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雪卻輸梅一段香


    迎程程笑起來有些勉強:“娘娘抬愛,我不過是商戶之女,原本單子寅同顏悅妹妹……才更相配。”


    顏悅見迎程程神色有些憔悴,想也知道她從燈會上回迎府去,肯定不好過。


    還不知道單子寅怎麽嚇她了呢。


    顏悅有些著急:“程姐姐,你相信我,我與單子寅之間根本不是外人以為的那樣,我們之間並無男女之情!”


    她言辭懇切,想必是真的。


    看來是襄王有夢,神女無情了。


    怪不得單子寅還是答應成親了,卻又這樣不情不願。


    迎程程心亂如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笑是肯定笑不出來了,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謝清坐在鳳椅上,有些好奇地問:“程程追子寅時,是提棍去打的?”


    “沒有沒有,”迎程程趕緊解釋道,“那時我是氣糊塗了,隻是同他鬧著玩……”


    鬧著玩還出手如此大力。


    顏悅眼睛上的傷到現在還在那擺著呢。


    迎程程解釋到一半,又覺得自己這話顯得很不真誠。


    半道上閉了嘴,仍舊覺得這事還是沒說清楚,於是她又解釋道:“娘娘,我平日裏舞刀弄劍的,實在是手上沒分寸,並不是有意要傷顏悅妹妹。”


    “悅兒同本宮說過了,你本是去揍子寅,並且沒以為那一下當真能揍到,”謝清笑了笑,“你不要怕,本宮不是找你來問罪的。”


    其實如果她真的是問罪,倒還好了。


    要打要罵,甚至要殺要剮,直接來便是。


    最怕就是這樣好言好語聊著,不知道哪一句就忽然踩了雷,再來驟然發作,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謝清又道:“實不相瞞,本宮也一直都對舞棍一事很感興趣,隻可惜身子弱,族中長輩也不許我習武,一直遺憾至今。”


    顏悅露出同樣遺憾的神情來。


    她們這些世家千金,其實也挺可憐的,想幹什麽都不能幹。


    想嫁給誰、不想嫁給誰,也都做不了主。


    迎程程放鬆了些。


    顏悅見氣氛緩和,趕緊借著這個話題繼續發揮:“程姐姐不如舞一套棍法,給娘娘瞧瞧?”


    說完又有些後悔,小心翼翼地看了迎程程一眼:“程姐姐會不會覺得棍法並非舞給人取樂觀賞的……”


    “不會不會,”迎程程趕緊擺手,“民間許多跑江湖賣藝的,也會舞刀弄棍,畢竟並非所有人都有機會上戰場,為國效力的。”


    更何況是女子呢。


    迎程程又看向上首的謝清:“承蒙貴妃娘娘不棄,民女願舞。”


    她環顧坤寧宮一圈,有些為難:“隻是娘娘這宮殿中金碧輝煌、琳琅滿目,恐怕施展不開。”


    謝清興致大起:“這並非什麽難事,那就請單夫人與悅兒,隨本宮一道,去禦花園!”


    禦花園沒有迎程程想象中大,但的確還是比坤寧宮寬敞不少。


    舞棍的話勉強能施展開。


    謝清命宮人將武器架抬來,對迎程程道:“單夫人可自行挑選趁手的兵器。”


    迎程程這下才終於放開來,放心大膽地上手去掂了掂武器的重量。


    大刀肯定不是純的,上手一掂便知道,重量不夠。


    長槍倒是還行,就是這個長度,略加施展便會將這禦花園中的花兒都給刺破了,到時候貴妃娘娘不知該如何心疼呢。


    這花兒比民間許多人還嬌貴,迎程程可傷不起,到時候恐怕連嫁妝的事都得舊事重提。


    顏悅在一旁急得要命,小聲嘀咕:“程姐姐可是挑不到趁手的兵器?”


    “也不是。”


    迎程程挑挑揀揀,到最後終於選中一根木棍。


    她將木棍往空中拋了拋,另一隻手上前一抓,很快換了隻手。


    然後露出挺滿意的神情來:“就它了。”


    謝貴妃坐在牡丹花下,見迎程程終於選定,也精神一震:“選得中便好。”


    她側頭喚人來:“來人!賜酒!”


    迎程程絲毫不扭捏,端起碗,便大口將烈酒灌下肚,還滿意地咂了咂嘴:“好酒!多謝娘娘!”


    喝罷,迎程程大喝一聲,將手中長棍一橫,縱身一躍,便落在禦花園中的梅花樹上,足下輕點,左半身幾乎不動,右半身卻以一種讓人根本來不及看清的速度旋轉出去,手中的木棍頃刻成了一道虛影。


    謝貴妃定睛盯著都沒看明白,她究竟是如何飛出去的。


    顏悅在一側高喊了一聲:“漂亮!”


    迎程程手裏的木棍頂端一旋,往已經開滿了梅花的枝頭一敲。


    梅花樹上枝頭不敗,花朵卻被震落。


    這時剛巧來了一陣清風,將落下的梅花吹向謝貴妃所坐的方向。


    幽香的梅花飄在謝清的臉上,她身穿赤色大氅坐在雪地中,最大限度地控製住自己,才勉強維持住不動聲色的神情,沒伸手去接住那梅花。


    這就是……女子該有的堅韌模樣啊。


    迎程程已經有了些酒勁,她再次如法炮製一番,震得梅花繼續飄落。


    顏悅讚歎不已,情不自禁開始吟詩:“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


    拐角處忽然有人高聲接口相和:“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迎程程望過去,隻見一位二十六七歲、臉色有些蒼白的男子身著明黃龍袍,正朝謝貴妃方向走去。


    他身後跟著的單子寅吟詩過後,才悠悠轉向迎程程方向,在敞開的衣袖中悄悄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顏悅在一旁掩嘴笑。


    迎程程忽然覺得很沒有意思。


    人家都是成雙成對在這兒賞雪觀梅的,就隻有她一個像隻猴兒似的,在這耍棍給人看。


    迎程程走向謝貴妃,屈膝跪下:“民女酒興所致,傷及娘娘園中梅花,還請娘娘恕罪。”


    自始至終,她也沒以“民婦”自稱過哪怕一回,可見打心眼裏並不願接受自己已然成親的事實。


    謝貴妃親自過來扶起迎程程:“單夫人這話從何說起,本就是應本宮所邀,來禦花園舞棍,區區梅花而已,不足掛齒。”


    她言罷,側身看向身側的男子:“陛下方才可瞧見了?”


    陛下點點頭:“單夫人巾幗不讓須眉,精彩得很。”


    “那依陛下之見,該如何賞賜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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