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錦霄墨眸微眯,隱在衣袖裏的手指微動,隨即轉身跟了進去。


    “啊!”魚青青突然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額頭撞青了一大片。


    見狀,尹新成嘴角抽了抽,一把扯住正要跟上去的扶風,下巴輕揚,不解地問道:“他倆怎麽回事?平時粘粘乎乎,那眼神瞧著都能拉絲兒。今天怎麽這麽怪?”


    扶風攤了攤手,撇嘴回道:“不知道,昨晚就這樣了,許是吵架了吧。”


    “嘖,吵架?這倆人呐,幼稚!”尹新成搖頭吐槽著。


    客棧一樓擺放著幾張紅木矮幾,輕紗隔斷,矮幾上皆擺放著一套白瓷茶具。


    二樓才是廂房。


    吃罷晚飯,眾人各自回房。


    鏤空漆紅的木門上雕刻著不同的花草圖案,金文小字清晰地昭示著房間的名稱。


    萬淵來到名為墨蘭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房間不大,簡潔幹淨。一張矮幾,一套茶具,一道繡著山水圖的屏風將室內橫作兩麵,喝茶與就寢。


    兮錦霄望著萬淵門上的墨蘭,想敲門,抬起手又放下,反複幾次,猶豫許久,還是轉身離開。


    站在樓下的尹新成,仰頭看得嘖嘖稱奇,攬著扶風的肩膀直搖頭。


    他是想攬狐偃來著,結果被躲開了,退而求其次。


    瞧著他那副認真吃瓜的模樣,扶風大大地翻了個白眼,一點一點地移開他的胳膊,轉身奔出了客棧。


    尹新成也沒管他,隻是抬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而身在房間內的萬淵,聽著門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脫力般趴伏在矮幾上,無奈歎氣。


    選擇疏離吧,這日常相處起來,兩個人都別扭,他自己還賊難受;


    繼續親近吧,雖說瞧著兮錦霄好像並不排斥他的親近,可他怕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若是讓兮錦霄知道他對他起了心思,依著兮錦霄昨晚那冷漠的態度,日後,怕是兩人就真的成為陌路了,他有點接受不了!


    該怎麽辦呐?愁啊!


    不想了,對,想想銀環吧,銀環能自主引導能量晶石吸收的星辰之力為他煉體,待他的身體成為一個能量體……兮錦霄靠感悟天地間萬物的靈氣,用之於己……不對……什麽來著?


    萬淵垂頭用腦門砸向青銅麵矮幾,嘶,疼!


    煩!


    走廊的另一邊,尹新成走到自己房間門口,盯著上麵的黃菊看了好一會兒,又向後退了幾步,看了看門上的白梅,粗魯地敲了敲門。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兮錦霄站在門內,冷冷問道:“有事?”


    “進去說。”他說著便擠身進屋,徑直在矮幾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輕輕地吹著。


    兮錦霄關上門,站在門前,皺眉看著他。


    “說說吧,你和那個萬淵,發生什麽事了?我幫你參謀參謀。”


    兮錦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沉聲道:“與你無關。出去!”


    尹新成不動,吊兒郎當地斜倚著矮幾,懶洋洋道:“確定不說?不說,可沒人幫得了你喲,也改變不了現狀呐!”


    兮錦霄沉默。


    “不說那我可走了?”


    他重重歎了口氣,慢悠悠起身,一步一晃地走到門邊,剛要伸手開門,兮錦霄沉悶的聲音傳來,


    “我,親了他一下,他生氣了。”


    尹新成挑了挑眉,玩得這麽刺激!


    “道過歉了嗎?”


    “嗯。”


    “等著吧。”說完他利索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就這等智商,還做什麽國君!


    見人走了,兮錦霄的臉更黑了,怎麽就說出來了!還真把他當成救命稻草了!


    尹新成又晃悠到萬淵的門前,白梅,墨蘭,挺雅致,挺配。


    敲門進屋落座倒茶一氣嗬成,根本不管還站在門口訝異的萬淵。


    “進來坐啊,站那幹什麽?”


    “這是我的房間吧。”


    “都一樣。”


    “……”萬淵無語,哪裏一樣?尹吉甫和尹伯封那樣注重禮教的人,怎麽會養出這麽一個……嗯,無法言說的人。


    “找我什麽事?”萬淵語氣淡淡的。


    “瞧瞧,你和兮錦霄多麽相似,連問我的話那都如出一轍。”


    “換了是誰,也會這麽問吧!”


    “不重要。”


    “……”


    “我來呢,是想跟你說說,我那個兄長啊,嘖,可憐呐!命不好,自小便失了父母,一個人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裏孤零零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啊!沒有人管,也沒有人問。挨餓受凍,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才能長這麽大的……”


    尹新成說著,抬手擦了擦並沒有擠出來的眼淚,偷瞄了眼臉上明顯泛著心疼的萬淵,繼續說道:“從未有人教過他該如何與人相處。你是他第一個主動去親近的人,我們都看在眼裏,他對你的所作所為皆是發自內心,隻是不會表達而已。


    若他做錯了,你莫要與他計較,他不懂的,你可以慢慢教他。


    他看似冷漠,實則內心還是十分溫柔的,希望你對他能多一些耐心。


    你也許覺得我說的這些全都是要你去遷就他的,可人心本就是偏的。隻看你願不願意了,若你不願,我也不會強求於你……”


    發表完長篇大論之後,尹新成有些渴了,抬手為自己續了杯茶,也不再多說,自顧自地喝著茶,眼角的餘光隨時關注著萬淵的神情。


    聽完尹新成的一番話,萬淵突然就想通了。


    是啊,與一個不通俗世,隻知在深山裏修行的妖,計較些什麽呢!


    管他是不是有意,隨他心意便是,高興親一下,不高興也親一下,親著親著不就習慣了嘛。


    身處異世又何妨?既然暫時無法回去,不如享受生活。


    既來之,則安之,從此,兮錦霄便是他留在此處的意義!


    離開不可怕,有了遺憾才可怕。


    流水無情又如何,都是彎彎繞繞終歸大海,他就要做那片海。


    該包容就包容,該理解就理解,


    該撩,撩,該寵,寵,


    他就不信了,以他三千多年的智慧,還能摘不下這朵高嶺花!


    萬淵緩緩勾起唇角,目光堅定起來,轉頭看向悠哉喝茶的尹新成,認真地說道:“謝謝。但我不是要答應你,隻是因為我願意!”


    聞言,尹新成笑了,他就說看這倆人不對勁,明顯是彼此有意卻又相互藏藏掖掖啊!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嘖,以後的日子,有熱鬧看了。


    他放下茶杯,起身,撫平了褶皺,快要走出門的時候,悠悠地來了一句:“我可什麽都不知道。”


    萬淵失笑,這性子!


    不多久,一聲怒吼縈繞了整個客棧,“憑什麽到我就是黃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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