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麗·提利爾穿過一大群騎士、侍從,好不容易擠到大廳中間的位置。


    她抿著紅唇,擠出優雅迷人的微笑,清澈而深邃的棕色眼眸,仿佛美輪美奐的寶石,


    高貴的氣質,驚豔絕倫的美貌。


    她本該吸引眾多貴族的目光。


    然而,昔日的“高庭玫瑰”宛如瘟疫,所有人都對她避之不及。


    一見她出現,貴族們忙不迭地讓路。


    不說一聲禮貌的問好,連聲招呼都沒有。


    她聽到外公——“舊鎮老翁”雷頓·海塔爾伯爵的咳嗽聲。


    她的姑父——派克斯特·雷德溫伯爵在她經過時別開了臉。


    一向將她視作女兒的古橡城奧克赫特伯爵夫人,則假裝沒看到她。


    在“苦橋之戰”後,這位伯爵夫人和她父親梅斯·提利爾公爵一道成了俘虜,本該被關押在地牢裏,如今卻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裏。


    顯然,奧克赫特伯爵夫人已經跟那位“國王之手”達成了某種私下協議。


    彼此很熟的胖子——山姆威爾·塔利朝著瑪格麗囁嚅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敢開口。


    在弄清楚那位“國王之手”的態度之前。


    誰也不敢輕易和提利爾家族的“玫瑰”扯上關係!


    這巨大的反差,讓瑪格麗的淚珠在眼眶打轉,有種想哭的感覺。


    她終究才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做不到像她祖母奧蓮娜夫人那樣尖銳刻薄、臉皮厚得連針都紮不下。


    最後,舅母羅蘭達·羅宛夫人提著裙子走過來,安慰她。


    “勇敢些。”她捏捏瑪格麗的胳膊,輕聲說。


    這時宣告聲驟然響起:


    “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大人駕到!


    多米利克騎在戰馬上,穿著漆黑如墨的厚重鎧甲,黑緞星紋披風上嵌有許多紅寶石,胸前“國王之手”的紋章鋥亮鋥亮的。


    他策馬通過巨大的橡木門走進大廳。


    戰馬每走幾步,黃銅喇叭都響起一陣嘹亮的號聲以為致敬。


    宴會大廳裏的領主貴族們熱烈歡呼,活像鬥雞場邊的觀眾。


    這一刻。


    國王之手的形象如此令人敬畏!


    多米利克騎著戰馬橫穿大廳,直到高位前方才下馬,然後落座。


    諸多貴族涇渭分明的排成兩列,紛紛向這位七國的權力者躬身行禮,表達問候之意。


    他禮貌回應:


    “諸位大人,感謝你們響應喬佛裏陛下和梅斯·提利爾公爵的書信,來到這裏,與我共商國事。


    如同諸位所知道的,就在幾個月前,風暴地總督、風息堡公爵藍禮·拜拉席恩叛亂稱王,給王國、以及河灣地帶來了巨大的災難,我深感痛心。”


    開始了!


    瑪格麗心想。


    “多米利克大人!”


    雷頓·海塔爾伯爵上前道:“無上之榮光莫過於為王國效勞,舊鎮願意獻上二十萬金龍,以犒勞您麾下的勇士。”


    派克斯特伯爵跟著說:“為王國效力義不容辭,青亭島願意將每年葡萄酒的稅收,提升三成……”


    這是海塔爾家族、雷德溫家族向君臨新政權表示的臣服姿態。


    也是他們為了和平所付出的“代價”。


    那麽提利爾家族的“代價”又是什麽呢?


    瑪格麗傾身向前,雖然她明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卻免不了擔心。


    “大人!”


    奧克赫特伯爵夫人走近幾步後才開口:


    “導致河灣陷入戰爭的罪魁禍首,不容放過。


    高庭的梅斯·提利爾公爵為一己之私,陷王國大義於不顧,聯合藍禮·拜拉席恩發動叛亂,實在可惡。


    懇請您痛下決心,為國家福祉,明正典刑。”


    瑪格麗眼神中閃過一抹不屑。


    古橡城的奧克赫特家族可一直是藍禮·拜拉席恩的擁躉,奧克赫特伯爵夫人更是藍禮的鐵杆支持者。


    可如今,她卻將所有的罪行都推到提利爾家族身上。


    真是虛偽的貴族!


    “嚴懲提利爾!”


    “該死的梅斯·提利爾!”


    “讓他們下地獄!”


    ……


    大廳裏列位貴族,立即像訓練有素的狗一般,急切地呐喊起來。


    他們高呼,迫不及待將責任從自己身上摘下來。


    這些雜亂無章的聲音,就像是一隻隻嗜血的牛虻,死死叮咬在提利爾家族的身軀上。


    這是一場瓜分提利爾家族的盛宴!


    瑪格麗抿了抿嘴唇,雖然不忿,但又無可奈何。


    多米利克緩緩舉起一隻手:


    “身為國王之手,吾當尊重諸位大人的意思。


    叛亂之人惡行滔天,神人共憤,人人得而誅之,現在我們就來審判他們的罪行……”


    嘈雜的歡呼響徹大廳,陣陣的喊叫,在瑪格麗四周掀起。


    她覺得自己如同風中搖擺的枯草,無助而又可憐。


    祖母告訴過她:“要勇敢!”


    她提醒自己。


    等喊聲漸息,多米利克一聲令下。


    “苦橋之戰”等一係列戰役中的俘虜,一一被帶了上來。


    這群人中不乏大貴族和名騎士,加在一起足足有上百人。


    大腹便便的“南境守護”、“河灣總督”梅斯·提利爾公爵,走在最前麵。


    他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悶悶不樂的貝勒·海塔爾,這下再也歡樂不起來了。


    雷德溫家族的雙胞胎“恐怖騎士”、“流口水騎士”霍拉斯、霍柏爵士,這對難兄難弟一邊走一邊哭泣,不知道在地牢中遭受了什麽?


    至今不肯屈服的“勇武”加蘭·提利爾,試圖甩開押著他的士兵。


    還有一瘸一拐的高庭繼承人維拉斯·提利爾,他沒有坐在輪椅上,而是被人攙扶著。


    隨後還有河灣各大家族的次級封臣和騎士……


    這些戰敗俘虜們的出現,在整個宴會大廳引起了一陣騷亂。


    “諸位請安靜!”


    多米利克起身,聲音清晰有力,立時壓製所有低語:


    “戰敗的俘虜們,請依次陳述自己的罪行,上前來懺悔,懇求原諒……”


    這些戰敗的領主貴族們,如今隻需向多米利克宣誓效忠,繳納一筆贖金就算了結。


    比如“歡笑貝勒”,雷德溫家族的雙胞胎……


    但那些為藍禮·拜拉席恩苦戰到最後的人,必須為自己的罪行負責。


    對於那些罪行輕的,如若痛悔叛國罪行,請求饒恕,並保證今後忠心不貳,多米利克便歡迎其回到王國治下,恢複舊有的土地與權益。


    那些罪孽深重的貴族,就比較慘了。


    或是剝奪貴族封號,貶為庶民。


    或是送往絕境長城,披上黑衣,立下誓言,成為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


    瑪格麗知道,這不過是走個流程而已,真正的審判早已在私下裏結束了。


    不出意外,提利爾家族被剝奪了“南境守護”、“河灣總督”的稱號。


    他的父親梅斯·提利爾,兩個哥哥維拉斯、加蘭,將被送到絕境長城,披上黑衣,終生與野人為伴。


    同時,提利爾家族的半數領地被剝奪。


    唯一讓人欣慰的是:高庭仍在他們手中……


    瑪格麗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這幾天的“功勞”。


    履行完懲罰叛逆的環節,接下來該論功行賞了。


    多米利克又站起來,高聲道:


    “於國難當頭之際,雖有叛黨作亂,亦有精忠報效、奮不顧身的忠誠之輩。


    令身在君臨城的喬佛裏·拜拉席恩陛下深為感歎,決意著力嘉獎。


    由是,遵照陛下意願……”


    接下來,來自北境、穀地、河間地、君臨的領主騎士們,紛紛受到嘉獎。


    同時受獎的還有一些下層軍官。


    他們有的獲得了一小塊土地和莊園,也有的隻是虛銜和稱號。


    截至目前。


    最引人注目的封賞,給了來自北境的瓊恩·萊特子爵。


    據說他是已故艾德·史塔克公爵的私生子,一些因戰爭而產生的無主土地、城堡和權益轉隸於他。


    最後司儀高唱:


    “國王之手大人有令,奧頓·馬瑞魏斯伯爵,請上前!”


    “謹遵大人的旨意。”


    奧頓·瑪瑞魏斯身穿帶金色條紋的酒紅色天鵝絨禮服,熠熠生輝。


    他施施然走上前來,微笑著單膝跪地。


    貴族們紛紛投來目光。


    有人不恥,但更多人是羨慕。


    在“苦橋之戰”中,奧頓·馬瑞魏斯冒著巨大風險的投誠之舉,必將獲得巨大的回報。


    他看上去真得意。


    瑪格麗嘴角上揚,一抹怨恨的表情閃過她的臉頰,稍縱即逝。


    毫無疑問,他是河灣的叛徒!


    就是因為奧頓·馬瑞魏斯伯爵的臨陣倒戈,才讓藍道·塔利伯爵指揮的軍隊全軍覆沒,最後導致了“苦橋之戰”慘淡收場的結局……


    “諸位大人!”


    多米利克手中揭開一份蓋著國王印信的羊皮卷,同時口中大聲宣布:


    “於此戰亂頻仍的險惡之際,長桌廳的奧頓·馬瑞魏斯伯爵以其一貫之操守,為國為民鞠躬盡瘁。


    奧頓伯爵於陣前起義,協助剿滅了以藍道·塔利為首的亂黨,後在苦橋等一些列戰役中表現出眾,堪為標榜,遵照喬佛裏陛下意願,特予嘉獎:


    茲昭告天下,加封奧頓·馬瑞魏斯為公爵,授予其‘南境守護’、‘河灣總督’之稱號,令其統治河灣全境。


    其子嗣將世代繼承此等榮耀,萬世不輟,凡河灣地之領主,均須奉其族為封君……”


    “喬佛裏陛下萬歲!”


    “多米利克大人萬歲!我願永遠為您而戰!”


    奧頓·馬瑞魏斯跪在地上,高聲呐喊。


    這幾聲呐喊實在是發自內心。


    自己的孤注一擲獲得了巨大的回報,馬瑞魏斯家族的複興就在眼前。


    多米利克大人真是厚道人啊!


    看來自己的老婆沒白送。


    “恭喜奧頓公爵!”


    “奧頓大人將帶領河灣走向繁榮!”


    “……”


    一眾貴族或假意、或真心,為新任的“南境守護”、“河灣總督”奧頓·馬瑞魏斯公爵獻上祝福。


    瑪格麗皺了皺眉頭。


    馬瑞魏斯家族祖上也闊過,曾躋身河灣的二線貴族,但血脈跟“青手”加爾斯扯不上太多關係。


    在一眾血脈高貴的河灣貴族中,顯得有些拉胯。


    提利爾家族母係上有“園丁家族”的血脈,尚且被亮水城的佛羅倫家族瞧不起,其他河灣貴族也頗有微詞。


    在這種情形下,這些血統可追溯到“青手”加爾斯的河灣大貴族們,內心裏,真的會接受奧頓·馬瑞魏斯為他們的封君?


    瑪格麗心中出現種種疑問……


    等儀式完全結束,已經從早上到了下午,天光已然黯淡。


    瑪格麗筋疲力盡地從宴會大廳走出來,渾身綿軟無力。


    但她沒有回去休息,而是徑直來到多米利克的臥室。


    瑪格麗準備犧牲自己,來換取兩個哥哥中的一個留在高庭。


    維拉斯或者加蘭?


    前者睿智,後者勇武。


    隻要有一個留在高庭,即便提利爾家族被剝奪了半數領地,仍然能在河灣地有立足之地。


    “多米利克大人!”


    瑪格麗敲開房門,向他問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來痛苦而可憐。


    從這位“國王之手”瞅她的模樣看來,她不確定他是否相信。


    “瑪格麗小姐,你有何貴幹?”


    多米利克不耐煩道。


    這女人別不知好歹!


    削弱提利爾家族,扶持馬瑞魏斯家族。


    是多米利克平衡河灣地的既定政策,不可能更改。


    隻剝奪了提利爾家族的一半領地,甚至還讓他們保留高庭,已經是看在瑪格麗這些天的“贖罪”的麵子上了……


    見多米利克麵露不耐,瑪格麗幹脆直接點名來意。


    她必須趕在父親和兩個哥哥被押往絕境長城、成為守夜人之前,與這位“國王之手”完成交易。


    “多米利克大人,我願意跟您回君臨。”


    瑪格麗看著男人的眼睛,認真的說。


    “嗯?”


    多米利克摸了摸下巴,疑惑道:


    “瑪格麗小姐,我先前已經說過,不會追究你嫁給藍禮·拜拉席恩一事,你沒必要這麽做……”


    他自然也動過把這支“高庭玫瑰”豢養在身邊,隻為自己盛開的打算。


    但多米利克畢竟是有未婚妻的人了。


    瑪格麗的身份和影響力享譽七國,強行把她留在身邊,隻會徒增閑言碎語。


    對他的威望造成負麵影響,得不償失。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大人。”


    瑪格麗微微欠身,露出貴族式的無暇微笑,叫人無從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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