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蹙眉看著謝硯之,見他一臉鬱色,似乎傷口真得不舒服,言行也沒有無禮的地方,還是站起身,請他去偏殿坐下。


    “請侯爺脫下外袍。”


    衣裳半落,露出了當日的傷口,多半已經落痂,新長出來了粉白的皮肉。但確實有幾處地方,出現了一片片的紅斑。


    也不知道是經了什麽東西。


    他竟然說的是實話。


    昀笙心中訝異,還以為謝硯之是為了給自己找茬,故意使了個借口。


    “侯爺來的路上,都遇見什麽了?”


    “宮裏那麽多花花草草,本侯又擔心陛下的病情,哪裏記得清除?”


    昀笙又看了會兒,讓人帶過來清涼去毒的藥膏。


    一張紙條從謝硯之的袖口露出來,被塞到了她手裏。


    “……”


    昀笙快速地收進去,聽到他用氣音問道:


    “是陛下教了你北定軍的密文?學得倒是快,難怪這麽快就把本侯拋諸腦後,昀笙,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她不是第一次聽他用這種輕浮的語氣油腔滑調,聞言往他兩個穴道一點,滿意地聽到他吸氣的聲音。


    “我說真的,昀笙,太後那邊已經注意到你了,你真打算繼續陷在宮裏嗎?不怕他們要了你的小命?”


    “他們暫時還要不了下官的小命,侯爺現在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的命吧。”


    昀笙用小刮刀將傷口表麵的一層絨毛狀的物事給去除了:“侯爺背上這個,不像是意外,倒像是人為。”


    正好和謝硯之背上用的藥物相克,而且這麽嚴重的程度,絕不是宮裏聞一會兒東西就會造成的後果。


    “——您的衣服?”


    謝硯之的目光一沉。


    他忽而將中衣脫了下來,細細看了內裏,臉色不太好看。


    這件中衣看上去沒有異樣,但有些針腳處,和其他地方不一樣。


    謝硯之對吃穿向來不經心,這段時間又全身心投入了饒青的案子和對陳璉的調查中,也就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到這細枝末節的變化。


    有人對他的中衣動了手腳。


    “侯爺回去後每日都得塗抹上這些藥膏……平日吃食也得精心。”


    “多謝。”謝硯之正色道。


    偏殿的一角,被季遲年從藥室趕出來的襄寧公主,躲在垂簾之後,望著眼前的這一切,睜大了眼睛。


    不多時,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得憤怒。


    得知謝硯之來看望皇兄,她立刻便趕過來了,誰想到正好碰上這……


    奸夫淫婦!


    還在興慶宮的偏殿呢,就把衣裳脫了!


    難不成……就是因為崔昀笙,謝硯之才拒絕了自己嗎?


    襄寧公主火冒三丈,正想揭穿這場奸情,卻又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釘住了腳步。


    臉上的血色褪去。


    她屏住呼吸,慢慢退了出去。


    “嗯?”


    昀笙見謝硯之忽而偏著頭不語,有些疑惑。


    “……沒什麽。”謝硯之聽到了腳步、心跳和吸氣聲,辨認出來是公主,見公主走了,沒有多話。


    現在對襄寧公主,他能躲就躲。


    當日,原本打算繼續照顧皇帝的襄寧公主,立刻前往了延壽宮。


    “母後……不好了!”


    襄寧公主意識到不對勁,慌裏慌張地向自己的母後求助。


    “急什麽?”太後對她很是親切,見這孩子跑得額角都是汗,連忙讓宮人伺候小公主。


    “母後!兒臣有要事稟告!”


    見襄寧公主神情恍惚,一派焦急,太後也肅然起來,屏退了左右。


    “發生了什麽事情,教你這般慌張?”


    “兒臣今日去探望皇兄的病情,正巧遇上了宣平侯來此。”襄寧公主想到那個可能性,眼淚盈盈,“結果讓兒臣看到,皇兄身邊那個司藥官,和宣平侯私下見麵,還頗為熟悉的樣子……母後,兒臣害怕。”


    雖然有兒女私情在前,可是身為宗室公主,襄寧公主轉念一想,便想到了“邊疆統帥和皇帝貼身的司藥官交往密切”這件事情本身的可怕之處上。


    如果說,崔昀笙從一開始就是宣平侯,安插在皇兄身邊的棋子。


    而這枚棋子現在還受到了皇兄前所未有的信重。


    那不是說明,皇兄的性命都被捏在了宣平侯手裏嗎?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襄寧便是渾身冷汗,幾乎快把自己的心給吐出來。


    這比什麽“奸夫淫婦”的戲碼,更讓她害怕。


    她可以接受謝硯之心有所屬,甚至要娶別人。


    可卻不能接受……他是亂臣賊子。


    於是,她立刻想到了母後。


    自從父皇和母妃去世之後,母後和皇兄就是待她最好的人。母後睿智強大,一定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也能最快地找出應對之法。


    聽襄寧說完前因後果,太後也快維持不住端莊的表麵了。


    不是,這個崔昀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難不成,她真是狐狸精變得嗎?


    一個皇帝,一個宣平侯,都是男人裏頂頂難啃的石頭,怎麽偏偏都對她親熱起來了?


    太後心下搖頭。


    心中一邊可惜,一邊欣賞。


    早知道她這麽有用,從一開始哀家就不把她直接扔不杏林了,幸好還沒被季遲年藥死!


    “母後知道了,襄寧放心,母後會派人暗中查清楚的。”太後眯起眼睛,“絕對不會任憑他們肆無忌憚。”


    襄寧公主在太後這裏哭訴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覺得安心。


    等到人都走了,太後斂起原本的慈母笑容。


    “崔昀笙,和謝硯之?”


    崔衡和江述雲,和謝家都沒有關係,在此之前也沒有調查出來過,謝硯之的人和崔衡有所聯係。


    所以……他們是現在才勾結到一起的嗎?


    不一會兒,高明泰走了進來,稟告了太後委派給他的另一件事情。


    “太後娘娘,蘇昭容——蘇氏罪婦,已經被挑斷了手腳,送進不杏林了。”


    這個賤人,之前伺候她的宮女可都招認了,沒少在宮裏罵他是“閹狗”。


    如今倒讓她看看,落在他們這等閹狗手裏,會有什麽下場。


    “好。”太後無所在意,“傳話給季遲年,新的藥人到了,隨便他用。以後就不必再用崔昀笙給陛下試藥了。”


    這麽好的一枚棋子,若是藥壞了,不能生育,豈不是可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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