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耀不情不願地起身,慢吞吞地跟了過去。


    姬宮湦有些得意地道: “自那日回宮之後,寡人是朝思暮想啊。臨摹了許久,才得以窺得美人兒的兩分神韻!”


    看清畫中的人兒,尹新成瞳孔驟縮,原本散漫的神色也變了變。


    原來,那天在浮生閣,姬宮湦拚命要尋的美人兒是萬淵?


    這般覬覦的心思……


    若是此番再見,又怎麽可能輕易放萬淵走!


    兄長他們究竟做何打算?


    與此同時,來到兩人身後的姬耀,不經意地一瞥,一雙小眼睛立即瞪圓了。


    果然還是讓這個色胚子看到了兄長!


    竟然還惦記著呢!


    這畫,畫得也就那麽回事,可見沒有用心!


    兄長可是他的人,要做點兒什麽才能讓王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呢?


    姬宮湦沒有注意兩人的神色變化,小心翼翼地將畫帛卷起,像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一般,又放了回去。


    尹新成:……


    姬耀:……


    這人說得共賞美人兒,敢情就隻是讓他們看一眼!


    “大王,齊國公子薑祿求見。”


    內殿門外,小侍躬身稟道。


    “薑祿?”姬宮湦回頭,看向尹新成和姬耀,挑眉道:“他來做什麽?”


    這也恰是尹新成想知道的,薑祿不在奉天殿待著,跑這兒來做什麽?


    難不成是來尋他的?


    這個醋缸子不會又打翻了吧!


    想到這兒,尹新成的麵色古怪起來,薑祿該不會是以為,他和姬宮湦之間會有什麽吧??


    這可比上回無端吃薑寅的飛醋還要過分!


    當他是什麽?


    以為是個人他便都可以的嗎!


    瞥見姬耀那胖大的身形正在悄悄地往尹新成的身後躲,姬宮湦嗤笑一聲,直接向門外吩咐道:“讓他進來。”


    “喏。”


    不過片刻,門口處便傳來了急促有力的腳步聲。


    待看清殿內的情形,薑祿身形微頓,原本繃著的表情也鬆動了一些。


    原來不是兩人獨處啊!


    他的視線鎖定在尹新成身上,奈何人家立於漆案前,翻著手中的竹卷,看得專注,沒分給他半個眼神。


    薑祿眉心輕蹙,又向前走了兩步,躬身行禮,朗聲道:“齊國薑祿見過王上。”


    “免了。”姬宮湦走至軟榻前坐下,看向薑祿,漫不經心地問道:“卿要見寡人,何事啊?”


    見那人還是不曾抬眼看他,薑祿眸光閃了閃,“多年未見,此番入宮,臣禮當前來覲見。”


    姬宮湦順著他的視線,掃了眼那邊心不在焉翻著竹卷的尹新成,眯了眯眼。


    這薑祿又在打什麽主意呢?


    還禮當覲見?


    他薑祿是個受禮法約束的人?


    年少時,姬宮湦最看不慣薑祿那副故作清高,目中無人的樣子,偏偏他的父王每每教導他,都要以薑祿作為榜樣。


    當他的父王再一次在他的麵前誇讚過薑祿後,他氣得砸碎了滿室的瓷器。


    明明他才該是父王引以為傲的兒子,卻總被薑祿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搶了風頭。


    心高氣傲的姬宮湦能咽下這口氣?


    自然是不能!


    他當即決定要給薑祿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好讓此人認清自己的身份!


    不曾想卻遭到了尹新成的反對,


    尹新成直言對方是個修士,他們這樣做很容易偷雞不成蝕把米。


    嗬!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尹紈絝也有犯顧忌的時候?


    這更激起了姬宮湦的好勝之心。


    修士又如何?


    他是大周的太子,薑祿一個小小的諸侯之子,敢對他動手嗎?


    於是,姬宮湦又去尋了姬耀,兩人一拍即合。


    當天夜裏,便帶著一群侍衛好手,蒙著麵,趁著月黑風高,迫不及待地摸進了薑祿的宅院……


    結果,所有人,包括他這個太子,全被禁了言,吊在院中的大樹上!


    更可恨的是,薑祿本人就坐於樹下悠哉悠哉地喝茶,害得前來接應他們的尹新成也在院牆上趴了一宿,直到第二日太陽升起,才尋到時機將他們救了下來。


    他手腕上被繩子勒出來的紅痕,過了整整三天才消下去!


    足見薑祿這個狗東西心有多黑!


    那時候怎麽不見他守君臣之禮呢!


    哼,他可不信,蒙著臉,薑祿就認不出他了!


    自那之後,他與薑祿明裏暗裏又過了幾招,次次是以慘敗收場。


    以至於姬耀那個沒用的東西,光是聽到薑祿的名字都忍不住要打個哆嗦。


    後來,在尹新成的有意無意地勸說下,姬宮湦逐漸放棄了沒事找事兒。


    主要他自己也疲了。


    薑祿再優秀又怎麽樣?不過是一個諸侯國的小公子,將來頂了天也就是一個大夫而已!


    他姬宮湦可是大周未來的天子,何必跟個大夫一般見識呢!


    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天天給自己找罪受?


    他又不傻。


    就他走他的陽關道,讓薑祿過他自己的獨木橋去吧。


    姬宮湦想通了之後,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如今,薑祿果真隻是個大夫。


    而他是大周天子!


    薑祿見了他,不還是要恭恭敬敬地行禮?


    姬宮湦輕笑一聲,心情都舒暢了,道:“難得卿如此懂禮,寡人心甚慰矣。”


    薑祿意思性地扯了扯嘴角。


    無話可說。


    室內詭異地安靜下來。


    尹新成抬眼望向薑祿,正對上那人深邃溫柔的目光,他的心軟了軟。


    原本想晾一晾薑祿,讓他長長記性,別什麽醋也吃。


    可看著這人眼巴巴望過來的模樣,他又不忍心了,到底是自己看上的人,能怎麽著?


    尹新成撇了撇嘴,放下了手中的竹卷。


    看向姬宮湦道:“王上,奉天殿裏的人該等急了。”


    姬宮湦順勢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審視的目光又落在站得筆直的薑祿身上。


    嗯?


    這人不會是代表那些個老東西,來催他去奉天殿的吧?


    不過須臾,他的嘴角便向下撇了一下,直接否定了方才的猜測。


    薑祿這人,可沒那份閑心!


    所以,他到底來幹什麽的?


    想不通,算了,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一個大夫,就當他是來覲見的吧。


    姬宮湦梳洗更衣,三人於殿外候著。


    薑祿貼在尹新成身側,而姬耀則遠遠地躲在朱漆圓柱後麵,探著大腦袋往這邊張望。


    他可不想和薑祿那個魔鬼待在一起。


    他覺得,每次尋釁滋事,薑祿的大部分發泄點都聚在他身上,就連吊樹上都比別人吊得高。


    不服被虐,服了還被虐,現在回想起來,那都是噩夢!


    薑祿一個眼神掃過去,姬耀瑟縮一下,便乖乖縮了回去。


    “小新,你生氣了嗎?”


    寬大的衣袖下,薑祿伸手捏了捏尹新成的手。


    尹新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卻也沒甩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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