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的廝殺還在繼續,一直持續到太陽落山。


    雙方死傷慘重,各自收兵回營。


    艱難的一天終於結束!


    夜幕降臨時,空氣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風都吹不散。


    隻一天,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然後被匆匆推進某個亂葬坑裏,或被草草掩埋……


    沿著三叉戟河岸,從來就是一條群雄爭霸的血路,就好比當初“篡奪者之戰”勞勃國王一錘子敲死雷加王子……


    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究竟發生過多少戰爭?


    恐怕誰也不知道。


    現在無數活生生的人,再次把血和靈魂,埋在了這裏,又多了一個故事罷了。


    …………


    厚帆布搭建的帳篷裏。


    參戰的領主貴族們很多,在戰場上受傷的也不少。


    但像安柏家族的大瓊恩這樣的,真是少見。


    大瓊恩被人抬到橡木桌上,全身插滿了箭。


    多米利克本以為他死了,正考慮借喬佛裏的名義怎麽封賞他?


    但大瓊恩卻睜開了眼睛,吐出一口悶氣罵道:“這麽多人不射,偏偏盯著老子射!”


    柯蒙學士扶著大瓊恩坐起來,仿佛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箭,便一支支拔出來。


    大瓊恩一邊抱怨弓箭把他的盔甲和皮革插出一堆窟窿。


    有幾支箭射進體內,拔得他像個嬰兒似的喊痛。


    大瓊恩被折騰得一陣劇痛,咬著牙才沒叫出來,額頭上汗珠子都冒起來了。


    他吐掉嘴裏的血水,嘴裏腥甜腥甜的,應該不是自己的血,是剛才殺人濺到嘴邊的血。


    大瓊恩身上的箭傷、瘀傷並不嚴重。


    比較深的傷口是一記砍在胸口的劍傷,他身上鎧甲防禦了大半,但傷口依舊深可見骨。


    如果處理不當,傷口化膿感染。


    這個時代根本沒藥品,在戰場上九死一生撿回來的小命,照樣會玩完……


    “給他好好處理傷口!”


    多米利克叮囑了隨軍的柯蒙學士……


    ……


    當多米利克正準備連夜召開作戰會議,商量明日的對戰之際。


    “大人,大事不好了!”一名騎士風風火火的衝入帳篷裏。


    “什麽事?”


    “難道是泰溫發起了夜襲?”


    ……


    “不、不!撤退了!


    蘭尼斯特軍,沿著河間大道全線退軍了!”


    此話一出,整個帳篷陷入沉默。


    領主貴族們麵麵相覷。


    納尼?


    多米利克也忍不住露出吃驚的表情。


    這仗才打到一半,勝負尚未分出來,泰溫就這麽撤了?


    奔流城無險可守,還要防備城內的守軍兩麵夾擊,泰溫主動放棄“屈膝之棧”這處戰略要衝,等同於放棄了整個河間地,放棄了這場戰爭的勝利!


    那蘭尼斯特先前所付出的所有努力,等於功虧一簣。


    “我們要不要派兵追擊?”


    一旁的約恩·羅伊斯伯爵建議道。


    “不。”


    多米利克思忖片刻,搖了搖頭,“泰溫敢大張旗鼓的撤退,說明已經做好了萬全之策,沒準‘弑君者’就藏在哪個旮旯角落裏等著伏擊我們呢!”


    戰局已經朝著多米利克理想的局麵發展,將蘭尼斯特驅逐出河間地,解救奔流城已成定局。


    他沒有必要為了擴大戰果,而冒著未知的風險追擊……


    -----------------


    五日後。


    奔流城。


    多年以前。


    凱特琳夫人被艾德公爵牽著手,離開奔流城,搭乘小船渡過騰石河,北上臨冬城。


    突然想起來,仿佛是千年以前的事。


    而今,凱特琳夫人同樣渡過騰石河,重返家園。


    然而艾德公爵已經不在!


    她身邊是另一名披甲戴劍、高大挺拔的男人——多米利克·波頓。


    劃槳起起落落,多米利克坐在船首,珊莎和凱特琳夫人一左一右,坐在他旁邊。


    至於“搗蛋鬼”艾莉亞,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瓊恩·萊特坐在後麵的第二艘船上,與喬拉和文德爾等人一道。


    後麵還有北境、穀地、河間地等諸多貴族。


    他們乘船順流而下……


    騰石河強勁的水流載著他們經過高大的水車塔。


    塔內巨大水車轆轆輪轉,水聲嘩啦。


    兒時種種回憶,牽起了凱特琳夫人嘴角一抹哀傷的微笑。


    “夫人,您怎麽了?”多米利克善解人意道。


    “沒事,我隻是想起了很早以前的事。”


    …………


    城中軍民排列在城牆上,到處高喊、讚頌著這支擊敗蘭尼斯特的援軍。


    每一座壁壘上,都飄揚著徒利家族的旗幟:


    一尾騰躍的銀色鱒魚,襯著波動的紅藍底色。


    這是一幅令人振奮的景象!


    然而凱特琳夫人卻高興不起來。


    望著依偎在多米利克懷裏、一臉幸福模樣的珊莎。


    凱特琳夫人莫名生出一種羨慕的感覺。


    噢,奈德……


    要是你還在的話,我是否也能這樣依偎在你的懷裏,在這座我從小長大的城堡裏,接受所有人的歡呼。


    ……


    水門的巨大拱形映入眼簾。


    絞鏈卷動,奔流城巨大的鐵閘門緩緩升起。


    他們穿過拱門和城牆,從陽光下走進陰影中,接著又回到陽光下。


    四周停泊著大小船隻,均穩固地係在石中鐵環上。


    奔流城的代理城主——“黑魚”布林登·徒利,正帶著奔流城的衛士們,在臨水石階上迎接他們。


    幾名衛兵步下石階,走到及膝深的水裏,用長鉤把他們的小船拉過去。


    多米利克讓珊莎趴在自己背上,然後攔腰抱起凱特琳夫人。


    雖然已經生過好幾個孩子了,但凱特琳夫人的蜜桃部件依舊挺翹,柔軟滑膩。


    多米利克忍不住趁其不注意,輕輕捏了一把。


    凱特琳夫人似乎以為多米利克是無意的,沒有太在意。


    多米利克身手靈敏的從船頭,跳到岸邊的石階上,將母女倆放了下來。


    凱特琳夫人走過去擁抱了自己的叔叔。


    “親愛的叔叔。”她啞著嗓子說。


    “黑魚”布林登·徒利,維斯特洛大陸頂級的軍事將領,年輕時,曾在“九銅板王之戰”中一戰成名。


    但布林登與兄長霍斯特公爵不睦。


    如果不是這次蘭尼斯特圍攻奔流城,徒利家族慘遭覆滅之禍的風險,“黑魚”估計還呆在穀地當“血門騎士”呢!


    “小凱特,你來了。”


    布林登爵士的聲音嘶啞,麵容飽經風霜,滿頭灰發,胸甲上盡是戰爭遺留的刮痕和凹陷,披風沾染了血漬與煙塵。


    他是個責任感很強的人,推崇司法公正和家庭團結,對徒利家族的孩子們,甚至包括養子“小指頭”培提爾都很友善。


    叔叔的模樣精疲力竭,因為一連串的戰爭、壓力而顯得憔悴不堪,脖子上受傷的地方還綁了繃帶。


    凱特琳緊緊地摟住他,忍不住訴說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


    “小凱特,我和你一樣難過。”


    布林登爵士無奈道,“當我們聽說艾德大人出事的時候……蘭尼斯特家會付出代價的,我對天發誓,一定為你複仇雪恨。”


    “可那不能讓奈德活過來!”


    凱特琳夫人搖頭,現在她無法去想與奈德有關的事,也不願去想。


    因為她必須堅強!


    “這些以後再說,我要去見父親。”


    “夫人,霍斯特大人臥病在床。”一旁的奔流城總管解釋,“他吩咐我立刻帶您去見他。”


    “請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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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流城,大廳。


    巍峨的城牆,高聳於頭頂。


    布林登爵士將多米利克等一行貴族,迎進奔流城的大廳。


    他推開一道由兩名頭戴魚紋盔的衛士把守的門,朝著多米利克鞠躬施禮:“首相大人,請!”


    侍者很快送來各種食物和美酒……


    多米利克一點也不餓,對這些食物自然不感興趣,何況奔流城被圍多日,除了麵包都是鹹菜鹹肉,談不上美味。


    他將布林登邀請到一處平台。


    從這裏可將奔流城的城牆、堡壘和對麵河流交界處盡收眼底。


    趁著四下無人,多米利克借機詢問:“霍斯特公爵,他的情形怎麽樣?”


    布林登·徒利看了多米利克一眼,神情嚴肅道:


    “學士說他在人世的時間不長了,病痛時常發作……而且相當厲害。”


    “諸神真是不公!”


    多米利克略帶遺憾的感歎一句。


    按照劇情裏,霍斯特公爵應該活不了幾天了。


    如今奔流城的合法繼承人——艾德慕·徒利還在“弑君者”手裏。


    整個奔流城暫時處於無主之地,自己如何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將這個地方對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呢?


    ……


    “多米利克大人,恭喜您在屈膝之棧擊敗了泰溫和‘弑君者’!”


    就在多米利克沉思的時候,布林登爵士突然舉杯道。


    “……擊敗了泰溫和‘弑君者’?”


    多米利克突然意識到了。


    因為打仗不帶直播的,戰場外麵的人通常隻能從誰先跑路來分析勝負。


    誰先逃跑,通常會被判定失敗。


    而沒跑的那一方自然就是勝利者,可就能大吹大擂了,比如另一個世界“赤壁之戰”裏的孫劉聯軍。


    泰溫率領蘭尼斯特軍撤退,避聯軍鋒芒,無疑是明智之舉,大大保存了蘭尼斯特軍的實力。


    但在七國其他貴族看來,他就是失敗者!


    想通了這一點,多米利克考慮要不要找幾個吟遊詩人,將他的“事跡”好生歌頌一番,最好能譜下一首曲子,流傳百世什麽的……


    -----------------


    主堡,臥室。


    霍斯特·徒利公爵年輕時高大魁梧,步入老年後則顯得有些臃腫。


    然而如今的他看起來卻似乎有點萎縮,全身肌肉都融進了骨頭,臉龐是那麽幹癟。


    凱特琳夫人上次見他時,他的頭發和胡子還是棕褐裏帶了點灰,如今卻整個變成了雪白。


    聽到女兒的聲音,霍斯特公爵睜開眼睛。


    “小凱特,”他的聲音細小,充滿痛苦,“我的小凱特。”


    凱特琳夫人跪下來,握住父親的手。


    那手從前雖大,如今卻顯得枯槁,皮膚鬆垮垮地覆蓋著骨頭,早已喪失了所有的力量。


    “您當初生病的時候,早該跟我說的。”凱特琳夫人說,“派人送信,或是叫信鴉……”


    “使者會被抓,被嚴刑逼供,”霍斯特公爵回答,“烏鴉會被射下來……而我不想讓蘭尼斯特知道我的病情,然後趁虛而入。”


    “父親,您請放心。”


    凱特琳夫人說,“我們已經擊敗了泰溫、擊敗了蘭尼斯特軍,奔流城之圍已經化解了!”


    “我的孩子,”霍斯特公爵小聲說,“可是你弟弟艾德慕……”


    “我們會把他贖回來的。”凱特琳的口氣堅定。


    “還有萊莎呢?”父親的聲音成了微弱的囈語,“諸神保佑,你妹妹……她也回來了嗎?”


    霍斯特公爵的話中充滿希望和渴盼。


    凱特琳夫人要說出妹妹萊莎公爵夫人已死的真相,實在困難。


    “沒有,我很抱歉……”


    “噢,”霍斯特公爵臉色一垮,眼裏少了些許光芒,“我本希望……我本想再看看她,然後才……”


    “她在鷹巢城守著她兒子,過得很好。”


    凱特琳夫人趕緊補充道,順帶岔開了話題:“對了,我把女兒珊莎帶過來了,她跟我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您要見她嗎?”


    “你小時候?”


    霍斯特公爵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玲瓏臉蛋、清澈藍眼睛和濃密棗紅秀發的女孩。


    “讓我好好瞧瞧。”霍斯特公爵虛弱地點點頭。


    “我這去叫她。”


    凱特琳夫人輕輕吻了他,整了整父親的頭發,把他留在自己城堡的陰影裏。


    凱特琳夫人還未離開書房,霍斯特公爵便已入睡。


    當她回到下層庭院。


    一群貴族們正在舉行一個小型的宴會。


    隻見文德爾伯爵正站在臨水階梯上,鞋子淌水,一邊和奔流城的侍衛隊長交談。


    “俺可沒看到珊莎小姐。”他粗聲粗氣道。


    “她應該同瓊恩大人一起到大廳去了。”有人說。


    於是凱特琳夫人來到城堡大廳。


    瓊恩·萊特坐在奔流城大廳的板凳上,一手拿著麥酒杯子,一邊跟身邊的一名野人女子交談著什麽。


    “瓊恩,”凱特琳夫人打斷他,“我女兒珊莎到哪裏去了?”


    “夫人,珊莎好像跟多米利克大人去了神木林……”


    於是,凱特琳夫人來到神木林。


    四周滿是大紅杉和老榆樹,與兒時記憶中一模一樣。


    一時之間,所有的回憶排山倒海般向凱特琳夫人襲來。


    當年父親正是在這片樹林裏教她騎馬,弟弟艾德慕曾經從那棵榆樹上摔下來,跌斷了手臂,她和萊莎還在那片樹蔭下與培提爾玩親吻遊戲。


    她已有多年不曾回想起這些事……


    神木林中央是一棵纖瘦的魚梁木,刻畫其上的臉龐多了幾許哀傷,少了幾分堅毅。


    這些是北境人信奉的古老諸神。


    凱特琳夫人突然忍不住問自己:如今的自己究竟信奉哪個神?


    卻找不到答案。


    噢,諸神慈悲!


    凱特琳夫人終於在綠葉編織的樹篷下,找到自己的女兒。


    然而此時的珊莎,不著寸縷……


    一席黑緞星紋的披風,墊在她白皙無暇的身下。


    珊莎麵前是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他有著讓所有貴族都羨慕的蒼白皮膚,以及深邃如海的眼眸……


    凱特琳夫人隻覺得不應打擾他們。


    諸神行事,自有其理由……


    即便是從她手中奪走奈德,奪走父親大人的生命,亦或是讓她看見眼前的這一幕……


    於是凱特琳夫人靜靜等候。


    河風吹動樹梢,她看到右邊遠方的水車塔,上麵爬滿了長春藤。


    風中傳來女兒珊莎的低聲輕吟……


    那聲音越來越大。


    凱特琳夫人佇立原地,有點臉紅,自己一直按照貴族小姐培養出來的女兒,竟然會叫出這種不堪入耳的聲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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