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請大家看了一場電影,是1974年的新片《青鬆嶺》。那插曲《沿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馬上就在戶裏傳唱開了。羅響和劉娜在柳維嘉的二胡和雲鵬的笛子、高萍的月琴伴奏下成了一個成熟的節目。


    雲鵬在小學時是軍樂隊吹小號的,樂隊指揮叫陸軍,是衛立煌軍樂隊的薩克斯手,雲鵬在他手下學習四年小號。可惜小學畢業後買不到小號便改了笛子。他的演奏水平不高,但在軍樂隊學到了不少樂理知識。除了笛子外,他還會吹口琴,因為他以美術出名,音樂和體育成了業餘愛好。


    黎想對雲鵬練笛子和打藍球持不反對也不鼓勵的態度。她說藝多不養家,一心不可二用,就練一門才能精。為此,在他吹笛子時,她總打擊他漏風,在他打藍球時,她總汙蔑他苯!紅梅對雲鵬會吹笛子十分欣賞,誇他美音體全能。


    等待的日子裏,高萍和羅響安排了一次英城名吃——熏肉大餅,樸英素在家裏安排了一次狗肉冷麵,劉娜安排了一次去瓜園吃瓜,祝聯營幫幾個人打了箱子,照片取出來了,黎想照得表情不嘉,減了幾分姿色。


    各家都為戶員們準備被褥和過冬的衣帽手悶子及大頭鞋,紅梅提出了把以前的演出服和道具都帶上,秦玉買了一個黑色手提包裝帳本,走哪都帶著,顯得既老又土。


    終於,在端午節之前,市裏發出了通知,6月29日安排30輛一組一掛的大解放,送三中的知青,規定隻允許一位家長為子女送行。


    有了行期,人們從焦躁變成了忙碌。就在這時,藍衛國家殺豬了,請15個兄弟姐妹都過去。


    一是藍衛國他媽打過招呼,二是這一天是端午節,三是戶員們都想觀摹農村殺豬,早上7點就都到了藍家院子裏。


    往年的端午節都在陽曆5月末或6月初,1974年是農曆甲寅年,這一年閨四月,便把這個節日推到了6月下旬。藍衛國家每次母豬產仔都自留一個頭胎羔,分別留在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春節宰殺,留一半賣一半。這樣做既可以常年補給葷油,又能收到現錢補充飼料。農村人過日子要比城裏人會精打細算。


    戶員們趕到時,那豬已經被捆到了案板上,屋裏兩口大鍋燒著水,熱氣騰騰的。


    藍家人不動手,雇來了殺豬匠。藍衛國說:“這夥人是他們大隊專幹這個活的,殺一頭豬5元錢,麻利地很,從抓豬到分割,兩個小時幹得利索的,自己殺得忙乎大半天不說,也下不去手。”


    豬的四隻蹄子被綁到了一起,鼻子和嘴也被紮上了,由兩個人按著,但見那個持刀人,在豬脖子處一刀捅了進去,血便湧了出來,剩下的一個人用一個放了鹽和少許水的臉盆去接血,一邊接,一邊用秫秸棒不停地攪著。約5分鍾,便接了大半盆血。


    那豬一動不動了,兩個按著它的人,扯著豬尾巴,把豬屁股拽離了案板,為的是讓血流淨。


    血不成流了,三個人開始用棒子打那豬了,打完一麵,翻過來再打另一麵,一頓捶打後,持刀人把一隻豬蹄割開了一個口子,用一根長鐵釺子從往裏亂捅,捅完便開始往裏麵吹氣了,每吹一次氣,那豬便鼓起許多,直到把豬吹圓了,才用麻繩勒住了那個口子。


    接下來便是用開水澆了,澆完一麵,便用特製的鈍刃板刮毛,隻用20分鍾,兩麵就全刮完了。那豬皮被刮得白白的。


    開膛破肚是最令人緊張的時刻,女生們都躲出了挺遠,男生們卻湊得更近了。接血那個人拎出了一個土籃子,當持刀人把豬頭卸下後,他從上到下,把豬的心肝肺肚及小腸大腸都扒到了土籃子裏,然後去摘苦肝、翻腸子,灌血腸了。


    此時,一些鄰居和殺豬匠們通知的人都趕來了。一個飯店的經理帶著采買把豬頭、豬蹄、豬肝、豬肚買走了,一個廢品收購站的人把豬毛收走了,兩個穿製服的稅務和檢疫人員分別收了5元的屠宰稅和2元的檢疫費,藍家用從飯店老板那收的20元錢中支付給了他們。


    殺豬的人開始肢解豬身了,先是卸四個膀蹄,接著是剔兩扇排骨,然後用斧子把豬順著一分為二,那豬膘便現了出來。要買肉的鄰居中有一人上前驗了膘,高喊道:“三指膘”,十幾個人便忽喇喇地圍過來了。


    那個年代缺油水,人們買豬肉都挑肥的買,所謂三指膘,就是肥肉有三個手指並起來那麽厚。市裏憑票供應的豬肉大多都是兩指膘,遇到三指膘的不等上櫃台,就被內部售貨員買下了。


    不到半小時,藍家這頭豬就被搶沒了,隻剩下四個膀蹄,能有40斤肉。這頭豬賣出了150多斤肉,連頭蹄和下水賣了160多元錢。


    這時血腸已經灌完,連同四個膀蹄都下到了鍋裏。過了清明就沒有酸菜了,隻能烀這些膀蹄和排骨了。不過,藍家父母挺高興,雖然沒?得葷油,這錢可是真金白銀啊,這豬膘厚,一元一斤,比公家每斤多賣了兩毛錢,這個結果很令他們滿意。


    上午九點,殺豬匠們收拾工具,拆了案子,分了錢走了。那個操刀的分了兩元錢,其他三人各一元,一頭200多斤的豬就這樣處理得幹幹淨淨。雲鵬心中感慨道:專業人幹專業事就是痛快!


    東北沒有江米,也沒有昌蒲葉子,過端午節隻能用燜黃米飯,放進大棗代替了。但是采艾蒿,綁五彩線,掛葫蘆的習俗還在延續。


    藍母以紅梅過生日為名,單給她係了一綹五彩線,又單給她煮了雞蛋,做了一碗手擀麵,其用意明白人都看得出。黎想在沒人時跟雲鵬說:“藍衛國這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有他哭的一天。”雲鵬心裏卻為紅梅這種忍辱負重的精神大加讚許。


    這頓飯有血腸,有肘子肉,有排骨,有黃米飯,吃得挺香的,也算是一次壯行飯,藍衛國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與日俱增了。


    還有四天就出發了,戶員們不聚會了,各自打點自己的行裝。雲鵬媽買回了一對人造革的皮箱,給了黎想一個。雲鵬又把家裏的柳條包帶上了,專裝書和繪畫用品;黎想則又配了一個藥箱,是祝聯營按醫院的藥箱做的,刷上了白漆,雲鵬用圓規在正麵劃了一個黑線圈,裏麵畫了十字,然後把十字以外的部分塗紅,黎想戴上護士帽,挎上它,更加俏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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