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魂之前的修行不是沉浸於陰咒之中,便是在強化體魄的道路上,對於陽術,他向來是淺嚐輒止。


    其中自然有夢溪的原因,而且早期的陽術也的確側重於恢複,而非攻伐。


    隻有晉升入天罡或者太一境時,陽術中才出現了殺力頗強的法門,比如天罡金靈術,昊天建木術等。


    在新獲取的陽術秘典中,夢魂看到了截然不同的陽術修煉法則,也徹底明白了這本陰陽秘典是專門為陰陽眼的擁有者所打造的絕世秘術。


    在陰咒篇中,開頭便言明了修煉陰咒凶險,若是出了差池,輕則傷殘肢體,修為倒退,重則身死魂滅,墮出六道。縱使夢魂身負陰陽眼,天賦奇絕,在年幼時修煉,還是因為一個分神,導致右側臉頰上留下了一道寸許的傷痕,至今未消。


    陰咒篇對於應對種種咒術的不良反應,隻有一句簡單的回應,日日取凶獸血液澆灌軀體,錘煉體魄,強化氣血,由此可抵禦不詳的侵蝕。


    當時夢魂就在吐槽,這法子不愧是萬年前的玩意,非常符合那個時候的環境。但現在是和平年代,妖獸潰敗,退入天斷山脈,或是自成大荒,哪來那麽多凶獸可殺。


    所以這陽術篇正是應對這種情況做出的另一套選擇。


    如果說陰咒篇是最強的攻伐利器,那陽術篇就是最強的體魄錘煉術,隻有強橫的體魄才能揮舞最強的攻伐武器。否則,利器雖好,動則傷敵亦傷己。


    就像陰咒篇中描述的一樣,一道簡單的天術境陰咒八魂蝕骨咒就需要集齊八惡人,與其身銘刻邪文,抽魂煉魄,化作一團糾纏的邪惡之源,作為咒術依憑般,陽術的修煉亦秉承了這一瘋狂的行徑。


    秘典中的陽術篇所記載的陽術全都是豪奪天地之力,加諸於身,或是永久的強化,或是短暫的增幅,根本與現世那種溫和的救治迥然不同。


    “不愧是秘典,我以為陰咒的修行已經是殘忍到極致了,沒想到素來以溫和著稱的陽術,也能被改寫成這般霸道。”夢魂感慨,但也不願放過這一次的修煉機會,趁著空擋,他準備將其中一道永久性強化自身的陽術給修煉起來。


    夢魂體表的陰極道力完全熄滅了下去,陽極道力愈發強盛,逐漸化作一柄又一柄刻刀,對準了自身。


    陰咒對敵狠,而陽術對己狠!


    數柄刻刀毫不猶豫地刺入夢魂體內,在他體表刻下一個又一個血淋淋的符文。


    天穹上的日光如受招引,四周都晦暗了下來,唯有夢魂所在的這方青石之上,凝聚著大量的日光。


    日光凝結為日菁,從天穹上傾瀉而下,澆灌在夢魂鮮血淋漓的軀體之上。


    饒是夢魂經曆過了無數次的苦難折磨,其意誌力堅韌不拔,在這等如同身浸熔岩的痛苦中,還是發出了慘嚎。


    他的血肉在海量日菁的浸泡下不斷地消融又再生,新生的血肉帶著充盈的氣血,就如同驕陽一般,洋溢著無窮的命能。


    早前,夢魂沒有陽術篇修煉,隻能遵照著陰咒篇上的說法,以飲血煉體法門,瘋狂吞噬各種妖獸的血液,來增強體魄。他的體內堆積了大量無法徹底熔煉掉的妖獸的淨精華,此時經由陽術篇煉化,當初的那些積累全部化作了寶貴的財富,讓夢魂的體魄強度一升再升。


    沉浸在修煉中的夢魂不知道,在他的周身各種異象橫生,他曾經吞噬過的妖獸紛紛化作虛影,仰天長嘯。其中,尤以八名皇者虛影的氣象最為恐怖。


    過了許久,血液中的轟鳴才趨於平息,體表刻印的血痕也消失不見。


    一道明黃色的光華在夢魂體表一閃而逝,陽術不動明光被永久性地加持在了他的身上。


    現世中,不動明光不過是生成一個無死角的護罩,將施術者籠罩,而秘典中的不動明光則直接將咒文烙印在人體內,引動日菁進行洗練,最後達到咒文刻入血肉,完成永久性的加持。


    “果然霸道。”夢魂起身,渾身發出炒豆子般的劈啪聲,血肉骨骼都進行了一番提純。


    “夢小友,你可算醒了。”禪虎站在一旁,臉色卻十分古怪。


    “不好意思,剛得了那秘術,實在心癢就稍微修煉了一下,沒給居士添麻煩吧?”夢魂不知道他造成的景象,但還是秉著謹慎的原則先道個歉。


    “無礙,隻是現在出了點問題。”禪虎張張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能讓禪虎做出這幅模樣,想必事情也是比較大條了。夢魂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色,道:“不知出了什麽事情,還請居士明說。”


    見夢魂如此,禪虎歎了口氣道:“你可知你這一修煉,過去了多少時日?”


    夢魂心裏一咯噔,常言修行無歲月,他沉迷於陽術篇中,不會在外界過去了幾年的時間吧?


    在夢魂的惴惴不安中,禪虎伸出三個手指。


    “三個月?”夢魂小心翼翼地回答。


    禪虎搖搖頭。


    “不會是三年吧?”夢魂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你想什麽呢?過去了整整三天。”禪虎見夢魂越說越離譜,不由開口糾正。


    “才三天啊,看居士你這麽嚴肅的樣子,嚇死我了。”夢魂鬆了一口氣。


    “你的徒弟還沒有從禪洞裏出來。”禪虎下一句話讓夢魂僵在了原地。


    佛門禪洞在祛除心魔方向有其獨到之處,進入其中後會置身於一個奇特的空間中。這個空間無光無聲,絕對的寂靜,在這種環境中,心中的幽暗會被放大,心魔會逐漸顯露。


    到時候,主持禪洞的僧人會敲響木魚,誦念佛經,以此來度化心魔。


    一般來說,進入禪洞七天便可完成心魔的淨化,如果是窮凶極惡之徒,最多也不過九天便可完成心魔的祛除。


    而此時,是慕容雨在禪洞呆的第九天!


    ……


    在幽閉的空間中,空摩臉色蒼白,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慕容雨表麵看上去柔柔弱弱,人畜無害,以空靈之眼觀之,也是靈台清澈,不過隻有稍許的陰暗,實在不足以讓她進行所謂的心魔祛除。


    但進入禪洞後,空摩發現他錯了,錯的離譜,眼前這個女娃的心魔已經進化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程度,擁有了極高的智慧,甚至懂得了隱匿身形。


    要不是禪洞特殊,能夠給人創造一種絕對寧靜的環境,打死空摩也想不到,這個進入禪洞沒過多久的女娃,竟然會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


    蜷縮在蒲團上的慕容雨雙手像是捧著什麽東西,原本時刻帶著淡淡笑意的臉上,現在滿是病態的笑容。


    “師父,你愛慕容嗎?你愛的吧?我知道你最愛我了。我也最愛師父了。”慕容雨神經質地碎碎念著,在她周身,龐大的漆黑身影盤旋。


    “心魔化形,且有初步靈智,這女娃平時到底是怎麽維持不被發現的?這等心智的心魔按理說就算能藏匿一時,也不可能長期不被發現才是。”空摩在暗處皺眉盯著慕容雨。


    回想起當慕容雨進入禪洞坐定後,她靈台處的道心就一陣顫動,隨後道心裂開一口道子,源源不斷的漆黑物質自道心中湧出,轉瞬就填滿了整個靈台,接著便是顯化而出,將空摩老僧直接擠到了角落處。


    在震驚之後,空摩老僧也是第一時間取出一個金光閃閃的木魚,隨著清脆恒定的敲擊聲,陣陣驅邪禪唱自空摩嘴中吐出。


    禪唱聲在漆黑的空間中回蕩,化作一道道鎖鏈,洞穿心魔,將其鎖死在原地。


    心魔咆哮,龐大的軀體掙動,傷口撕裂卻無鮮血噴灑,有的隻是數不清的惡念如山洪般噴發。


    “老東西,連你都要阻攔我跟師父獨處的時光?”慕容雨一改往日溫文爾雅的模樣,瞪著充血的雙眼,手中訣印連晃,金黃色的權衡聖眼浮現,對著空摩射下毀滅一切的光線。


    漫天流火中,金靈一步邁出,巨大的棍影橫掃空摩。


    一陣微風起,心魔噴灑出的惡念被匯聚成一條巨龍,張牙舞爪,也無畏的衝向空摩。


    一瞬間,三道強大的陽術施展,但慕容雨絲毫沒有停手的打算,膽敢打擾她跟師父獨處的家夥,全部都要轟殺成渣。


    麵對三式殺招,空摩臉上表情不變,手中的犍稚一敲木魚,一道光波衝天而起,抵住權衡聖眼傾瀉下的毀滅之光,二敲木魚,一道光波掃出,擊退金靈長棍,三敲木魚,惡念巨龍被光波斬為兩段。


    “何不放下?”空摩出聲,其音中正大氣,直擊心靈。


    “臭和尚,憑你也想度我?”慕容雨身後的心魔昂首嘶鳴,狀如大蛇,血口一張,惡念噴吐。同時手中掐訣,施展起夢溪傳給她的陽術。


    “天威滔滔,可壓仙神。地煞煌煌,可鎮妖鬼。乾坤一氣,破盡萬物!”慕容雨手中訣印一成,檀口輕啟,一股氣流吹出。


    無形氣流沿途破碎光波,向著空摩奔去。


    一股身死的危機感在空摩心頭炸響,來不及多想,他掏出一枚玉玨彈向空中。


    環形有缺的玉玨在空中一轉,將慕容雨吹出的乾坤一氣收入環中,消弭於無形。


    “還不放下!”空摩再次開口喝道,這一次的聲音帶著無邊威嚴,具有當頭棒喝之效。


    慕容雨披頭散發,狀若瘋魔,“當世仙人都承認我與師父最終將走到一起,你一個小小的和尚也敢來拆?死!給我死!”


    隨著慕容雨歇斯底裏地吼叫,他身後的巨蛇體型再次膨脹,一對猩紅蛇眸盯住了暗處的空摩,向著他撲擊而來。


    “敢爾!”空摩怒喝,手中犍稚連敲數次木魚,連綿的光波如一片金色海洋,將巨蛇吞沒。


    “嘶!”巨蛇在光波中爭渡,渾身潰破,無數的惡念傾瀉,將這片金色的海洋都度上了一層晦暗。


    “莫要自誤,速速醒悟!”空摩見時機已至,淩空虛渡,犍稚一下敲在慕容雨的眉心。


    “鐺!”


    木質犍稚與眉心相觸卻發出黃鍾大呂般的轟鳴聲,慕容雨仰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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