了,看著吳新登家的道:“吳嫂子也是,你是做事做老練的人,怎麽拿這些冊子糊弄奶奶?”


    王熙鳳聽了,朝著吳新登家的冷笑一聲,對一旁的小丫頭道:“沒點眼力勁兒的,還不快給你樂兒姐姐搬個凳子來。”


    小丫鬟給徐樂搬了個繡墩子,徐樂謝了恩後方才坐下。


    吳新登家的聽見王熙鳳叫徐樂“樂兒”,就知曉這個年輕的丫頭就是那赫赫有名的索命夜叉。


    “索命夜叉”是二奶奶的四個陪嫁丫頭之一,比現如今管事的平兒更加狠厲,聽聞她去查過賬的地方,不管是莊子還是鋪子,所到之處無一活口。對於這樣一個看賬高手,吳新登家的是有些虛的。


    吳新登家的訕笑道:“我哪裏敢糊弄二奶奶,這些冊子都是新整理出來的,大庫房東西雜亂,想要清點費時又費力。這馬上就是秋末了,莊子上又有東西進庫房,實在是清點不過來,不是有意欺瞞二奶奶的。”


    徐樂輕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吳嫂子,你我這等奴仆,哪裏能在奶奶麵前你的我的,嫂子你且注意點才是。”至於吳新登家的說的這些糊弄人的借口,徐樂理都沒理,王熙鳳更不會搭理她。


    王熙鳳道:“好了,樂兒,你吳嫂子好歹也是府裏的老人了,你說話尊重些。”明著是說徐樂,暗著是說吳新登家的。


    徐樂聽了,就起身給吳新登家的行禮道歉:“吳嫂子莫怪,我年輕不懂事兒,有哪點做得不對的,勞嫂子多提點我些。”


    “哪裏,哪裏,不敢,不敢。”吳新登家的連忙擺手,不敢應承。


    最後還是王熙鳳不想跟吳新登家的再扯七扯八了,隻說:“既然秋末底下的莊子要送東西來,那便趁著這個機會,清點清楚大庫房,我也好給老太太、老爺他們交差。他們將府裏的內務交給我打理,我總得弄清楚,理明白了。”


    吳新登家的麵色難看的離了王熙鳳的院子。


    徐樂將這一路上的所見所聞稟告給王熙鳳,看了看四周,沒瞧見平兒,喜兒又在外間伺候,安兒是沒見人影,就問:“奴婢進院子這麽久,怎麽沒瞧見平兒她們。”


    王熙鳳道:“平兒被我打發去二叔家去了,你離了京不到半月,嬸娘那邊傳了信過來,二叔後院一個姨娘懷上了。那個姨娘是個多心的,懷也就懷了,以為嬸娘會磋磨她,竟然硬生生的瞞了五個月。要不是嬸娘仔細查了,算了算二叔進後院的日子,我都不大信那真是二叔的。二叔這麽些年沒有個一兒半女,過繼了禾哥兒去,後院就有姨娘懷孕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會不會對禾哥兒有影響。”


    王熙鳳有些擔心,如果王子騰有了親子,隻怕禾哥兒日後的日子不好過,又擔心這小妾有子後,會不會對王二太太的地位有什麽影響。


    不過,再怎麽樣,王子騰有子,王熙鳳是高興的,這麽些年,在王熙鳳心裏王子騰夫婦跟親爹娘沒什麽區別,說起來她對王子騰的敬重,更勝於親爹王子勝。


    徐樂聽聞王子騰後院有人懷孕了,略微有些驚訝,又想起紅樓裏曾提過一句,王子騰嫁女,想來就是這個孩子了。


    徐樂見王熙鳳麵含擔憂,就知道她是擔心王二太太跟禾哥兒,就勸慰道:“叔老爺有喜,奶奶該高興才是,這個孩子不管男女,都越不過禾哥兒去,禾哥兒是正經的嗣孫。且有禾哥兒在,不管這個孩子養不養在叔太太膝下,那個姨娘也成不了什麽氣候。且禾哥兒過繼沒多久,叔老爺就有了骨血,不正說明咱們禾哥兒是有福氣的,將福氣帶給了叔老爺。”


    王熙鳳聽了,想了想,正是這個道理,眉眼舒展開,讚同道:“你這話在理,是我們禾哥兒有福氣。等平兒回來了,我也得跟她說說這話。”這是要讓平兒將這話傳去王家了。


    徐樂點頭,心裏奇怪為何隻提平兒,沒提安兒,喜兒又在外麵伺候著,難道……徐樂心中有了猜測,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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