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明也無愧於打理偌大商會的強人,他聽評彈會給林相解答,以音律和之,林相細解過他的話語,若是一個常年聽曲的盲人聽到申明的話語也能大致理解他說的意思。


    “藍色給人的感覺像是聽一首曲調輕揚、逐漸消散的短歌,嘴裏含著糖,糖味不會很膩,甜得絲絲縷縷、淡淡的要留心才能品到。


    “當然,顏色代表的意思很複雜,我隻能用我的理解來描述,你可別陷入一家之見。”


    林相掩住心頭頑劣,‘好奇’問道:“你說過天空是藍色,那你們是不是每天看到天空的心情都是那樣輕快、帶著回味無窮的甜?”


    旁觀的林泳澄為掩飾笑意,遂拿起茶杯細細啜飲一口茶湯。


    “天空的話,嗯…”申明在組織語言。


    “天空比顏色自帶的意象還要瑰麗莫測,我隻能挑全是藍色的晴空跟你描述。


    “晴空的藍像一首逐漸升調的曲子,一直拔高,尖細、悠揚,像是在心頭撥弦,讓人想要知道一直升調的它會以怎樣的方式結尾。


    “在逐漸升調的悠揚裏,那份對結尾的期待感既是抬頭看天的感覺。”


    從評彈之事後,林相明顯察覺到,林泳澄和阿喜對待申明與別人自不相同。別人是指林冬煮那幾位,他們也想得幾分林泳澄的點撥,可惜沒申明這份走心的工夫,自然差上不少火候。


    不過對於申明偶爾拉起的飯局,林相還是會去的,且當苦修之餘的調劑,況且尖岬海那邊獨有的白灼宴真是不錯。


    這不申明茶足飯飽後,對林相發出邀請:“小四木,後天你休沐,要不要來我家吃個飯?”


    “白灼?”


    “還想吃白灼啊。”


    “嗯。”


    “行吧,單獨給你弄上幾道白灼菜,另外試試順國的煲菜,包你喜歡。”


    林相應約,申明自拱手告辭。


    申明沒有在離秋山學院近的城北租房,他租房在城南碼頭區。秋城有倆條大河交錯而過,一條西沙、一條白羊。大宗貨物常走陽江沿著西沙河進城交卸,故而城南碼頭區是各大商會的駐紮點。


    申明為及時處理商會事宜,在商會不遠租了一棟獨門獨戶的院落以作棲身。


    林相來得很早,徑直轉入一條小巷子,裏麵新開一家茶舍,名為:賈家茶舍。


    據說是申明循著味兒找到的。


    天色尚早,林相知道那院落必然有林冬煮幾人等著林泳澄,開始幾次去得早,那幾個人都借著各種由頭找林泳澄問這問那,林泳澄也不好回絕,遂後來都是掐著飯點過去,圖個清靜。


    茶舍早間稀稀拉拉坐著十來位常客,看到林泳澄牽著林相進門,幾個熟識的還打上幾聲招呼。


    店小二是個伶俐人,未轉身聽著客人的話語即知是誰。瞥過林相常坐的位置空著後,立馬轉身橫跨幾步,往那邊靠去,剛好迎上林相倆人,笑眯眯道:“林公子位置給您留著呢,早上喝點啥?”


    林泳澄牽著林相,不急不緩:“一壺紅茶,拿份徐婆家的糕點,抓一盤沙果。”


    店小二連聲應下,待林相倆人坐下,自去茶水間。


    林相趴在木桌上感受昨晚殘留的疲憊,基本上每隔幾天,林泳澄會親自下場跟林相對練,還不許林相用玄術緩解身體的疲憊。


    “每次對練基本上都是掐著景兒身體極限來的,多半分既會對身體造成損傷。


    “景兒要學會適應這份疲憊,長時間戰鬥時,玄氣會更有用處,身體狀態的保持或許還不如一道抓住勝點的玄術。”


    沙果放到桌上放出一聲輕響,林相對小二道:“石大哥,要不坐下說會兒閑話?我看店裏早間也不是很忙。”


    石謝幺自然樂意摸魚劃水,遂坐在林相身邊說些市井間的小事。


    林相摸索到沙果的位置,閉著眼也能剝得幹幹淨淨,石謝幺很有眼力見,拿了個小碟子放在林相身邊,跟他說著閑話,順手幫他把沙果剝開放進碟子。


    倆人混得挺熟,石謝幺私下說話也無甚顧忌:“今年碼頭那邊的日子不好過啊。”


    “嗯?”林相適時疑問,還讓石謝幺別顧著給他剝,自己也吃。


    石謝幺撚了一粒果肉,放嘴裏嚼著,低聲道:“這月已經是第三船了,基本上每船都拉得滿滿當當,這些流民把螺頭巷那裏塞得滿滿當當。


    “每天早上走巷口過,都能看到巷子地麵上黑壓壓地躺著人。”


    林相手微微一頓:“蠶國那邊情況這麽嚴重?”


    “誰說不是呢。


    “幾年前妖族就在那邊鬧,我家裏隻逃出來我一個。”林相聽李屠戶大兒子說過這件事,想不到現在倒有越演越烈的情勢。


    “我還想著等在秋城存點錢,那時妖族應該也被趕回分天山脈裏,我好直接把家裏修一下娶個媳婦兒。


    “現在倒好,聽最近那一船下來的人說,蠶國王城都往北遷了,丟了南邊大半的國土給妖族,早年逃難帶出來的地契直接成了白紙。”


    林相沉默後道:“在秋城外落戶吧,城外的地價要比城內低。”


    石謝幺嘟囔道:“那也要做個十來二十年才能攢夠錢,怎麽不讓我發筆橫財撿個千百兩銀子呢。”林相還未回話,眼尖的石謝幺見客來,遂告退迎客。


    林相在茶舍閑了一個時辰,午初二刻(上午十一點半)往申明院子行去。路間林泳澄看到一位紅色眼眸怯怯望來又轉身跑走的女孩輕咦一聲。


    林相問道:“發生什麽了?”


    “沒什麽,又看到那個紅眼睛的小姑娘了。”


    “噢。”那是林相發現茶舍後遇到的人,通過識符林相知道有人發色瞳色不一樣,有的是玄氣深入身體的原因,有的是天生的。


    林泳澄剛牽著林相進門,即聽見兩道清脆的聲音。


    “林姨。”


    林相聽得明白,是女子聲音。看口氣還認識林泳澄?


    林泳澄回身望去,倆個麵容姣好,依稀相似的小姑娘欣喜地朝林泳澄叫到,毫不見外地拉住林泳澄的袖子。


    這對小姐妹叫做別蔚馨、別蔚清,秋城別家的孩子,林泳澄教過她們呼吸吐納。


    林泳澄道:“是別家姐妹,景兒叫姐姐。”


    林相借著自在觀才沒讓身體起雞皮疙瘩,叫了姐姐後,心頭不住腹誹:“秦南袖都沒讓我叫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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