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


    摯啟認為以袁魂的實力和身份,應當無所畏懼才對。


    “它能存在這麽多年卻一直不為南朝修行界知曉,是有原因的。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那前輩特意將我帶來這裏,特意避開他們,是想說些什麽呢?”知而不言讓摯啟有些沮喪,對袁魂接下來的話題也興趣缺缺。


    “倒也不是為了避開那些人,隻是這地方聊起你的那把劍來,要合適些。”


    袁魂指著摯啟已經背在身上的封魔盒,頓時讓他從失落中緊張了起來。


    “前輩為何如此肯定其中是一把劍?”


    “它如今可是一直保持著劍的形態?”


    袁魂沒有正麵回答摯啟,反而拋出了又一個問題。可也正是這個問題,讓摯啟護著封魔盒的雙手重新握在了玄淵劍上。


    “我一個靈體,除了本體是無法使用其他兵器的,你不用緊張,直說便是。”


    “目前是的。”


    “哦?也就是說它還未徹底停留在劍形態?那麽它現在是幾種顏色?”


    “這個你也知道?”


    摯啟猛地退出兩步,他雖然曾用三色長劍在南朝出手過不少次,可從未在血墳中展露。按照袁魂一直被困其中的說法,他應當不知才對。


    “都未完全成劍,想來至少是兩色,甚至三色。二十年啊,你這速度可有些慢了,難怪他們都忍不住要逼你出手。”


    “前輩到底在說什麽?”


    聽完袁魂的話,摯啟第一次覺得封魔盒中這件從小伴在自己身邊的桃枝、或者說長劍是如此陌生。而對於他口中的“他們”,摯啟更覺得不知所謂。


    “你在十歲覺醒‘往生劍’,以如今將近而立的年紀,應當早已經成就血紅色的劍體。可你如今不僅雜色未去,甚至都無法完全保持劍狀,可見你人殺得太少了。”


    “往生劍?是這把劍的名字?”


    “一劍赴往生,是不是很與它非常契合?”


    想起每次握住這把劍,自己都會控製不住的受其影響殺意大盛,摯啟不由得在心中點了點頭。


    “它和往生殿有什麽聯係?”


    “不能說,不過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袁魂講的是一個同樣姓袁,名為袁建的年輕人的故事。


    袁建出生在一個修行家族,剛出世就因為卓絕的修行天賦備受重視,兩年後同樣優秀的弟弟誕生之後,兩兄弟成了整個家族中興的希望。


    與摯啟相同的是,袁建自出生起便有一根桃枝相伴。起初他隻當是父母找來的玩具,除了聽從父親的交代每日帶在身邊,並沒有太當一回事。


    直到他五歲生辰夜,這根已經枯死多年的桃枝竟然在月華之下綻開了桃花,將當時初涉修行的袁建嚇得魂不附體。


    枯木逢春或許以如今摯啟的見識並不算什麽奇跡,但對於當時不過垂髫的袁建來說,著實是一件駭人之事。


    接下來的每年生辰夜,他都會將桃枝握在手中,伴著食髓之痛看著它開花,並且每次都會有許多號稱父母摯友的生麵孔出現。


    直到他十歲這一年。


    十歲這一年,桃枝變成了一把劍。也是在這一年,袁建第一次殺了人。隨後的每一年生辰過後,他都會忍不住的生出殺人的衝動,父母對此也並不阻止。


    袁建漸漸從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成了一個渾身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寡言之人。


    同為修行天才的弟弟看出了哥哥的不對勁,不止一次向父母長輩詢問緣由,可得到的卻是一句句含糊其辭的搪塞。


    眼見著哥哥的情況越來越不對,在他十四歲,也就袁建十六歲這一年,他偷偷將哥哥送出家族。


    也正是他的這個舉動,徹底改變了袁建的一生。


    初入修行界的頭幾年,袁建依舊沿著之前的性子,動輒出手殺人,一身煞氣讓人不敢靠近的同時,也結下了不少仇怨。直到這一天,他遇到了一個同樣初涉江湖的年輕人。


    與其他人對袁建避而遠之的態度不同,這個年輕人仿佛就是天生的自來熟。見麵之初便無視袁建周遭丈許無人的景象,徑直坐在了他身邊。


    剛坐下也不問袁建的身份,便開始劈裏啪啦的數落著一路的所見所聞,對於袁建不是瞥來的冰冷目光視若無睹。甚至說得渴了,竟然拿起不屬於他的酒壺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好在他們初識之時,袁建並沒有劍,他也因此免去了慘死的下場。處在清醒狀態的袁建並沒有多做計較拂袖而去,可卻沒想到這個話嘮一般的同齡人居然跟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官道上,也開啟了他們相互羈絆的一生。


    袁建並不習慣與人同行,更不喜歡有人跟在身後,因為這種人對於他來說一般都是尋仇之人。


    他曾試過出言恐嚇,甚至不惜大打出手,卻不料對方除了話多之外,手上的功夫一點也不弱。


    幾番交手下來,袁建奈何不了對方,也就隻能默認他跟在身後。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這之後的近三百年之內,他們居然會從前後追逐到攜手同行。甚至這個年輕人還用他特有的樂觀善言,潛移默化的影響著袁建的心境。


    這三百年的時間裏他們共同走遍了南朝的天南海北,期間袁建雖然依然無法抑製住手中劍的影響,每每在生辰之時都會忍不住的殺人,但身邊的這個年輕人卻從未放棄過他。


    他不僅在袁建失控之時努力助其克製殺意,還在數次阻攔袁建的過程中受傷。


    盡管這把劍最終還是在袁建手中變成了血紅色,但他並沒有徹底淪為殺戮狂魔。除了比之前更加冰冷易怒之外,尚能保持著一個正常修行者的克製。


    兩人在遊曆的途中又結識了一位好友,三人同行走遍南朝四極之地,最終在大江畔安頓了下來。


    然而就在袁建以為會這般瀟灑的修行下去時,一次獨自遠行歸來的他卻發現三人共同建立的棲身之地突然煙消雲散。而等在那裏的,是已經數百年不見的父親和他的朋友。


    從父親口中得知好友已死的袁建勃然大怒,壓製了百年的殺意在這一刻砰然爆發。他手持血色長劍不分敵我的從大江南岸殺向北岸,而後一路向西,直到他父親等人都跟不上他的腳步。


    也就在這一年,三個相交數百年的好友同時消失在南朝,一段真摯的友情被外力終結。而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開泗京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木有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木有方並收藏花開泗京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