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獵獵,夢魂繼續窩在商船的那間客房內。自從他出手救了商船後,商船的主人每日都會按時送來美食,以表示感激。


    一日正午,房門準時被叩響,夢魂在床上打坐,隻是動動手指,門便自動打開。


    “恩公,正午了,我讓廚子燒了些海鮮,您嚐嚐,看合不合口味。”商船的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隸屬於大梁一個商會在雪家設立的分會會長,每年都要定期前往蒼梧部族,去購置一批瓷器。


    這次遭遇鱄魚,如果不是夢魂跟韓羽塵,不僅他要沒了性命,這一船滿載著金錢的商船沒了,他家中的妻兒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夢魂略一施禮,道:“我與朋友既然上了閣下的船,那就是有緣,能出手幫一幫,自然也不會推辭。”說罷,他也不客氣,抽出筷子,當即夾了一塊魚肉送入口中。


    另一邊,韓羽塵則立於滿載王宮貴胄的艦船上,正與一班公子哥跟小姐把酒言歡。他外形俊朗,實力高強,在宴席間,自有不少閨中小姐向他投去愛慕的眼神。


    可惜,韓羽塵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要不然當年也不會跟貌比天仙的雪霓凰鬧不愉快了。


    菜過三巡,酒過五味,韓羽塵起身告辭,表示還要跟文鰩魚商量些事情。公子哥們象征性地挽留了一下,也就隨他去了,畢竟韓羽塵太過耀眼,跟他在一起,這些公子哥們不自覺就會矮上一頭。


    然而韓羽塵走了,這些個小姐也沒了興趣,紛紛推說累了,就回房了,隻留下一眾公子哥喝悶酒。


    韓羽塵縱身躍入海中,道力在他周身凝為一層薄膜,將海水排擠開。


    湛藍的海麵下是幽深的,文鰩魚獨自牽引著兩艘船向著天陽巨島的方向前進。


    韓羽塵遊向文鰩魚,笑道:“文小姐,今日天氣這般好,你怎麽不上船來透口氣?”


    文鰩魚翻了翻白眼,道:“現在這片海域已經算是蒼梧部族的領海了,我可不敢爐露頭,萬一遇上的仇家,那可真就沒地方跑了。我再帶你們走一日,到時候給你們指個方向,你們筆直前行,自能到達天陽巨島。”


    “有勞文小姐了。”韓羽塵說完也不離開,而是徑自坐在了文鰩魚的背上。


    “嗚哇,你幹嘛?”文鰩魚嚇了一跳。


    “海底幽深寂靜,雖有遊魚,卻也是些靈識未開之輩,文小姐不感覺孤獨嗎?”韓羽塵的語氣中透著滄桑,他太懂這種感覺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枯坐萬年。所以他才願意跟公子哥們喝酒,他需要一些熱鬧來填補內心的空虛。


    “習慣啦,我從出生到目前,修煉了三百餘載,基本上都是一個人過來的。”文鰩魚感受著韓羽塵身上傳來的溫度,鱗片微微翕張,溫暖從來都是海底不曾有的。


    “三百年麽,還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啊。”韓羽塵笑了起來。


    “謔謔,三百年對你們人族來說已經是很長的壽命了吧,你說我是小孩子,那你多少歲了啊?”對於能跟人聊天,文鰩魚已是很高興的,語氣也散漫了一些。


    韓羽塵輕歎,這一聲歎息包含了他萬年的孤寂。他抬頭,陽光灑在海麵上,卻穿透不進海底。


    “一萬年了。”韓羽塵低語道。


    “吹牛,除非成仙,不然這世上哪有能活這麽久的生物啊?”文鰩魚不滿地扭動身子。


    “所以說,你還小。”韓羽塵臉色發紅,他在喝酒時,並沒有用道力化解酒水,此刻醉意上來,他幹脆就趴在了文鰩魚身上,發出輕微的鼾聲。


    在幽靜的海底中,文鰩魚細心地屏蔽水流聲,讓韓羽塵能安然入睡。


    ……


    在海域的另一頭,幾隻簡易的木筏在海上漂浮著,一群身上紋有奇特符文的男女在上麵嬉鬧著。


    “阿古娜,你說這次我們誰會抓到最大的魚?”一名青年向著一名有著小麥色皮膚的少女問道。


    少女一臉驕傲地回答,“那還用說,當然是我的哥哥。”


    “轟!”


    海麵震動,一名身材矯健的青年破海而出,他手持一柄魚骨製成的骨叉,身下是一隻體型龐大的利齒鯊魚。


    “阿古娜,這次肯定是我贏了,這附近沒有比這頭鯊魚更大的海獸了,你做好跟我一起去約會的準備了嗎?”青年腳踩鯊魚頭,十分的霸道。


    “哼,萬藏你別得意,我哥哥還沒回來呢。”阿古娜撅起嘴,一頭卷曲的秀發在海風中飄揚。


    萬藏盯著阿古娜,在他眼裏,阿古娜就是整個蒼梧部族最漂亮的女子,就是金烏王的女兒也比不上。隻要能娶到阿古娜,要他萬藏付出什麽,他都能心甘情願。


    “說得好,不愧是我的妹妹。”一聲長嘯,海麵下一道巨大的陰影快速逼近。


    臨近了,一隻巨鯨撞破海麵,被人硬生生拖拽了出來。


    幾隻木筏如無根浮萍,隨海浪飄動。望著那頭小山般的巨鯨,所有人都震撼莫名,阿古娜最先歡呼起來,隨後其他人也跟著驚歎。


    “萬藏,想打我妹妹的主意,沒點實力可不行。”在巨鯨頭頂坐著一人,棕色的長發被編成一條條長辮,裸露的古銅色上半身肌肉虯結,還紋有各類凶獸的圖案。


    阿古達,蒼梧部族年輕一輩的頂尖強者之一,身為蒼梧王族之下的四大附屬的海蛟族內定繼承人,他擁有著無數的擁躉。


    阿古達從巨鯨頭頂一躍而下,他拍拍萬藏的肩膀,道:“小子,你的路還長著呢。”說罷,他迎向踏海而來的阿古娜,一把將對方舉了起來,坐在了自己的肩頭上。


    “走吧,今晚吃鯨肉。”阿古達站在一張木筏上,也不用劃槳,就這樣頂著海浪往天陽巨島的方向駛去。


    萬藏看著巨鯨,再看看自己獵殺的鯊魚,不由得相形見絀,“阿古娜,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獵殺一頭更大的鯨魚回來。我要向阿古達證明,我萬藏配得上你!”說罷,萬藏也獨自駕駛一張木筏,向著大海深處航行過去。


    ……


    在迷糊中,韓羽塵感受到了一縷風,帶著一絲鹹腥氣息的微風。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漫天的星鬥,不同於在千佛崖石窟內,他布置出來的那種,而是真實的,閃耀著星輝的星辰。


    這一覺韓羽塵睡得很踏實,不同於在石窟內的沉睡,每次醒來都是一成不變的場景。


    伸著懶腰,打著哈欠,韓羽塵拍了拍身下的文鰩魚,道:“文小姐不是說上浮會被蒼梧部族的人發現嗎?”


    “大晚上的,蒼梧部族也要睡覺的,我也就趁現在這個點上浮,小憩一下。趕了一天的路,我也是很累的好不好。”文鰩魚不滿地扇動羽翼,“對了,天亮後,我給你們指個方向,你們筆直開船過去就能到天陽巨島了,我就不過去了,再靠近,我怕遇上那邊的仇家了。”


    韓羽塵笑了笑,他很享受現在的時光,不過很快他臉色一凝,盯著遠處。


    文鰩魚的反應更快,無聲無息地潛入了海底,向著遠處飛遁。


    “閣下深夜來此是為何事?”韓羽塵立即飛身攔住來人,給文鰩魚更多的離去時間。


    “嗯?島外人?這裏不是規定的航道,你跟身後的兩艘船是什麽情況?”深夜來此的不是別人,正是萬藏,他還準備獵殺更大的海獸呢,沒想到在這碰上了島外人。


    “我們遇到了海獸的襲擊,多虧船上有高手坐鎮,才避免了災難。不過打鬥過後,我們也偏離了既定的航道,隻能在海上漫無目的的瓢潑。閣下應該是天陽巨島的人吧,不如此刻領我們去往天陽巨島?放心,我們都有船票,絕對不是偷渡者。”韓羽塵摸出一張船票,給萬藏檢驗。


    船票上有金烏羽翼,王族的氣息逃不出蒼梧部族的人的感知。


    不過萬藏剛才分明探查到了一絲強大海獸的氣息,那絕對是個大家夥,要是就這樣放跑了,他肯定不甘心。


    “島外人,我現在還有事,你帶領著船隊往東北方向直直地過去,自然能看到天陽巨島。”萬藏說罷,在空氣中嗅了嗅,他體表的符文閃動光華,向著文鰩魚逃離的方向直追而去。


    “這位兄台,現在黑燈瞎火的,我們哪裏能分辨路線,你還是留下來帶我們一程吧。”韓羽塵又閃身擋在萬藏身前。


    “島外人,我要獵殺海獸,你卻多次阻我,是看不起我嗎?”萬藏眼睛眯起,他對島外人素來沒有好感,韓羽塵還三番五次阻撓,讓他起了一絲殺心。


    “你怎能這樣憑空汙人清白?”韓羽塵攤攤手,擺明了要拖住萬藏。


    “我現在懷疑,你就是有問題。”萬藏一震魚叉,倏然突刺,準備重創韓羽塵,待拿下他再仔細審問。


    韓羽塵早就防著萬藏了,對方一動手,他立時就是幾個咒術甩出。


    兩人雖然都處於第五境,但韓羽塵的戰鬥經驗可不是萬藏這個毛頭小子能比的,在花樣百出的咒術攻勢下,萬藏艱難抵抗。


    “我不願與你多動手,今晚的事就這樣算了,回你的天陽巨島去。”韓羽塵手中捏著訣印,冷冷盯著滿身是傷的萬藏。


    “島外人,別小看我海蛟一族的決心啊!”萬藏身上的符文爆閃,他的體表浮現細密的龍鱗,整個人也開始化龍。


    蒼梧部族的所有人都通過吞噬妖獸精血,再輔之以秘法修煉,這樣便可以繼承到部分妖獸的特性。而海蛟一族的始祖,正是斬殺了海中一條作惡多端,即將化為真龍的蛟,飲下的對方的精血,而得名的。


    這一族體內流淌著的那頭蛟龍的血脈,可以通過催動體表符文,短暫化身半龍半人的模樣進行戰鬥。


    韓羽塵凝神,但在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叫,他霍然回首,是文鰩魚逃遁的那個方向。


    “麵對我也敢走神?受死吧!”萬藏怒吼一聲,手中的魚叉投擲而出,如一道閃電刺向韓羽塵的眉心。


    這一擊,誓要洞穿他的識海,釘碎他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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