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季遲年嗤笑一聲:


    “小公主,昀笙的病到底是不是太後的手筆,確實還沒有證據。不過給你和崔晗玉身上用的藥,我卻是知道來曆的。


    ‘生何歡’,千金難求的催情秘藥,方子已經失傳了,僅剩下的幾劑,都在延壽宮裏。”


    不然一個才十幾歲的蕭應雪,能從哪裏拿得出來。


    “你胡說!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你這種兩麵三刀的小人的話,怎麽能算數!”


    襄寧公主的臉色愈發難看,將季遲年的話打斷,難以忍受地推開眾人走了。


    “四姐姐,你快去勸勸公主,別讓她做傻事。”昀笙忙道。


    “好!”崔晗玉頓了頓,忍不住問道,“真得……是太後嗎?”


    “四姐姐,其實你心裏也有答案了吧。”


    “……”崔晗玉歎了口氣,連忙追了上去。


    她心裏是有答案的。


    隻是在公主身邊,目睹了太後對公主的關懷慈愛,公主對太後的孺慕,不由得感同身受,為公主難過罷了。


    畢竟這麽多年以來,在公主身邊充當“母親”身份的人,都是太後。


    飛林看了半天也插不上話,隻能下令讓人看緊了襄寧公主,免得發生意外。


    “我會將此事稟告主子的。”


    昀笙點頭,最後望向季遲年:“關於陛下病情的事情,先生還隱瞞了不少吧,現在還不能說嗎?”


    “……”季遲年慵懶地坐回了太師椅上,一副別人欠了他幾千兩銀子的模樣,眼皮都不掀一下。


    陛下的病,到底是不是太後的手筆,季遲年顯然是知道不少的。


    “季先生,十年了,您也是看著陛下長大的,人心都是肉長的,難道您真得對陛下一點感情都沒有嗎?”昀笙低低道。


    別人不清楚,可她這一年多以來,是距離季遲年和皇帝最近的人。


    每一次季遲年救治皇帝的盡心竭力,在他出事時的擔憂,還有二人對話相處時,那種自然而然的親近熟稔……


    都不是能偽裝出來的。


    溫禮晏和她閑聊的時候,幾次提起過年少時期的軼事。


    譬如,溫禮晏假扮成小太監,卻被季遲年逮住,雖然他沒收了太監服,可也對之後小皇帝的偷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又譬如,溫禮晏食不得辛,一旦惹惱了季先生,下一次的藥就會格外添加幾分辛味,喝得他快要流眼淚。見皇帝受不住了,季遲年又先後悔,甚至夜裏偷偷過來,在他床邊塞一些哄孩子的吃食……


    季遲年嘴上比誰都毒都硬,可十年了,就是對著養著一隻鼠兒,也有感情吧。


    可沒想到,他卻嗤笑一聲,漠然道:“崔昀笙,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便告訴你了:我季遲年,就是太後養的狗,一個為她效命的瘋子罷了。


    你和瘋子談感情?”


    “那你為什麽要教我醫術呢?”


    這可不是太後要他做的事情。


    “自然是因為——你有用,我又閑著無聊。”季遲年不為所動,“反正現在皇帝已經把我交給謝硯之這尊殺神了,他要殺要剮,都隨意。”


    飛林翻了個白眼:“……”


    誰敢動他?


    一個季遲年,現在性命一頭係著永昭帝,一頭係著他主子的心上人。


    心裏憋火的飛林,幹脆抓住這瘋子大夫往外拖,麵無表情地對昀笙說:“崔女官繼續休息吧,我帶這人出去。您說的事情我會一一向主子稟告。”


    崔昀笙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都不能撬開季遲年的嘴,那隻能讓他主子換換別的方式了。


    都說季先生吃軟不吃硬,若是脾氣上來了軟硬不吃,可飛林覺得,那不過是因為沒見過真正的硬手段而已。


    被好脾氣的小皇帝給捧壞了!


    昀笙也沒有其他法子,在步蓮的伺候下吃了東西和藥,繼續調養身子。


    一邊休養一邊打聽,才知道他們現在正在磬州西北部的一座小鎮裏。


    磬州緊鄰梁京北部,他們行了幾天也沒出中川,看來宣平侯並不是真得如聖旨所說“返回雍州”,而是另有打算。


    想必此時還有另外一支人馬,正在代替謝硯之真正的行蹤,不斷北馳,好掩人耳目。


    陛下和侯爺一定另有安排。


    隻是一顆心始終懸著,不能放下。


    昀笙不斷歎息,支起胳膊,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雙手鐲,清透的粉玉,明澈瑩潤。


    好似那個人的眼眸,落下瀲灩的桃花影。


    “……”


    即便什麽都沒有說,昀笙卻福至心靈,反應過來這鐲子是從哪兒來的。


    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心軟。


    情腸百轉,心如千結。


    分別之前,兩個人還因為秦鑠和那鐲子鬧別扭呢。


    他見她遲遲不醒,知道不能親口分別,便套上了這鐲子。


    是一句歉意,歉疚於沒有堅定他們的情意,也是歉疚不得不到來的別離。


    更是一句承諾。


    “昀笙,朕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如同當日。


    希望上天保佑,陛下此次可以清除亂臣,安然無虞。


    另一邊,飛林將季遲年押入了暗室中。


    他們現在住的地方,是侯府往年偷偷安置的民宅,雖然不大,但倒是隱秘。


    “侯爺,想看直接看就是,都已經離開京城了,這可不像您的行事作風。”


    距離昀笙臥房不遠的地方,謝硯之輕輕巧巧地一躍而下,隻當沒聽見身後徐慎君的聲音。


    “……您抱也抱了,親也親了,現在怎麽又害羞純情起來了呢?”徐慎君搖頭直歎。


    他就像一個老父親,眼睜睜望著二十好幾的兒子,背負了一堆天降的桃花債,仿佛萬花叢中過的浪蕩子,實際上沒出息到了親一口就跑的地步。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開竅。


    愁得頭發都白了。


    “徐慎君。”謝硯之的腳步停了下來,一字一句,語氣中的威脅昭然若揭。


    “好好,屬下什麽都沒有看見。”徐慎君不敢再提,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說起正事,“不過,崔女官的話您也聽見了。如果真如她所想,陛下的病,和太後有關係,隻怕他們還留有後招,京城那邊……會不會生變?”


    “已經將你大哥留給小皇帝了。”


    徐懷君怎麽也是師父從太醫署裏挖出來的人材,即便不能像季遲年那樣治愈皇帝的病情,起碼能幫他抵擋潛在的惡意。


    謝硯之想到剛剛聽到的,季遲年和昀笙的對話,眉頭微蹙,聲音像是從冰刀霜刃中刮出來的:


    “若果真如此,這些人……真不是東西。”


    那時候,溫禮晏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先帝有十一個兒子,當時十一皇子的母親隻是個不起眼的美人而已,根本沒有人對溫禮晏的存在感到忌憚。


    前頭奪嫡的皇子們都夠打兩桌馬吊了,誰費力不討好地去害這麽一個,沒有背景的皇子?撈不到好處不說,還可能被抓住把柄。


    再加上之後,是太後和蕭家不遺餘力地救治溫禮晏,硬生生把這孩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嗎。因此,誰也沒有懷疑過,溫禮晏的病可能是他們所為。


    背後的真相究竟如何?


    “本侯親自去‘請教’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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