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慕容雨知道,她邁不進去。在一年前她的修為就停滯不前,每每靜坐時,腦海中總是浮現夢魂的身影。盡管她在以前就對夢魂抱有不一樣的情感,但那時的她認為自己可以克製。現在想來,當初那份未說出口的思念,已變成了她的心魔,桎梏著她的修為。


    “這麽多年了,人總是會變的。”慕容雨攏了攏秀發,像是鼓起了勇氣道:“師父倒是沒怎麽變呢,還是會在慕容有困難的時候來幫助慕容,就像當年一樣。”


    “你是我徒弟嘛,不幫你幫誰?”夢魂擺擺手,表示這都是小事。


    “隻是徒弟嗎?師父你明明知曉慕容的心意的。”慕容雨雙手捧在胸口,挪動步子向著夢魂靠近,“我也明白師父心裏裝著千雪妹妹,慕容要的不多,隻要那麽一點位置就足夠了。”


    “慕容,你是皇女,在修行一途上也很有天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夢魂斟酌著措辭,他既不想傷害慕容雨,也不願接受她的感情。


    夢魂真的隻把慕容雨當做自己的弟子,並沒有什麽非分之想。在他的想法裏,慕容雨很完美,有著傾世的容貌,高絕的實力,以後也會找到一個跟她一樣完美的道侶。而夢魂他自己則是不完美的,雖然有著常人夢寐以求的天賦,卻也時常困於心魔;雖然是世人眼裏的夢家長子,但他明白自己真正的家在哪裏。


    從一開始,夢魂就明白,他不會和慕容雨走到一起,因為完美跟殘缺是不匹配的。就連慕容雨因為修煉問題,導致根基不穩這唯一一個缺點,夢魂也通過親手為她築基而抹除了。


    也是如此,當自認殘缺的夢魂看到千雪,一個天生雪體卻困於功法不全,而導致修煉不順;一個明明是雪家宗家成員,卻因為父親的去世,而逐漸邊緣化;一個有著英雄夢,卻如此平凡的女孩,他心動了。


    越了解千雪,夢魂越心動,從此心裏再裝不下其他女子。所以他沒有辦法回應慕容雨,就像在天欽城,他無法去回應夢梓瑤一般。從始至終,夢魂的心裏隻有千雪一人。


    “對慕容來說,師父就是最好的。”慕容雨再也顧不得嬌羞,大聲地向夢魂傾吐心意,“師父,我……我真的……愛著你。”


    身為皇女,慕容雨這番大膽的示愛是真的驚到了夢魂,他一個箭步上去,捂住了慕容雨的嘴。這禦花園雖環境清幽,但附近還有是不少宮女探頭探腦,他可不想讓那些人聽到什麽,然後在皇城裏到處流傳起緋言緋語。


    慕容雨用力扯開夢魂的手掌,仰起頭盯著夢魂,幽幽地道:“師父,你看著我的眼睛,慕容此生眼裏再容不下其他人。慕容很清楚,師父你已經是慕容的心魔,師父若是不答應我,我就自碎道心,反正今生已無望道途。”


    麵對慕容雨近乎威脅般的哀求,夢魂習慣性皺起眉頭,他伸出一指點在慕容雨的眉心,閉目探索。


    一點靈光鑽入慕容雨的靈台,原本此處應該明淨無瑕,透發靈光才是。但夢魂所見之處,靈台蒙塵,處於正中的道心更是被一道道黑霧裹纏,如深墜沼澤,無力自救的人一般。


    “哎,傻徒弟。”夢魂的靈光分化出一縷絲線,嚐試著進入黑霧,想要拉扯出慕容雨的道心。


    然而夢魂的靈光剛纏繞上道心,在外表湧動的黑霧如受刺激,猛然擴散,霎時填充滿了整片靈台。而處於正中的道心移動,將夢魂的那點靈光裹入了體內。


    夢魂的一點靈光被黑霧吞噬,他本人皺起的眉頭更加深鎖,一縷鮮血自嘴角溢出。在靈光被吞噬前,夢魂從慕容雨的道心中感受到了一股自甘沉溺的墮落感。


    所以換種角度講,那些恐怖的黑霧是自慕容雨的道心中滋生而出,與道心根本就是同源,以夢魂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處理的掉。


    嘴角傳來一陣柔軟的摩擦感,夢魂睜開雙眼,慕容雨正用手指擦拭他的嘴角。


    “師父,你難道情願看著慕容自碎道心也無動於衷嗎?還是說師父不信呢?”慕容雨的眼神恢複了平靜,但在最深處卻有一股瘋狂開始湧現。


    夢魂知道慕容雨現在處在一種極端偏執的情緒之下,如果稍加刺激,可能真的會不顧一切,自碎道心。夢魂可不想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徒弟因為自己而毀了大好的前途,他略一思索,開口道:“你現在心魔纏身,所言未必符合本心……”


    見慕容雨眼中瘋狂之色愈加濃重,夢魂趕緊道:“我之後要前往漠北,我允許你跟著我。到時候在漠北,我請佛門大師度化你的心魔,那時你說什麽便是什麽。”


    聽到夢魂的承諾,慕容雨眼中的瘋狂漸漸退去,她眨了眨眼睛,突然咬破了食指,任由指肚流出鮮血。


    “交血之誓,必不可背。”慕容雨低聲地念叨著。


    原本慕容雨的食指上就沾染有夢魂的鮮血,此刻她再用自己的鮮血浸染,以天夜國的秘法交血之誓,定下約定,就是防止夢魂之後言而無信。


    “不用這麽狠吧。”夢魂也沒什麽好的辦法,隻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他是沒想到慕容雨居然來這麽一手。


    這交血之誓,夢魂也是有所耳聞,如果其中一方背棄誓約,可是會遭受焚血之難,活生生被炙烤盡鮮血而死。


    “慕容知道師父有多愛千雪妹妹,但慕容也會為了自己去盡力爭取。這次是慕容僭越了,師父要打要罰,慕容心甘情願。”慕容雨微微閉上眼睛,一副任由夢魂處置的模樣。


    “你這孩子從小就聰明,就是太聰明了。”夢魂轉身就走。


    慕容雨臉上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她快走兩步,跟在夢魂身後,就像在天武時一樣。


    ……


    “砰”的一聲,夢魂一腳踹開一扇裝飾華麗的大門,也不顧門前管家的阻攔,抬步徑直往裏走,絲毫沒有想要給此間主人分毫麵子。


    “夢兄,何必如此暴躁。”陸九心正躺在院子裏,他的左手左腳已然複原,不過還需要些許時間去適應。


    夢魂環視了一圈,開口道:“巧沙姐呢?”


    “幫我安上手腳,就走了。”陸九心抬起左手,有些生澀地活動起關節。


    夢魂拉過兩張椅子,一張移給身後的慕容雨,一張毫不客氣坐了上去,直接切入他來此的目的,道:“說吧,天夜皇城底下到底在弄什麽東西?”


    陸九心嘴角噙著笑意,不急不緩道:“夢兄,我說的是你贏過我,我就告訴你答案,但先前那一場我們算是平手吧?”


    “怎麽?剛從我這撿回一條小命,又急著送死?”夢魂手中燃起一團陰火,意思很明顯,不服就再做過一場。


    陸九心擺擺手,很光棍地道:“我培養的食身蟲在方才那場戰鬥中已經耗盡,新的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煉製出來。”說著,他瞥了一眼夢魂,接著道:“得益於此,這段時間裏我又能重新使用蠱蟲。”


    “萬象聽觀在你身上?”夢魂問道。


    陸九心微微點頭,承認了夢魂的猜測。


    夢魂撇撇嘴,萬象聽觀這東西實在太過麻煩,他可不想再折壽遮蔽天機,而且這方法用過一次,以陸九心的心思肯定還會有對應的後手。如此一來,他還真沒有太好的辦法能幹掉陸九心。


    “行吧,懶的跟你廢話,我找巧沙姐去玩。”夢魂“咣啷”一聲推開椅子,起身就往外頭走。


    陸九心一愣,他沒想到夢魂居然這麽幹脆就放棄了繼續追問,搞得他接下來準備好的說辭都成了廢話。


    “夢兄,等等,我還有話要說。”陸九心出聲挽留,他下意識不想讓夢魂跟楊巧沙有更多的接觸。


    “除了皇城地底下的東西,我懶得再聽你說其他的。”夢魂腳步不停,人已經走到門口。


    突然一個身影正好往裏走,與夢魂撞了個滿懷。


    “哎呦,誰走路不看路啊?”來人理了理頭發,埋怨道。


    “呦,巧沙姐,好久不見啊,裏麵坐。”夢魂很自然調轉了步伐,迎著楊巧沙又往陸九心的府邸裏走。


    “巧沙,你來的正好,我左手又有點不聽使喚了,你快幫我看看。”陸九心突然捂著左手開始叫喚起來。


    “不聽使喚個屁,我親自給你安上的,還能出問題?”楊巧沙把手裏的幾瓶丹藥丟給陸九心,便不再管他在那邊叫喚,而是轉頭打量起夢魂,“不錯嘛,小子,幾年不見,長這麽高了。”


    夢魂拉過椅子,跟楊巧沙敘起舊來。


    眼看著楊巧沙跟夢魂越聊越火熱,陸九心一咬牙,在旁邊道:“夢兄,你不是想知道皇城地底有什麽東西嗎?我可以告訴你。”


    “去,你個傷患,安靜待著。地底下有什麽東西,我也知道。”楊巧沙啐了一口陸九心。


    陸九心不安分地扭動身子,強撐著坐了起來,道:“夢兄,我可以帶你去地底觀看那東西。”


    “謔,我都沒下去看過,這次你怎麽這麽大方了?”沒等夢魂發話,楊巧沙先跳了起來。


    陸九心滿臉苦笑,道:“那東西最近有點不安分,貿然下去可能會有危險。這次蠱母前來,用秘法讓它安穩了下來,所以我才能帶你們前去觀看。”


    “那還說什麽,走吧。”楊巧沙從屋子裏推出一輛帶輪的木椅,把陸九心往上一搬,就往外頭走去。同時,她也悄悄給夢魂使了個眼色。


    夢魂也是嘴角帶笑,帶慕容雨一同跟上。


    原來,剛才兩人聊的火熱,實際上也在暗中傳音,目的就是讓陸九心坐不住,帶他們前去皇城地底。


    穿過大街小巷,一行人最後在一座戒備森嚴的低矮營房前停下。有陸九心出麵,幾人自然暢通無阻,在連續過了幾道關卡後,眾人一路向下。沿途,有不少蠱族人士來往,在見到陸九心後,都恭敬地停身行禮。


    “待會兒無論看到什麽,我都希望夢兄要保持克製。”陸九心被楊巧沙推著前行,一路上反複提及這句話。


    “哼,這些年我也算有些見識,想讓我失態,還是頗有難……”夢魂話未說完,經過一個轉角後,眼前的一切徹底震驚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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