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想好該去哪裏,當下最好的去處自然是遠在安慶府的偌寒澗。可此去安慶路途遙遠,如今建康城修士雲集,此刻他都能感受到身後緊跟著他們的目光。


    難道真要去三參道院?


    那裏的確是個可以容身的去處,隻是三參道院向來與諸多宗門不睦,若是收留了兩人,日後恐怕更會受到修行界的排擠和打壓。


    恍惚之間,他已經來到了秦淮河邊。在濃煙的籠罩下白晝如夜,許多船舫上已經亮起了燈火。他突然心中一動,朝著才離開不久的畫舫群中行去。


    身後跟著他們的人群先是一愣,而後搶下岸邊的所有渡船紛紛跟上。白日的秦淮河,迎來了今天最早的一批客人。


    翎篁姐妹早就看到了衝著雙翎居而來的摯啟,將陶真安頓在船艙中睡下,三人立在船邊,冷冷的看著緊隨而來的人群。


    眾修士見著摯啟登上這艘畫舫便不再奔逃,也停在了不遠處將船隱隱圍住。可他們在水中等了許久,預想中的強援根本沒有出現,從頭到尾就隻有兩個長相相近的年輕女子。


    看到獵物自困於水中船舫,許多人頓時起了異樣的心思。群狼逐獵,先下手為強。他們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搖動渡船慢慢逼近雙翎居。


    可並非所有人都是這般打算,百船合圍之時,卻有幾艘逆行向外而去,惹得不少人側目。


    “幾位道友,寶物就在眼前,為何這時候退縮了?”


    “怕不是修為不濟,知道自己爭不過,明哲保身吧。”


    “倒也是個自知之人,不過如此重寶在前而不爭,可就失了修行者奪天地造化的銳氣。”


    眾人毫不留情的出言譏諷,可這些逆行之人隻是冷著臉加速衝向岸邊,不願意理會這些閑言碎語。可隨著人群的言語間愈發放肆,終於有一位略顯年輕的修士忍不住開了口。


    “你們可知道雙翎居是何地?”


    “雙翎居,你是說這個?不就是一艘畫舫嗎!之前閑暇之時,我也曾在秦淮河上喝酒聽曲,熟得很!”


    “哈哈,沒錯沒錯,我們都熟得很!”


    一句調笑之詞引來奪人附和,可這位年輕修士卻不為所動,繼續開口詢問。


    “那你們也不曾聽過棲鳳樓與鳳姑的名號?”


    “鳳姑?沒聽過。是哪位畫舫上的媽媽啊?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倒是個花叢裏手。”


    “哈哈哈!”


    “你們!”年輕人氣急的漲紅了臉。


    “好了,和他們爭個什麽勁,趕緊離開,省得一會兒遭殃。”


    一旁的老者止住了兩方的爭吵,拉著年輕修士離開了是非之地,引得人群又是一陣哄笑。


    “這兩人倒也有趣,老的膽小怕事,小的年少風流,卻在最後關頭搭了退堂鼓。”


    在老者的催促之下,其他幾個回轉之人也沒有與人群多做爭辯,而是加快了速度衝向岸邊。此時圍向雙翎居的修士們已經來到船邊,那些出言譏諷之人最後指點了幾句,準備加入這場寶物爭奪戰中。


    “啊!”


    “噗通!”


    一陣慘叫聲與落水聲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包圍圈的中央,消失的幾個最接近雙翎居的修士。剛才畫舫四周突然冒出一股詭異的水流,隨後他們腳下的渡船便開始劇烈的顛簸,幾人立足不穩落入水中,至今都不見冒出頭來。


    莫名的狀況讓其他人停在了原地,而那幾個回逃之人此時已經站在岸邊,看著那幾艘空置的渡船露出了慶幸的微笑。


    “誰!誰陰老子!”


    落水之人從水下冒出頭來,吐出幾口河水之後咳嗽了兩聲,罵罵咧咧的環視著四周的渡船。可他們還沒將吞下的河水吐幹淨,臨近的幾艘渡船又是一陣顛簸,然後就是噗通的落水聲,他們便多了幾個河中沐浴的同伴。


    “哈哈,有人下來陪著也不孬!”


    可他的笑話沒有得到任何人回應,所有還立在水麵上的修士都麵色凝重,齊齊的看向船邊這一對少女。身為修行之人,一次意外落水還可以理解為巧合,可兩次立足不穩的話,必然是有人施了手段。


    在場的所有人中,隻有畫舫上的三人有理由這麽做。摯啟的手段他們都見過或聽過,那麽能使出這種讓眾多修士都無法察覺的詭異手段之人,竟然是兩個看起來柔弱無力的少女!


    “雙翎居向來不招待不速之客,你們若是真想登船,先向那些人打聽清楚規矩再來。”翎篁開口指了指站在岸邊的幾人。


    “哪裏來的兩個小丫頭,口氣這麽大?”


    外圍一個年長的修士似乎沒有看到幾人落水的景象,所以對姐妹倆居高臨下的態度十分不滿。


    翎篁沒有多說什麽,隻見她右手輕輕一揮,一道水柱從河底衝天而起,將說話的老者連同他腳下的渡船一同卷到半空。


    隨後水柱突然從船底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是在半空中的渡船上方,結成了一個巨大的水掌直直對著老者拍了下來。


    “轟隆!”


    人與渡船被重重的拍在水麵上,響聲震耳,水麵動蕩,槁椽亂飛。渡船化作萬千碎末飄浮在水麵上,而那位出言不遜的修士良久之後才浮出水麵,吐出一口鮮血,麵色灰暗的朝著岸邊遊去。


    眾人見狀紛紛色變,生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從天上摔下來的修行者。一個生得這般俏麗的柔弱女子,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難道正如剛才那位年輕人說的,這雙翎居與棲鳳樓有什麽來頭不成?


    眼見硬的不行,幾個修為最高之人商量了一番,派出一位看起來頗有些道骨仙風的老者行上前來。


    “兩位姑娘,我們隻是與這位小友有些恩怨需要了清,無意叨擾貴舫,還請行個方便。”


    “他既然上了船,就是我雙翎居的客人,你們便動他不得。有什麽恩怨,待他離開之後自行解決。”


    “可要是他一直躲在船中呢?”


    “你們就一直等著便是!”


    眼見著眾人喋喋不休,脾氣火爆的翎羽直接開口將他們堵了回去。然後在人群憤怒的目光中,拉著翎篁和摯啟走進了船艙中。水麵上的眾修士輕聲嗬斥了幾句,可終究沒有一人敢登上雙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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