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約定已經完成,我可以走了吧?”


    城主府旁的小院中,摯啟和顏蒼對坐在石桌旁。就在剛才,城主嶽堅親自帶人將屋中那位臥床的老者請了回去,順道還將幾位資深的煉師也帶走了。


    摯啟不知道此舉是否意味著煉師一脈在岩夷城的變化,但卻讓二人得了一分寧靜。


    “和我們約定的一樣,我沒有向城主提起你的存在。”


    “岩夷城煉師一脈想要重鑄榮光,這個煉師就必須出自城中。我是個外人也不會加入岩夷城,所以最後你將這個功勞按在了誰身上。”


    “師祖。”


    “他?”摯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個將死之人真的能騙過三位大修士?”


    “隻有將死之人,才能合理的解釋無法複製此劍的原因,也能讓三位師叔因為這點希望給予煉師一脈最大的尊重。況且師祖若不是受限於年紀,或許真的能鑄出這柄劍。”


    摯啟沉默。他明白從輝煌跌入穀地之後,對曾經榮光的那種渴望。可依靠這種手段得來的一切終究短暫,若是此後的幾十年間他們依舊無法複製三行靈兵,迎接他們的可能不隻是三位命境,而是全天下煉師的質疑。


    因為摯啟知道,在昨日禮會結束之後,岩夷城中有無數道信符飛出。其中除了羅岡山密地、魘魔與摯啟相關的信息外,最重要的就是關於那個神秘煉師。


    一個神奇煉師在出現之後立馬死去,或許岩夷城三人出於對長者的尊敬會選擇暫時相信,但卻無法說服天下人。


    兩人坐在院中各懷心思,突然敲門聲響起。顏蒼起身迎客,沒想到來的竟然是榆婧。


    “不請自來,叨擾顏長老了。”榆婧對著顏蒼行禮,目光卻從摯啟身上瞥過。


    “榆院主當代人傑,來此是顏某之幸。”


    顏蒼領著榆婧在院中轉了片刻,隨後來到摯啟對麵坐定。趁著顏蒼轉身的工夫,她對著桌旁的摯啟拋來兩個眼神,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院主前來所為何事?”


    顏蒼開口之時,榆婧已經恢複了原貌。


    “玄杳嵊幾位師祖曾與岩夷城的幾位煉師前輩交情頗深,這次受邀而來,囑咐我定要拜訪一番。之前還在城主府中打聽了許久,沒想到他們已經搬到了府外。”


    “院主來得不巧,城主剛派人將他們接回了府中,正好錯過了。”


    “哦?”榆婧似乎十分驚訝,但摯啟卻看出了她嘴角的笑意。“那可真是太惜了,不過既然來了,顏長老可否再聊聊那把劍?”


    榆婧的調皮讓摯啟有些恍然。想不到當初衡州城中那個害羞的小女孩,多年之後竟然會展現出多變的一麵。


    “此事已經被城主及兩位師叔接手,院主若是不急,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公布。”


    “這柄劍真的出自那幾位老前輩之手?所以嶽城主才匆忙將幾位前輩接入城主府中?”


    “這……”


    一本正經的顏蒼,很快便在與榆婧的言語交鋒中敗下陣來。盡管他一再隱藏關於那位煉師的消息,可榆婧卻每每都能找到獨特的角度切入話題。


    短短幾個來回的工夫,一直鎮定自若的顏蒼便漲紅了臉,看得摯啟有些不忍心,不停的對榆婧使著眼色。


    直到天色漸晚、榆婧起身告辭之時,顏蒼才麵色稍霽,心中長長舒了口氣。


    “榆院主慢走。”


    顏蒼躬身將榆婧送出,摯啟也不打算多做停留。


    “那我也該走了。”


    “我不會揭穿道友身份,但請盡快離開為好。”


    摯啟踏出小院,朝著與榆婧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趁著月色在街道中穿梭,最後拐入一條小巷,停在了一處茶攤前。沒多久榆婧從另外一個方向趕至,兩人鄰桌而坐。


    “沒想到岩夷城中居然還有茶攤。”


    摯啟飲下一盞長籲一聲,近日裏酒喝得多了些。


    “我也沒想到你膽子大到敢深入虎穴。”


    此刻的茶攤隻有他們兩個客人,兩人沒有看著彼此,仿佛在自言自語,讓煮茶的攤主愣了神。


    “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被三位大修士夾在中間卻鎮定自若,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而且你暗地裏賊眉鼠眼的,太過明顯。”


    “賊眉鼠眼?”摯啟苦笑一聲。


    “靈兵的消息傳出去,會有更多的宗派朝這裏來,你可有什麽打算?”


    “他既然說了有辦法證明話中真偽,我隻需靜觀其變就是。”


    “對你來說這裏可是龍潭虎穴,你怎麽還跟遊山玩水似的!”榆婧話中帶著幾分嗔怒。


    “他們可是三個人,想打打不過,走了又不甘心,沒有辦法。”


    摯啟在自己桌前攤了攤手以示無奈,兩人隨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中。茶盞舉放之間,他們仿佛真成了兩個在夜色中喝茶的茶客。攤主不停的在為他們添茶,不時還覺得奇怪的撓撓頭。


    “等到他們出手的時候,定然是做好了萬全準備。不管你什麽打算,都要小心些。”喝到第五盞的時候,榆婧終於再次開口。


    “你也是。那家夥奸猾異常,一定要對他多加防備。若是我不小心著了他的道,你切記不要貿然出手,我自有辦法脫身。”


    飲完這一盞茶之後,兩人同時起身朝著各自來時的方向走去。直到來到拐角的黑暗中,才轉身對著彼此暗道一聲珍重。


    第二日清晨,因為觀禮而封閉日久的岩夷內城突然三門打開,大批人馬從出城朝著不同的方向消失在煙塵之中。


    自從上次大規模搜查魘魔之事過去後,岩夷城已經多年不曾出現過這種場麵。外城的百姓們眾說紛紜,大都以為仙門遭遇了什麽大敵。就連不知情的低階弟子也心驚膽戰的四處打聽消息,以免災難來臨時尚在懵懂中。


    幾日之後,外出的岩夷城弟子們不見回轉,倒是官道上遠遠出現了大批來曆不明的修士,更讓外敵之說甚囂塵上。


    甚至有不少外城百姓開始收拾行李準備二次逃難,仙人爭鋒的場麵,絕不是他們這些凡人所能承受的。


    好在這些外來者禮數十分周到,在岩夷城弟子的引領下進入內城後,百姓的慌亂才慢慢平息。


    由此他們也知道,內城的仙人們造出了一件寶物,而這些人都是為了一睹寶物風采而來。


    七日後,岩夷城高手大舉出城向西而去,城中暫住的各大宗門皆有所感,明白暴雨將至。


    第十日,出城向西的弟子終於傳來消息,在西麵臨近深山的一處隱秘之地,發現了魘魔的蹤跡。


    當日午時,岩夷城大批人馬在嶽堅與岑肅的帶領下出了西門,隨行的還有逗留在城中的其他宗門高手。


    在他們離開半個時辰後,城北一座空了許久的宅院中,一道鬥笠遮麵的身影飄然出城,同樣向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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