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內,女兒被謀殺,兒子車禍重傷截肢。


    跑回娘家的張湘在知道這些事後,被刺激得當場昏迷過去。


    等她醒來,天都黑了。


    她第一時間買機票趕回東洲市,直奔聖安醫院。


    張湘到時天還沒亮,謝行雲的手術早就結束,他躺在重症監護病房裏還昏迷不醒。


    張湘隔著探視窗口朝裏麵張望,看到渾身插滿各種監護儀器的兒子,她哭得肝腸寸斷。


    “我的兒啊!”


    張湘扯開嗓子嚎啕大哭,引起其他家屬側目。


    聽到動靜,薑晴空趕緊從醫生的辦公室裏走出來。


    她衝過去扶住張湘胳膊,強忍住悲傷勸她:“媽,您冷靜點,別哭了。”


    “行雲需要休息,這層樓的病人跟家屬也需要休息,我們去院子裏說話好不好?”


    “你滾開!”張湘用力一推薑晴空。


    薑晴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腦袋撞到牆壁上,疼得當場暈了過去。


    張湘:“...”


    張湘對薑晴空的演技歎為觀止。


    “小賤人你裝什麽裝!我都沒用什麽力,你什麽時候這麽脆弱了!”


    “趕緊給我起來!”張湘拽著薑晴空胳膊,想要將她拉起來,拆穿她拙劣的演技。


    站在旁邊看熱鬧的家屬跟護士們都看不過去。


    “你這個婆婆好不講道理!”


    一名同樣當了婆婆的女士實在是看不過去張湘的做法,走過去將張湘用力拉開。


    那位阿姨揪著張湘的衣領,義憤填膺地說:“你兒子出車禍了,你難過,她做老婆的難道不難過?”


    “聽說你兒子出車禍時,那車子都燒起來了,隨時都可能爆炸,是你兒媳婦冒死將他救下了車。”


    “你沒看到她身上還穿著昨天那身染血的衣服嗎?她為了你兒子,可能一整天沒有合眼了。你身為母親,擁有這樣懂事善良的兒媳婦就該珍惜!你竟然還對她用粗,還罵她是賤人。”


    “我真沒見過你這樣的惡婆婆!”


    周圍人紛紛都對張湘指指點點——


    “是啊,我都在抖音上刷到她兒媳婦飛奔向燃燒的汽車,救下她兒子的視頻了。”


    “說實話,換做是我,我可能都沒有這份勇氣。”


    “這麽好的兒媳婦,她不珍惜不感恩就算了,竟然還罵她是小賤人。”


    “這是什麽人啊?”


    “聽說他們就是那個謝家人。”


    “謝家人?哪個謝家人?”


    “就是摘星娛樂公司背後那個謝家啊,記得嗎,那個惡貫滿盈的摘星小惡魔,就是她的女兒...”


    張湘的身份就這麽被扒光了。


    謝嬌月無惡不作,身為她的母親,還是個跟幹兒子廝混在一起的母親,張湘頓時成了所有人的混賬東西。


    大夥兒紛紛朝薑晴空靠攏,同仇敵愾地盯著張湘,完全不給張湘靠近薑晴空的機會。


    張湘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也看過網上的視頻。


    說實話,饒是張湘看到那段視頻時,第一反應也是——


    薑晴空對兒子真的愛之入骨!


    可在得知兒子雖然被保住了一條命,卻被截斷了雙腿,往後都隻能靠輪椅出行,得看薑晴空臉色過日子後,她就覺得薑晴空其心可誅。


    薑晴空哪裏是對謝行雲愛之入骨啊!


    她是恨之入骨!


    薑晴空要救下謝行雲,目的就是要行雲當一輩子的廢物,活在她的掌控之下。


    薑晴空就是個瘋子!


    可這些事張湘心裏能明白,外人誰明白?


    況且他們謝家滿門皆惡人,名聲都臭了。就算她將薑晴空的算計說出去,誰信?


    思及此,張湘對薑晴空真是又佩服又忌憚。


    早曉得這小祖宗這麽囂張,當初她就該同意謝行雲跟黎熹在一起,何至於娶了這個活祖宗!


    張湘知道薑晴空是在演戲,薑晴空也知道張湘清楚她在演戲。


    但有什麽關係呢?


    如今,滿東洲市,誰不知道她薑晴空對丈夫用情至深,那是真的能為他上刀山下火海!


    從今以後,謝家凡是活著的人,都得聽她擺布。


    她賞謝行雲一口飯吃,謝行雲就要感恩戴德。她關謝行雲幾天,謝行雲就得乖乖閉門思過。


    她的孩子在地下冰冰冷冷,謝行雲就別想玩樂人間!


    薑晴空在護士的幫助下站了起來,她淚眼汪汪地提醒張湘:“媽,嬌月的遺體就在太平間,明天就要送去殯儀館火化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行雲重傷昏迷不醒,沒法操持葬禮。咱倆得堅強些,還要給嬌月辦葬禮,讓她風光體麵地離開呢。”


    張湘本就恨死了薑晴空。


    這會兒聽到薑晴空提起慘死的女兒,張湘氣得快要七竅生煙了。


    “...薑晴空,老娘今天殺了你!”


    張湘一邊喊一邊朝薑晴空衝過去,舉起手裏的包就要打她。


    “哎呀!”


    薑晴空嚇得往陌生人身後直躲。


    張湘追著薑晴空一陣打,可怎麽都打不著薑晴空。


    當她停下來喘氣,就看到薑晴空躲在人群背後朝她挑釁不屑的笑。


    刹那間,堆積在心裏的怒火跟苦悶全部迸出來,張湘隻覺得胸腔內氣血翻滾,腦袋裏嗡嗡地響,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砰!


    張湘一頭栽倒在地。


    “媽!”


    薑晴空大驚失色,焦急地喊道:“醫生護士!快救救我媽!”


    張湘輕微腦溢血了。


    好在搶救及時,沒有造成生命危險,但被院方要求必須住院治療觀察。


    於是,張湘也住院了。


    ...


    謝行雲躺在重症觀察室裏無法動彈,張湘腦溢血住院靜養,謝明宗又被關押在看守所等候判刑。


    謝嬌月的葬禮便到了薑晴空的身上。


    謝嬌月下葬的當天下午,她的墓碑上就被人潑了狗血,砸了臭雞蛋。


    知道這事後,張湘氣得差點再次溢血,她懷疑是薑晴空找人做的,直接報警處理。


    警方辦事很有效率,隻用一天時間便查出了那個潑狗血之人的身份。


    但結果卻出乎張湘意料,“張女士,潑狗血的人不是薑女士,而是一名李姓女子。”


    不是薑晴空?


    “姓李?那是什麽人?她跟我女兒有什麽仇恨?”張湘心裏充滿了謎團。


    王警官說:“她叫李霏,她的姐姐李漁原來是摘星娛樂公司的小演員,就在你女兒遇害的當晚,李漁也自殺了...”


    李漁是個明豔係小美人。


    三年前,謝嬌月看上了知名導演喬雨宏新戲的女一號。


    但她的咖位是沒資格出演女一號的,謝嬌月便私下設宴邀請喬雨宏吃飯,準備送禮賄賂對方。


    喬雨宏沒有收禮,而是指名道姓要李漁陪他睡覺。


    這種事在這個圈子裏並不罕見,甚至可以說是司空見慣的情況。但不同的是,演員們陪吃陪睡都是為了給自己爭取資源。


    謝嬌月要這個女一號,卻要出賣李漁的身體,這是不合規矩的。


    可偏偏謝嬌月答應了。


    仗著自己是摘星娛樂的小公主,拿捏住公司藝人都想要巴結自己的心思,謝嬌月便組局邀請李漁來會所玩。


    在前往包廂的路上,謝嬌月故意找人蹭她的車,拖延了抵達的時間。


    而喬雨宏的人就趁機給李漁下了藥,趁她昏迷將她帶走睡了。


    李漁第二天醒來,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喝醉了酒,才被喬雨宏占了便宜。


    事後,喬雨宏給了她幾個小資源,玩膩了就甩了她。


    而謝嬌月怕李漁知道真相後會鬧事,便故意找茬將她雪藏。


    被雪藏這一年,李漁抑鬱寡歡,全靠吃抗抑鬱藥才活了下來。


    可前些日子,李漁看到謝嬌月的那些罪行,才意識到三年前醉酒被人侵犯不是意外,而是遭了謝嬌月的算計!


    本就抑鬱嚴重的李漁,悲憤之下用鮮血留下一份控訴謝嬌月的遺書。就在謝嬌月被曾岸殺害的那個夜裏,李漁也跳河自殺了。


    妹妹李霏在看到姐姐的遺書後,她悲痛得一夜之間白了發。這幾天,李霏一直在找機會報複謝嬌月。


    但謝家沒有公布謝嬌月遺體的位置,李霏隻能等。


    終於,她等到謝嬌月被下葬,第一時間跑去潑了狗血。


    “張女士。”


    王警官語氣冷冰冰的,“謝嬌月害得李霏姐姐含恨自殺,李霏往她墓碑上潑狗血,也不過分。”


    “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家小姑娘一夜悲白了發,也不容易。”


    張湘隻以為那狗血是黑粉們潑的,所以才敢報警處理。


    哪想到,警方調查出來的真相,又是一樁謝嬌月的黑料。


    張湘臉皮再厚也不敢再追究李霏的責任。


    王警官走後,張湘有些無力地靠著床榻的枕頭,她臉色盡顯頹然。


    是她錯了...


    小時候的嬌月跟行雲明明也是很懂事,很善良的孩子。


    他們是什麽時候變成這副模樣的呢?


    仔細想來,似乎是從家裏富裕起來,躋身東洲市豪門之流開始,一切就變得不同了。


    有錢以後,謝明宗跟張湘兩看相厭,開始在外麵養年輕小姑娘。


    而張湘忙著跟謝明宗吵架慪氣,跟那些小姑娘撕逼,完全忽略了對嬌月的教育。


    後來,她又愛上了秦修...


    中年女子二度開春,那就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就更疏忽了對子女的教育和關心。


    那幾年正是女兒塑造三觀的關鍵時期。


    如果她真的關心在乎嬌月,又怎麽會發現不了嬌月長歪了呢?


    若能早知道,就能早些幫她改正...


    “是我的錯...”


    張湘臉上流下兩行清淚,她哽聲哭訴:“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兒,是我沒有教育好她啊...”


    *


    黎熹站在房門外,麵無表情地聽著裏麵的動靜。


    薑晴空也過來了,見黎熹站在房門外卻不進去,她直接將門擰開,“進來吧。”


    一抬頭,瞧見張湘靠著床頭哭得肝腸寸斷的樣子,薑晴空冷笑起來,“哭有什麽用?你把眼睛哭瞎,你的女兒也不會回來。”


    “天底下就你跟謝嬌月母女情深?那些被謝嬌月害過的人,他們該找誰哭去?”


    沒有外人在,薑晴空都懶得再演好人了。


    張湘擦掉眼淚,剛想跟薑晴空對罵,在看到站在薑晴空身後的黎熹後,她頓時閉緊了嘴巴。


    須臾,張湘才沒好氣地說:“你來做什麽?”


    黎熹倒也坦誠:“聽說你腦溢血住院了,我來看你笑話。”


    “...”張湘被噎得忘了該怎麽接話了。


    薑晴空聽到這些話倒是不覺意外,她指著牆邊的沙發提醒黎熹:“坐著聊吧,站著多累。”


    黎熹走過去坐下。


    薑晴空給她倒了杯水,“你們先聊著。”


    頓了頓,薑晴空又說:“聊完後,記得去樓上看謝行雲的笑話。”


    聽到這些黑心肝的話,張湘氣得身體都在顫抖。


    黎熹點頭,“行啊,反正來了,索性就一起看...”顧淮舟還有兩個小時才下班,夠她慢慢看笑話了。


    薑晴空走後,黎熹看向氣得發抖的張湘,好整以暇地開口:“聽說謝行雲差點在車禍中被炸死,是薑晴空冒死將他救了出來。”


    “你跟謝行雲雙雙倒下,一病不起,就連謝嬌月的葬禮都是薑晴空操持的。”


    “現在東洲市豪門家庭的貴婦人們,都在誇你們謝家找了個勇敢賢惠又能幹的兒媳婦呢。”


    “張阿姨,謝家能娶到薑家小姐,是你們的福氣。”


    黎熹算是把陰陽怪氣這四個字玩明白了。


    如果言語傷害有實質,張湘此刻應該已經被戳成了篩子。


    張湘深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腔內強烈的鐵鏽翻滾氣息,咬牙切齒問黎熹:“是你在背後指點薑晴空?”


    “沒有哦。”黎熹可不背這個鍋,她說:“以前的薑晴空隻是有些恣睢,但還沒有到喪盡天良的地步。”


    “是你們母子三人聯手殺死了從前的薑小姐。”


    “如今的謝太太,跟你們倒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一樣的壞,一樣的心腸歹毒。


    “行雲的確做過對不起薑晴空的事,可薑晴空不是被救了回來?”


    “但她卻害死了我的嬌月!恐怕就連行雲的車禍也是她一手造成的!”


    張湘痛心疾首地朝黎熹咆哮:“論心狠手辣,薑晴空才更厲害!”


    “張阿姨,你這話可就不對了。”黎熹替薑晴空打抱不平:“若不是謝嬌月犯下那些罪行,薑晴空又怎麽能傷害到她?”


    “況且,殺了你女兒的人是曾悅的哥哥,往你女兒墳墓上潑狗血的人是李霏。”


    “他們,可都是被你女兒害死的受害者的至親。”


    道理是這個道理。


    但女兒死了,張湘心裏能不恨嗎?


    “黎熹,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


    黎熹耿直地點點頭,“我當然得意啊。”


    “讓謝明宗終身監禁不得自由,讓你中年喪子餘生都將生活在悲苦中,讓謝行雲失去了財富跟健康。”


    “這些,是我親自為謝家滿門設計的結局。”


    “張阿姨,你可滿意?”


    聞此言,張湘如遭雷劈。


    他們謝家每個人的結局,竟然都是黎熹主導的?


    “謝明宗身邊那個出賣了他的小狐狸精,是你找的人?”


    黎熹沒有否認。


    張湘又狐疑地問道:“那我跟秦修的事,也是你曝光的?”


    黎熹嘴角露出了一抹讚賞的笑意。


    “嬌月房間那個保險櫃的秘密,也是你告訴薑晴空的?”


    “這一切,都是你做的?”


    “為什麽啊黎熹?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害我們?你才是真正的黑心肝!”


    “你問我為什麽?”黎熹起身走到床邊。


    垂眸譏諷地凝視著張湘,她用手輕輕地戳了戳張湘的胸口,“當年,你們挖開我父親墳墓,取出骨灰罐藏起來,逼我替謝嬌月去救人的時候,心腸就不歹毒嗎?”


    “見我活著,怕我暴露秘密,一次次帶我去做心理催眠的時候,就不歹毒?”


    “謝明宗瞞著我跟維爾斯公爵簽合同,打算將我賣給維爾斯那個變態玩弄的時候,不歹毒嗎?”


    “明知道我沒有勾引謝行雲,為了息事寧人就要去薑家跪地道歉的時候,你們不歹毒?”


    黎熹每多說一句,張湘的臉色就越心虛。


    “...你全都想起來了?”


    “是,我都想起來。但我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張湘:“什麽?”


    “謝嬌月身邊那個叫做張賀全的保鏢,他是當年撞死我父親的貨車司機。當時謝嬌月跟謝行雲也在車上。張賀全差點撞死了你們的孩子,你們為什麽還肯聘用他這樣一個劣跡斑斑的人當保鏢?”


    聽到張賀全的名字,張湘眼神便心虛地閃爍起來。


    見張湘不肯說實話,黎熹好心提醒她:“張湘!謝行雲此刻就躺在樓上的醫院裏無法動彈,我有無數種辦法讓他英年早逝!”


    張湘心肝一顫,不敢再拿兒子的命冒險。


    她閉上眼睛,嘴皮子哆嗦了好半晌,才啞聲說道:“謝明宗跟張賀全曾是一對兄弟,他倆在德意縣做電器售後維修的工作。”


    “32年前,謝明宗跟張賀全去客戶家裏做售後的時候起了賊心,他們殺了那家的老爺子,將他裝入麻袋,綁著石頭沉入了水庫...”


    “那之後他們一個躲在東洲市,一個躲在南洲城那邊。”


    “謝明宗發家的第一筆錢財,就是這麽來的。”


    還有這等隱情?


    “那這跟我爸爸有什麽關係?”


    張湘突然哭了起來。


    “黎熹,你爸爸是退伍特種兵,他老家恰好是德意縣的,那受害者好像還是他的一個遠親堂叔。他發現了謝明宗的秘密,謝明宗為了滅口,就找到了張賀全幫他滅口...”


    “害怕被警察發現他跟張賀全之間的勾當,他故意讓行雲跟嬌月也坐上了那輛車...”


    正因為那車上有謝明宗的一雙兒女,警察壓根沒有懷疑過謝明宗,便草率地將這件事當做了普通的交通意外事故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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