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之中,諸懷頓立當場,它的無摧法則竟擋不住男子的劈砍,這怎麽可能?


    雖然那裂痕微不足道,但卻傳遞出一個訊息,無摧並非真的無法摧毀,隻要用更多次的劈斬,就可以打破這門法則。


    男子剛毅的臉上顯露出一絲笑意,這是他上戰場來首次露出笑容。


    諸懷大怒,“就算你能打破我的法則又如何?區區裂痕,我都不放在眼裏。在你斬斷我都角之前,我就能先滅了你的軍隊。”說著,諸懷一擺首,將男子頂飛,向著戰陣衝去。


    男子複而又返,手中斬 馬刀以更強的力道劈斬,竟生生阻住諸懷的步伐,逼迫它不斷後退。


    諸懷怒吼連連,它不怕男子的劈斬,但其上傳來的巨大力道,讓它止不住身形,隻能在一片光幕中,離戰陣越來越遠。


    在天穹上停手的朱厭看著男子,一人對抗諸懷,不由有些欣賞道:“這小娃子叫什麽名字?”


    “阿如汗,在漠北是英勇的意思。”龍天起負手而立,對自己這個弟子也是頗多無奈,看著他一根筋地硬撼諸懷,不由道:“這孩子天賦是有,就是人太愣,對付無摧法則還上去硬碰硬,實在不妥。”


    “有何不妥?我就認為很好,而且他不是也給諸懷造成了一些傷害嗎?”比起龍天起飄忽不定的打法,他還是更欣賞這種拳拳到肉,刀刀致命的打法。


    “雖有傷害,但效率太低。對付無摧這類法則,還是需要找眼破之。”龍天起這裏說的眼,自然是指一個個體中,防禦最弱的一個點,隻要找到,全力一擊,便可擊殺對手。


    “找眼何其麻煩,還不如直接打出一個眼來的實在。”朱厭針鋒相對,他與龍天起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極端。


    他追求極致的力量,無論對手如何,一拳殺之。而龍天起則是追求極致的技巧,用最小的代價,完成最大化的殺傷。


    兩人你來我往,看似是對阿如汗的評價,但實際上也是對自身修行之道的一種闡述。


    兩人注定不會說服對方,他們都是陸地神仙境,都各自將自身的道推演到了最後一步,隻差臨門一腳,便能邁入仙人境。這等人物又怎麽可能會因為對方的幾句話就對自身的道產生動搖呢?


    朱厭剛才是在誇阿如汗,但此刻也開始點評他的不足之處,“這孩子勇則勇矣,但跟同境強者廝殺的經驗不足。”


    “何以見得?”龍天起挑了一下眉。


    “這孩子隻道將諸懷推向遠處,以為這樣就能護他軍隊周全,但他好像忘了,我妖族除開法則,尚有神通未顯。”朱厭話落,一聲轟隆之聲在戰場炸響。


    諸懷被阿如汗打出真火,“你不讓我殺你軍隊,那我就偏偏要殺!”諸懷右蹄泛出土黃色的光華,往地上狠狠一踏。


    神通,拔山而起!


    一瞬間,疾風勁旅所處之地驟然凹陷,整個戰陣跌落深坑,大量妖獸從上方撲落,它們咬不動身著重甲的士兵,轉而瘋狂撕咬那些異種龍駒。一時間,王庭耗費無數心血培養的大陸第一戰馬大量死去。


    與戰馬朝夕相處的士兵浴血搏殺,但妖獸如洪流,且占據高處優勢,凡人又怎能擋?


    諸懷站在一座高山之上,冷冷地看著阿如汗,不等對方有所反應,它輕輕跳起,蹄子在山峰上一踢。


    轉眼高聳的山體抖動,滾落無數巨石。


    山塌如天傾!


    諸懷這一舉,是要用一座山來壓阿如汗,以及他身後的疾風勁旅。


    朱厭微微一笑,道:“諸懷這一手,這孩子怕是難接了,他的勇還不足以救他的軍隊。”


    龍天起也笑,附和道:“的確,他的勇還不行……”


    阿如汗麵對天傾之山,將手中斬 馬刀狠狠往虛空出一拄,竟破開一道裂痕,將之插在空中。隨後他一抹腰間,抽出了一根長長的繩子。


    “勇猛不足,以技補之。”龍天起慢悠悠地道,“我這徒弟最擅長的兵器並非是斬 馬刀這等大開大合的武器,而是隱蔽靈活的繩鏢。隻是身為王庭後裔,他平時需要維護王庭尊嚴,才會用這等粗獷武器。”


    甩動繩鏢,阿如汗顯然更加得心應手,他身體比例極為協調,繩鏢在他周身舞動,猶如一條即將騰空的蛟龍,而繩鏢的名字正為遊龍。


    此繩鏢是龍天起早年遊曆西大陸時,遇見一頭作惡的巨龍,勸說無果下,隻得仗劍殺之。隨後抽了龍筋,拔了龍牙,練就了這枚遊龍鏢。


    之後多年,龍天起輾轉回到東大陸,先是在天夜國當客卿,後來因為蠱族介入,龍天起勸天夜帝君不聽,他一氣之下直接離開了天夜國,一路溜達到了漠北。隨後就見到了阿如汗,這位年輕的君王禮賢下士,親自來請龍天起當王庭客卿,並願意拜他為“巴格西”,也就是太傅,帝王教師這樣一個職位。


    正巧龍天起現在也是孑然一身,看阿如汗天資不錯,便欣然應允。


    事實證明,龍天起看人的眼光的確不差,阿如汗在修行上極有天賦。在師徒演練時,龍天起明顯發現阿如汗的刀法過於死板,追問之下,才知道他擅長用一些奇詭武器,不過這些東西顯然是無法契合他王庭可汗的地位的。所以,阿如汗隻能耍那柄先祖傳承下來的斬 馬刀。


    聽聞了阿如汗的講述,龍天起便將遊龍鏢贈予了他。而阿如汗對這類武器的上手速度堪稱恐怖,沒幾日已是無師自通,將這門極為難練的冷門武器耍的虎虎生風。


    麵對傾塌高山,阿如汗一甩遊龍鏢,龍筋製成的繩可極限拉長,且韌性極佳。鏢頭為龍牙打造,最是堅硬銳利,可擋一切武器劈砍,也可破開一切防具。


    遊龍破空,隱隱有龍嘯聲傳出,當初龍天起祭煉此鏢,還將惡龍的精魄一並煉化在其中,希望能通過時間,讓惡龍洗心革麵,成為此鏢的兵靈。


    遊龍鏢繞山三匝,驟然縛緊。阿如汗雙手肌肉賁起,小心翼翼地抽回鏢繩,將山體加速拉向自身,同時一腳踩出,踏住鏢繩,以此為支點,雙手一掄,山體在疾風勁旅頭頂飄過,直接甩向了站在高空閑聊的朱厭跟龍天起。


    顯然是不滿意這兩個全場最強戰力隻打嘴炮,不真動手。


    朱厭伸手虛握,飛來的山體急速縮小,到了他手中,隻剩下一顆漆黑無光的小石塊。


    龍天起瞳孔微縮,這就是朱厭的握力,隨後一抓,便能將一座山捏成一顆小石塊。


    朱厭把玩著石塊,突然道:“天快亮了。”


    “是啊,快亮了,曙光要來了。”龍天起接道。


    “是誰的曙光還尚未可知。”朱厭笑笑,轉身離開。


    隨著他的離去,妖獸大軍如潮水般退去,顯然這一次,朱厭打算暫避鋒芒,就算他擊敗了疾風勁旅,手底下的妖獸也會死傷慘重,這對接下來進攻大雷音寺不利。


    妖獸撤離,惶恐的人群才慢慢平複下來,大雷音寺的僧眾開始重新組織人手,尋找四散的民眾,將之聚集,然後再次上路。


    九大羅漢聯手來到龍天起麵前,對著這名與朱厭正麵抗衡的強者深深一躬,道:“感謝前輩仗義出手,不然這次,民眾危矣。”


    龍天起擺擺手,道:“不要謝我,是我徒弟硬拉著我過來的。而且要不是他的軍隊殺入妖獸陣中,替你們分擔了絕大的壓力,你們也擋不住妖獸對民眾的屠戮。”


    沒人會質疑一名陸地神仙境高手的眼光,龍天起這麽說,那當世的局勢自然就是如此。


    由是,九大羅漢再次對著王庭的可汗深深一躬,感謝他前來阻擊妖獸。


    阿如汗一收遊龍鏢,拔出斬 馬刀,臉上帶著幾分冷漠道:“我不過是遵守遠古的盟約,赴靈山,鎮魔潮。”


    對佛門,王庭向來是沒有好臉色的。宗教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掣肘王權的一大障礙,特別是佛門,直接將漠北劃成了他們的領地。而導致,人們提起漠北,先是想到佛門,然後才是王庭,這讓坐擁天下強軍的王庭臉往哪擱?


    不過王庭又不可能真的出兵攻打佛門,一來佛門所處地區荒涼貧瘠,並無太多有用的資源,二來每年還要主動承擔朱厭率領妖獸大軍的襲擾,於情於理,王庭都沒有理由出手。


    隻是佛門的聲勢日益壯大,讓王庭感覺臉上無光罷了。


    不過聽到警鍾,阿如汗還是二話不說,直接親率大軍奔赴佛門,準備抗擊靈山之下的魔潮。這是當年大雷音寺建立,王庭初代祖先與初代主持定下的血誓盟約,隻要王庭一日尚在,聞警鍾聲,必須率大軍前來鎮壓魔潮。


    阿如汗是個實誠的孩子,也的確這樣做了。


    不過趕到漠北,還未跟魔潮一戰,先是碰上了朱厭的妖獸大軍。這一戰,十萬疾風勁旅戰死數千人,龍駒更是死了近萬匹之多。本來,阿如汗可以不管他們的死活,因為盟約隻是讓他鎮壓魔潮,而不是抗擊妖獸大軍。隻是阿如汗熱血上湧,決定先拿妖獸大軍開刀,而他這一個決定也讓大軍承受了一次嚴重的損失。


    所以麵對佛門,他能有好臉色就怪了。跟龍天起道了一句,阿如汗徑直飛向地麵,開始跟普通士兵一起清點損失,救助傷員。


    ……


    另一邊,朱厭大軍撤回銀月灣,稍作休整。


    蜚從陰影中走出,道:“主上,為何要撤?”


    “對啊,主上,難道你認為我打不過那個毛頭小子嗎?”諸懷有些不忿。


    “沒必要做無謂的消耗。”朱厭的心情好像很好,他攤開手,掌心中浮著一根赤紅色的毫毛,他對著一眾妖皇道:“墨玉傳來消息,已經解開了封印,現在大雷音寺那邊準備請動佛陀骨來重新鎮壓封印。”


    “主上,如此我們不應該更要拚死搏殺,前往靈山,阻止佛陀骨出世嗎?”蜚有些不解。


    “放心,要相信墨玉。”朱厭合掌,掌心中的毫毛帶著他的意誌,重新傳回大雷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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