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傳來“呱呱”的尖叫。


    野人們經過一排雪鬆樹時,一隻烏鴉從上俯瞰,發出刺耳的聲音。


    可聽不到金鐵相交和弓箭彈射,唯有馬蹄踩破碎冰的輕微“吱嘎”聲。


    曼斯·雷德怔怔的看著眼前廢棄的營寨,幾個小時之前他的野人同胞們還在這裏浴血奮戰、寸步難進。


    可現在,他們卻這麽輕易的拿下了!


    會不會有詐?


    曼斯心底在打鼓。


    可是沒等塞外之王下令,野人們就一窩蜂衝進營寨,掃蕩起來。


    他們扒下皮質的帳篷、繩索,像是嗜血的蒼蠅,營寨裏的每片鋼鐵和皮革,都不放過。


    更讓野人們欣喜的是,倉庫裏擠滿了成堆的糧食、美酒還有武器,到處響起了劫掠之後的歡呼聲。


    深夜。


    朔風在周圍湧動,拉扯厚重的雪鬆樹,烏鴉拍著翅膀在林間飛來飛去。


    一座高大的帳篷矗立在營寨不遠處。


    這是塞外之王——曼斯·雷德的專屬帳篷。


    在那紅絲綢縫補的羊毛鬥篷下,曼斯穿了黑色環甲和粗糙的毛皮馬褲,他頭戴一頂銅鐵巨盔,兩側各有鴉翼作裝飾。


    “巨人克星”托蒙德和“狗頭“哈獁坐在一旁,瑟恩的斯迪也在,還有六形人瓦拉米爾跟他的狼與影子山貓。


    曼斯·雷德麵色疑惑,“諸位,我們這算是贏了麽?”


    “當然了!我們打贏了,沒看到入侵者們都逃走了,一定是害怕我們!”托蒙德拍著胸口大聲道,嘴裏大嚼著一隻豬腿。


    “他們跑路的時候一定很匆忙,營寨裏留下了大量的食物和物資……哦,這瓶葡萄酒真不錯!”


    斯迪抽出長匕首,撬開一瓶紅酒的木塞,然後猛地往嘴裏灌。


    “這麽說,我們真的贏了?”


    曼斯不確定的問,他抬頭凝望漆黑如墨的天空,心裏依舊有點不放心,這場勝利來得太突然了。


    在他原本的設想中,必然會有一場極為艱辛的苦戰!


    “我們贏了!”


    “敵人感受到了恐懼……”


    “我們的勇士戰無不勝!”


    ……


    帳篷裏,各個野人部落的首領們紛紛附和。


    然而這個時候,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


    “入侵者們未必是戰敗了,也許是故意撤退的,引我們前去追擊,然後趁機埋伏我們……”


    曼斯抬眼一看,是耶哥蕊特,他最信任的手下之一。


    耶哥蕊特今年18歲,就其年齡而言相當矮小,比尋常野人還要矮上半尺。


    雖然瘦小,但非常靈活,武技不俗,她的肌肉非常發達,擅用的武器是一把獸角和魚梁木做的短彎弓。


    她有著一張圓臉,一雙小手,扁平的鼻子,以及雖不整齊卻潔白的牙齒。


    她的最大的特點是一頭火紅的蓬發。


    野人們認為紅發是幸運的象征,並將有紅發的人稱為“火吻而生”。


    耶哥蕊特曾是野人偵查小隊中的一員,半年前,在長城內打探消息的時候,被北境貴族們抓住了,然後被送到一個叫孤山的領地當奴工。


    幸運的是,她從領地逃了回來。


    但在曼斯看來,重返塞外的耶哥蕊特讓人感覺和以前大不相同,但具體不同在哪裏,又說不出來。


    “耶哥蕊特,你不會是被那些貴族們嚇破膽了吧!”賈爾咧嘴大笑。


    “我都忘了,你曾經被貴族們俘虜過,想必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心有恐懼也很正常……”狗頭哈獁也跟著訕笑起來。


    “閉嘴!如果你們的嘴還是這麽臭,我不介意把它縫上!”


    耶哥蕊特針鋒相對,別看她的個頭不高,但實力很強,在野人中有不俗的威望。


    “好了好了,敵人還在虎視眈眈,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


    曼斯·雷德急忙止住了這場爭吵,耶哥蕊特說的沒錯,敵人可能是在詐敗,引他們追擊然後埋伏他們,那麽接下來要更小心才行。


    “瓦拉米爾,派你的狼去嗅嗅,追蹤入侵者的行蹤,以防他們偷襲。


    托蒙德,將巡邏人數加倍,並確保人人都帶有火炬和打火石。


    斯迪,賈爾,你們明天早上率領人馬前去追擊。


    不能讓這群入侵者這麽容易的逃走,但小心點,不要中了他們的埋伏……”


    曼斯決定先派小股部隊追擊看看情況,萬一敵人真的有埋伏,大不了率領野人們戰略轉移。


    野人們無法同北境的正規軍對抗,但若是不要命撒丫子逃跑的話,敵人長出第三條腿都追不上!


    ……


    翌日


    令曼斯·雷德沒想到的是,敵人沒有埋伏,隻是在三十裏外紮下了第二道營寨。


    同樣是未完成的營寨,看進度隻建造到了一半。


    如果就這麽放置不管的話,等營寨建好的話,就會成為紮在鬼影森林裏的一顆釘子,要犧牲多少勇士的鮮血才能拿下!?


    必須要把它拿下!


    在它完全建造好之前。


    曼斯·雷德暗下決心。


    -----------------


    數日之後。


    黑城堡。


    絕境長城。


    已近中午,多米利克站在絕境長城上曬太陽,順便在長城上打了個卡——撒了一泡熱氣騰騰的尿。


    太陽撥開雲層,露出臉來,城牆在陽光下閃著晶瑩的藍光。


    雖然多米利克不是第一次見到絕境長城了,但每一次的感受都很震撼。


    無數世代的風沙汙泥,早在城牆上留下印痕,宛如一層覆蓋的膜,以至於城牆有時變成了淺灰色,猶如陰霾天際……


    但當晴日裏天光直射,長城又仿佛有生命般閃閃發亮,如同一道橫斷半天的藍白絕壁。


    這是人類所造最龐大的建築物。


    同時也是七國文明的盡頭。


    有時你會忘記其存在,一如你對頭頂長空和腳下大地司空見慣,不以為意,但有時又仿佛是舉世間唯一真切的存在。


    它比七大王國還要古老。


    朔風吹拂,落葉沙沙作響,像有無數根冰涼手指沿著背脊緩緩而上。


    多米利克仿佛感覺到雄渾繁厚的冰層,向他重壓而來,仿佛城牆將要崩塌將他掩埋。


    他心裏在想,等到“異鬼”來襲,絕境長城真的陷落,那高逾百丈的城牆隨之瓦解……


    這個世界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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