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是起起伏伏,就是前狙後弓。


    習慣了過日子的節奏,瑪格麗·提利爾反而占據了主動。


    畢竟世上隻有累壞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就在耕地運動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臥室房門傳來一陣敲門聲。


    “咚咚咚……”


    “該死!”


    牛和田地同時發出一聲抱怨。


    門一打開,就看見了“獵狗”桑鐸·克裏岡站在門外。


    多米利克頓時就感覺很無語,為什麽每次他辦事的時候“獵狗”都會來敲門。


    這是某種他所不知道的世界規律嗎?


    “桑鐸男爵,有什麽事?”


    多米利克雖然心裏在吐槽,但也知道這深更半夜的,“獵狗”來找他,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匯報,說不定是緊急軍情。


    “大人,城堡裏有兩名俘虜逃跑了……”


    “獵狗”的聲音粗得像是鋸木頭,因為半邊臉和喉嚨都有燒傷,一講話嘴巴就不住扭曲。


    “嗯?”多米利克愣了一下。


    從苦橋到高庭,他們抓的俘虜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了。


    不就是兩名俘虜,跑了就跑了唄,值得這大半夜的打攪他!


    難道跑了個大人物?


    “獵狗”接下來的話語,印證了多米利克的猜測:


    “其中有一位是來自風暴地塔斯島的‘美人’布蕾妮,您曾經交代我務必看守好她……”


    “該死!”


    多米利克麵色難看。


    他對“美人”布蕾妮·塔斯生了愛才之心。


    所謂“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忠誠可靠、又有騎士精神的屬下誰不想要?


    “現在派出追兵的話,還能追上布蕾妮·塔斯嗎?”


    多米利克頓了頓,深深吸一口氣。


    桑鐸·克裏岡沉默了一會,表示這件事很難辦:


    “今晚下了雨,雨水會將他們的痕跡衝的一幹二淨,不過……”


    多米利克頓時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


    雖然難辦,但未必不能辦到!


    多米利克沒養過狗,但也知道驅使狗給你賣力,也要骨頭。


    但他沒有骨頭,所以直接拋出了一塊肥肉:


    “桑鐸男爵,我在出征河灣前,承諾過給你一塊河灣封地,這塊地的位置我考慮得差不多了……”


    既然山姆威爾·塔利不願意繼承角陵,多米利克幹脆讓“獵狗”來當角陵伯爵,去娶一位藍道伯爵的女兒。


    以他的武力,壓服角陵的狄肯·塔利小事一樁。


    而且角陵位於邊疆地,本就尚武,更容易接受“獵狗”這種強大的戰士。


    “怎麽?難道多米利克大人看上了那位長相醜陋的女人。”


    瑪格麗·提利爾已經重新穿上了吊帶睡裙,露著圓潤白皙的肩頭,笑盈盈的站在門口,溫柔而俏皮地說,顯然把他們的對話全聽了。


    她對“美人”自然不陌生。


    隻不過當初在苦橋的時候,每次看布蕾妮望著藍禮的深情眼神,她就感覺想吐。


    這並非出於妒意,隻是單純的惡心。


    就像一隻癩蛤蟆盯著你的感覺。


    多米利克戳了戳瑪格麗一側的糧倉,毫不留情嘲諷道:


    “她人雖醜,但這裏比你美!


    對了,你現在站在這兒幹什麽,回臥室等我忙完。”


    和多米利克的幾次親密交流,讓這位“高庭玫瑰”重新有了莫名的底氣。


    對男人的奚落,瑪格麗似乎有點生氣:“就不!”


    “嗯?”多米利克不悅的掃了她一眼。


    他最討厭不聽話的女人了。


    “你……”


    瑪格麗嚇得心尖一顫,鼓起勇氣回瞪著他,擲地有聲的說道:“我現在就去!”


    用最硬的口氣,說出最慫的話……


    對於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獵狗”桑鐸·克裏岡麵無表情,


    似乎一點也不好奇,為何“高庭玫瑰”出現在“國王之手”的臥室裏?


    這也是多米利克最欣賞他的地方。


    隻管辦事,從來不問為什麽?


    “那位布蕾妮小姐我非常看重,希望桑鐸男爵你能帶她回來……”


    “大人,幸不辱命!”


    “獵狗”桑鐸·克裏岡轉身大步離去。


    在得知自己的領地,已經有了著落後,任何艱難險阻,都阻擋不了他向多米利克效忠的決心。


    多米利克重新回到臥室裏。


    瑪格麗眼神幽怨的捂著胸口:“你剛才戳得我好痛。”


    “女人,明明是你讓我大力一點的。”


    多米利克往床上一躺:“我有點累了,接下來交給你了。”


    瑪格麗咬著銀牙嗯了一聲。


    她緩緩俯身,爬到多米利克身上,頓時裙擺飛揚,引吭高歌: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腰直上九萬裏。


    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一曲終了,隻剩餘音繞梁。


    -----------------


    遠處傳來幾聲狼嗥,無人說話。


    布蕾妮坐在岩石堆旁,倒不是擔心安迪口中的怪物“吧唧腳”,而是擔心身後是否有追兵追來?


    他們終究會來的,她對此確信無疑。


    安迪和她不僅從馬廄偷了兩匹馬,還在邊門殺了一個守衛。


    血泊中的死者,遲早會給人發現,接著便是大叫大嚷,然後派出追兵。


    “國王之手”多米利克·波頓自然不會親自追來。


    他會躺在床上,或者在女人身上發號施令。


    追兵多半是他身邊經常出現的那名戴著狗形頭盔的騎士。


    有人喚他“獵狗”,據說是來自西境的某個小家族,家族的紋章是黃色背景上的三條黑狗。


    這讓布蕾妮有些不安。


    狗跟狼一樣,從來都是追蹤的好手。


    “你一直不睡嗎,小姐?”一旁的安迪問道。


    “睡不著。”


    “我也是。”


    兩人都沒有睡意,相互講起了故事。


    這次是布蕾妮開頭。


    “每個地方都有當地的英雄。


    比如我們塔斯島,吟遊詩人們歌頌摩恩的加勒敦爵士,稱他為‘完美的騎士’……”


    “加勒什麽什麽爵士?”


    安迪使勁搖頭,“沒聽說過,他哪裏完美了?”


    “加勒敦爵士是一位英勇無比的戰士,連天上的處女神都為之傾心。


    於是,處女神送給他一把魔法劍,作為愛的信物。


    這把劍被稱為‘正義之淑女’,沒有凡間的武器能與之匹敵,也沒有凡間的盾牌能承受它的一擊。


    加勒敦爵士終其一生都驕傲地佩帶著‘正義之淑女’,但隻拔出過三次。


    他不願用‘正義之淑女’對付凡人,因為這把劍太過強大,會令戰鬥不公平……”


    安迪認為這太可笑了:“完美的騎士?聽起來是個完美的傻瓜,一把從來不用的魔法劍有什麽意義?”


    “榮譽,”布蕾妮說,“意義在於榮譽!”


    這讓安迪笑得更厲害了。


    他微微撇頭:“小姐。要我說啊,假如加勒敦爵士叫仇敵遇上,世間又得多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了。


    ‘早知道我該使用那柄魔劍,’它會對其他腦袋抱怨。”


    安迪逗笑了自己。


    布蕾妮忍不住微笑,“也許吧。”


    她承認,“但加勒敦爵士不是傻瓜。


    麵對一個身高八尺、騎野牛的對手,他很可能亮出‘正義之淑女’。


    傳說他曾用那把劍殺死一條龍呢。”


    安迪不為所動:“我也跟龍搏鬥過,隻不過在夢裏。


    而且不需要什麽魔劍,隻不過將龍的脖子打了個結,這樣它每次噴火都會燒到自己的屁股……”


    ……


    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還好岩石堆足以遮蔽風雨。


    兩人講完各自的故事,一起吃了一頓冰涼的夜宵。


    安迪真的很幸運。


    他忠心耿耿的仆人,不僅給了他一袋從廚房偷出來的麵包,還有黃色的硬奶酪。


    這讓兩人晚上不至於空腹睡覺。


    夜間的溫度越來越低,蒼白的迷霧於河流水麵上彌漫。


    安迪躺在地上,裹著鬥篷,睡在潮濕的岩石堆中,發出輕微的鼾聲。


    他手中握著一塊奶酪,似乎隻吃了一半就睡著了。


    從高庭逃出來,又連著趕了幾個小時的路,兩人早已疲憊不堪。


    布蕾妮也感覺身體越來越沉。


    她明白自己像安迪一樣需要休息,可她哪敢呀?


    如果睡著了,也許等睜開眼,敵人就出現在眼前。


    沒過多久,布蕾妮開始像風中的蠟燭一樣搖晃起來,眼皮逐漸加重。


    有那麽一會兒,她閉上了眼睛,接著又猛然睜開。


    我不能打瞌睡,她對著自己無聲地呐喊,我不能。


    她用手指狠揉眼睛,把它撐開,又閉上了。


    這次再也不能立即睜開。


    或許追兵不會那麽快追過來吧。


    她一邊呢喃一邊打嗬欠,說服自己。


    合眼前,布蕾妮做的最後一件事是拔出長劍,放在身旁。


    …………


    雨一直在下。


    沒等天亮,太陽出來前,森林裏遠遠地卻能聽見號角聲和獵狗的吠叫。


    “諸神該死!”


    布蕾妮叫醒了身邊的矮個男人。


    先是斜刺裏衝出一隻獵狗,將安迪撲倒在地。


    安迪慌亂的朝石頭上爬,卻被另一隻狗咬住了大腿。


    頃刻間,十多隻獵狗們全部趕到。


    衝兩人低吼咆哮,隻要他們敢動便張嘴就咬。


    布蕾妮用長劍驅趕走獵狗,但馬匹卻遭了殃,被狗群撕咬斷馬腿。


    於是,兩人沿著河流沒命地跑。


    忽然,麵前出現一隊精銳的騎兵。


    他們騎在馬背上,衝過層層雨簾,身穿黑色的鐵甲和濕淋淋的皮甲,長劍與戰斧在馬鞍上叮當作響。


    “找到你了,布蕾妮·塔斯!”


    領頭的是戴著狗形頭盔的騎士,“獵狗”桑鐸·克裏岡坐在馬鞍上往下看:


    “多米利克大人派我來帶你回去……”


    戰鬥短暫而血腥。


    矮個子的安迪,來不及反應,就被馬上騎士的套索套住脖子,拖行在地上。


    布蕾妮想跑,但身後的騎兵緊追不舍。


    她帶著全身的力氣,一個轉身跳到一名騎兵背上,把他倒撞下馬鞍,手中長劍同時穿過皮革、羊毛和柔軟的血肉。


    她搶了一匹馬!


    然而沒等布蕾妮慶幸。


    “獵狗”桑鐸突然出現在她身側。


    他揮出巨劍,半空中噴灑出溫暖的血霧,散發在漆黑的雨幕中……


    -----------------


    盡管昨天晚上操勞過度,但早上多米利克還是按時起床了。


    身為“國王之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別人都隻能看見他的風光,


    但是卻看不到他通宵抱著“高庭玫瑰”鼓掌,第二天還要準時起床的狼狽啊!


    “啊哈……”


    多米利克打著哈欠,呆滯了一會兒,雙目無神地盯著天花板,沒有任何焦距,樣子似乎他已經靈魂出竅,隻留下一具無力的肉體。


    昨晚,“小玫瑰”跟瘋了一樣要個不停,他現在雙腿發軟,精神萎靡。


    洗漱的時候,多米利克無意中看見了鏡子裏神色疲憊、眼袋深重的自己,痛定思痛的說道:


    “多日以來,我被酒色所傷,竟已如此憔悴!


    從即日起,戒酒!”


    瑪格麗·提利爾也從床上起來,巴掌大小的臉蛋,白嫩光滑,吊帶睡裙勾勒出蜜桃似的曲線,一雙筆直長腿。格外吸人眼球。


    她頭發雖顯淩亂,但與多米利克的憔悴相比,顯得精神飽滿,容光煥發。


    女人全是妖精,都會吸人精氣。


    “多米利克大人,昨晚睡得舒服嗎?”


    看著多米利克重重的黑眼圈,瑪格麗露出得意的笑容。


    她也不管這是早上,徑直滑下睡裙,上前雙手勾住男人的脖子。


    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眼神迷離,吐氣如蘭,湊到他耳邊呢喃細語:


    “聽說男人早上的時候,是最堅韌不拔的時候。”


    多米利克由衷說道:“你這朵玫瑰怎麽散發著濃濃騷味?看來是澆了大糞!”


    說著,一把推開了她。


    “啊!”瑪格麗驚呼一聲,猝不及防的踉蹌著後退兩步。


    多米利克語氣平靜的說道:


    “身為國王之手,理應為七國的和平穩定負責。


    如果沉迷於男女之事帶來的一時之歡,那我怎麽對得起喬佛裏陛下的信任。


    希望瑪格麗小姐能明白這點,不要繼續犯這種罪行了!”


    他真的一滴都沒有了。


    現在渾身也就剩下嘴還能硬了。


    瑪格麗本來還想繼續施展一下自己的魅力,趁機給提利爾家族提點條件呢……


    畢竟總不能被白嫖吧!


    可還沒來得及說,多米利克就給她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真是個該下七層地獄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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