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晴現在暫關押天牢裏,聖上沒做處置。”傅知行答道。


    晏萩蹙眉歎道:“她這算是欺君之罪吧。”真不忍心看著這樣一個能與男子比拚才華,並不輸給男子的奇女子命喪黃泉。


    “她以女子之身參加科舉,還能辯稱她有才能想要報效朝廷,情有可原,但問題是她的戶籍上注明她是男子。”傅知行是不讚同處死施晴的。


    晏萩愕然,“怎麽會這樣?”


    “已派人去她原籍查,在沒查清楚之前,聖上是不會處置她。”傅知行淡笑,聖上是願意聽從臣子們的進言,但不表示他會隨意的被臣子們的擺布和糊弄。


    晏萩垂首想了想,“我能去見見她嗎?”


    “行,我來安排,明天巳時正你去大理寺。”傅知行笑道。


    “你不勸阻我?”晏萩訝然問道。


    傅知行笑,輕捏了下她的臉頰,“為什麽要勸阻你?你做事一向有分寸,你要去見她,必然有你的理由。”晏萩若是想救下施晴,他會幫忙。也就是那些酸儒才會在意男女,施晴那個欺君之罪,隻要君不追究,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無咎,你真好!”晏萩高興地蹦進了他懷裏。


    傅知行摟著她,“我這麽好,是不是該獎勵?”


    晏萩眸光流轉,“你想讓我怎麽獎勵你?都聽你的。”


    傅知行抱著晏萩往臥室,接著下去就是某隻大灰狼,狼嘴一張,露出獠牙,一點都不客氣,也不心軟地把小白兔吃進肚子裏,連根骨頭都不帶剩的。


    就算是晴天,天牢裏也仍然昏暗陰冷,施晴雙手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她雖被關進了女牢,卻仍是一身男兒打扮。


    與她同牢房的女囚看著她麵前碗裏的兩個幹饅頭,猶豫再三,撲過一把抓住一個幹饅頭,就往嘴裏塞。施晴抬頭看著她,“你慢點吃,別噎著。”


    那女囚聽這話,反而不往嘴裏塞了,把饅頭從嘴裏拿出來,“你不餓嗎?”


    施晴搖搖頭。


    “吃點吧,我們都是死囚,活不了多久了,可死也要做個飽死鬼。”女囚勸道。


    施晴看著女囚,目光直直的,良久,不甘心地問道:“你說為什麽這世道男人就可以建功立業,女人就不可以?佛祖不是說眾生平等嗎?”


    “佛祖是男的,說眾生平等,也就是嘴上說說,這世道不公。你縱然滿腹才華,胸有溝壑又能如何?你是女兒身,就不能上朝聽政,就不能為官作宰。”女囚憐憫地看著施晴。


    施晴仰麵吟道:“行路難,難重陳。人生莫作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行路難,難於山,險於水。不獨人間夫與妻,近代君臣亦如此。”


    女囚接著吟道:“君不見左納言,右納史,朝承恩,暮賜死。行路難,不在水,不在山,隻在人情反覆間。”


    詩吟完,那女囚也沒什麽心情啃饅頭了,也學施晴一樣,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蓋,蜷縮成一團。


    這時,就見女衙役走了過來,打開牢門,“施晴。”


    施晴抬起頭,“我是。”


    “出來。”女衙役道。


    這是要押她去問罪了嗎?


    施晴苦笑了一下,走了出去,她不怕死,她聽擔心會連累家人與書院的先生們。


    “你要帶我去哪裏?”施晴跟著女衙役走出天牢,發現女衙役一沒給她上押鎖,二沒領她去公堂,反而將她帶進了後院。


    “帶你去沐浴,安國公世子夫人要見你。”女衙役道。


    施晴愕然,“安國公世子夫人為什麽要見我?”


    “不知道,你見到安國公世子夫人,自己問。”女衙役斜了她一眼,大人物的想法,那是她一個小衙役能揣測得到的。


    施晴滿腹疑惑的進了浴室,女衙役為她準備換洗的是一件女裝;施晴從小就是女扮男裝,連女子的發型也不會梳,將一頭秀發全部束起,用淡藍色發帶綁著。


    換了女裝的施晴,有一種雌雄莫辯的美,看得女衙役愣了一下,將她帶去了一個小廳,晏萩就在小廳裏坐著。施晴看著坐在那兒的嬌俏婦人,行大禮道:“學生施晴,見過夫人。”


    她雖下了天牢,但沒有被褫奪功名,自稱學生沒有錯。


    “施先生不必多禮。”晏萩看著彎腰朝自己作揖的姑娘,微微淺笑,若不是施晴穿著女裝,而她又知道對方是女子,一眼看去,還真看不出她是一個女人,“請坐吧。”


    “謝夫人。”施晴落座。


    “我看過你的策論,斷題、文字、立意、無一不好。”晏萩提壺為施晴倒了杯茶,“簡潔而有力,犀利而練達。”


    “學生才疏學淺,讓夫人見笑了。”施晴麵上激動,嘴上謙虛。


    “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隻可惜……”晏萩歎氣。


    施晴神情黯然,她有才又如何?她是女兒身。


    “施晴,你能告訴我,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參加科舉嗎?”晏萩問道。


    “夫人,您為什麽要見學生?”施晴反問道。


    晏萩微微一笑,“你是一個有才華的人,有才華的人,值得人尊敬,無關是男或是女。我不忍心看你就此喪命,若是情有可原,我想為你向太後和皇後娘娘求情。”


    “夫人,您真的願意為學生求情?”施晴不敢置信。


    “如果不願意,我就不會來這一趟了。”晏萩笑道。


    絕望中的一絲希望,施晴不想錯過,如實說出過往,“夫人,謝謝您,學生不懼一死,學生隻是擔心家人會被學生連累。學生是遺腹子,我祖母和母親為了保下家中田產,就謊稱學生是男兒身,並在戶籍登記時,把性別寫成了男。雖然十歲後,學生知道自己是女子,可為了支撐門戶,學生隻能一直女扮男裝。並且還心生僥幸參加科舉,等學生被聖上點為二甲傳臚,學生本想隻要能一展心中抱負,就做一個不婚不嫁的男兒又有何妨,可是沒想到會被人拆穿。”


    聽罷,晏萩沉默片刻道:“你的情況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學生告退。”施晴起身行禮。


    女衙役帶走了施晴,晏萩則打點了一下,讓天牢的衙役們不要為難施晴。


    ------題外話------


    施晴不會成為晏萩的兒媳,她的出現是為了呼應前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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