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兩道身影讓摯啟愣在了原地,他冷酷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變化。自從他在無憂山外身份暴露,就已經做好麵對所有南朝宗門的準備。無論是有些交情的伏淩川、偌寒澗等宗門,還是仇怨頗深的厝葉園、幽炎城,抑或是曾經那些互有恩怨的熟識之人,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即便是聖地霧隱山此刻有人出現在他眼前,他也不會覺得驚訝。可寧棹的突然現身,著實讓他有些錯愕。


    想起當初安仁縣城時他對自己的賞識,而後又為了自己大鬧厝葉園,摯啟此時殺意盎然的心中也不免生起濃濃的感激之情。眼前這位看上去頗顯老態的長者,是他修行路上見過的為數不多的大修士中,最為和善的一位。


    “你小子居然還記得我,也不枉費我們千裏迢迢而來!”


    “前輩恩情,沒齒難忘!”


    “好說好說,你跟我回山就行。前兩次都錯過了,後來又聽說你常住在冰山上,那地方冷,我不願意去。如今好不容易再遇上,你可不能拒絕我了。”


    “這個……”


    摯啟猶豫了。他知道寧棹來自霧隱山,但他隻與寧櫻二人前來,不曾在人前挑明身份,又對無憂殿之事隻字未提,顯然並不是奉宗門之命而來。


    寧棹更像是出於對晚輩的回護,要將所有人的敵意扛在自己肩上。盡管他背後的霧隱山身份一旦亮明,能為他省去很多麻煩,但並不是所有麻煩。


    “你還猶豫什麽?當初你要是跟爺爺走了,哪來現在這麽多麻煩事!”


    寧櫻看著滿臉猶豫的摯啟撇了撇嘴。七年前的安仁縣城摯啟就對她愛搭不理,如今再次相見時,他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樣,讓她忍不住出言埋怨了兩句。摯啟聞言不敢反駁,隻能在心中苦笑了幾聲。


    “寧姑娘,我……”


    “好了,別婆婆媽媽了,趕緊走吧!”


    寧櫻徑直上前就要拉住摯啟離開,卻被他周身凜冽的殺氣驚得皺了皺眉頭,他強忍著不適來到摯啟身邊,拽著衣角卻沒有拉動他。


    她疑惑的回頭看向摯啟,卻順著他的目光看見了四周怒視著她的人群。


    “哪裏來的小女娃,敢在我們眼前虎口奪食?”


    “老的老,小的小,怕不是個久居深山的小宗門吧!”


    “與這小子還是舊識,總不能是定了娃娃親的妻家吧!”


    幾句調笑之詞惹得眾人哄笑不止,寧櫻怒目掃向人群,淩厲的目光讓許多人嚇得立馬止住了笑聲,憋了片刻之後劇烈的咳嗽起來。


    離得最近的各大宗門之人從她目光中看出了不一樣的東西,望向四周揣測的她的身份。


    “這丫頭還挺凶!”


    “可不,小心嫁不出去!”


    “要不怎麽拽著小情郎不放手呢?”


    “哈哈哈!”


    被一個小姑娘的眼神唬住,這些老江湖們臉上有些掛不住,口中的言辭更輕浮了幾分。寧櫻紅著臉便要出手教訓這幫浪蕩子,卻被摯啟反拉住。


    此時一位焚天宮的長老上前,麵色肅穆的對著寧櫻開了口。


    “敢問姑娘芳名,出身何派?”


    這位長老認真的樣子令一個個放肆的笑臉僵在了原地,他們尷尬的收聲斂笑,等待著她的答複。


    “寧櫻!”寧櫻滿臉不悅的甩出了自己的名字。


    “寧櫻?沒有宗門?”


    “難道是個散修不成?”


    “不對,這名字怎麽聽著有點熟悉!”


    人群中聽到這個名字大多茫然,試圖在旁人臉上找出她的來曆。而離她最近的大宗門弟子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麵色劇變的後退了兩步,更有心智不堅者指著寧櫻顫抖得哆嗦起來。


    “人秀榜第五,霧隱山,寧櫻!”


    一位少年顫巍巍的聲音傳出,紛雜的人群瞬時安靜得呆立在原地。那幾位曾經出言調笑寧櫻之人,更是麵色煞白的冷汗直流,險些暈厥了過去。


    “霧、霧隱山!”


    人群中一個中年男子身體一軟,癱倒在了地上,他正是剛才出言不遜的其中一個。寧櫻看著人群前後的態度變化,滿臉嫌惡的白了他們一眼。


    他正想繼續拉著摯啟離開,卻被一位幽炎城的長老擋在了身前。


    “不知是霧隱山的寧姑娘,失禮了。”


    “你有事?”


    “寧姑娘與這位前輩兩人來此,不知是有霧隱山聖令在身,還是……”


    “你管得著嗎?”


    “若是有聖令在身,不管是霧隱山意在這位少年還是無憂殿之秘,我們都不敢有任何忤逆,大家也相信霧隱山必定會給修行界一個交代。可若是兩位私自前來要將他帶走,那我們也希望能有個交代。”


    “交代?你看這個交代滿意嗎?”


    一道青影從寧櫻手中射出,貼著這位幽炎城長老的耳旁掠過,帶起他一絲鬢發沒入道旁的樹叢中,穿透了整個枝幹之後露出半截木刺。


    男子摸著感到一股涼意的耳鬢,陰沉著臉退到了一旁。眾人見識到寧櫻的強勢,也隻能低著頭不敢出聲。


    “榆師姐,這個寧櫻在人秀榜上還排在你後麵,為何敢這般放肆出手?”


    人群中一直盯著摯啟的玄杳嵊四人見著寧櫻的突然發難,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領頭的榆婧。


    “她畢竟出身霧隱山,雖然隻是積弱多年的寧家分支,但自柘聖霧隱山傳道開始,這三個字在南朝修行界心中便是世間真理。”


    “我們玄杳嵊這些年人才輩出,難道還無法與封山百年的霧隱山相較嗎?”


    “霧隱山的底蘊,豈是百年封閉便能消磨掉的。若不是人秀榜重開,你們能想到南朝最頂尖的少年天才都出自那座百年未開的山上?即便是眼前排在我後麵的寧姑娘,如今的實力也在我之上了!”


    “她突破勢境了?”


    “不錯,而且有些時日了。”


    “哼!要不是為了半年後的無憂山,師姐也早就突破了!”


    “說這些毫無意義,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


    就在玄杳嵊四人品評霧隱山之時,一直笑吟吟看著寧櫻與摯啟的寧棹突然抬頭看向遠處,皺著眉頭收起了笑容。


    片刻之後,摯啟與寧櫻也停下手中動作,與周圍的各大宗門之人一齊看向官道旁的叢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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