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摯啟沒有按之前打算的前往城北尋覓商隊,而是在城西轉了幾個圈之後,來到了一座大門緊閉的宅院前。院子看著有些古意,除了被撕掉了封條的大門像是新裝不久,其他的外表看去都顯得十分老舊。


    摯啟剛到不久,遠處就有一隊甲士跟在一個騎馬的文官身後齊步來到了這座宅院的大門口,甲士門分散守在門外,中年文官下馬走到門前。


    “葉彤,我知道你已經回來了,若是你想救葉家眾人,就跟我走吧!”


    “嘎吱”一聲大門洞開,一身紅衣的葉彤從院內走了出來,手中還握著那把讓她又愛又恨的銀鋼劍。


    “先把我葉家人放歸府中,我自然會跟你們走。若是你們想用強,雖然我打不過你們,但是自戕確實很容易的。”


    說罷她將軟劍抵在自己的脖頸上,略帶嘲弄的看著身前這位官員。文官見狀急忙退後兩步,口中不停的安撫者她,然後揮手叫來一聲吩咐了幾句,那人騎馬疾馳而去。


    不過一刻鍾的功夫,街道遠處響起陣陣的軍馬轟鳴之聲。片刻之後,大隊的甲士護著兩頂官轎,後方還壓著許多身帶鐐銬之人來到了葉家大門前。


    “爹!娘!”


    幾名甲士壓著葉家人上前,最前麵的一男一女便是葉重夫妻二人。兩年不見的家人重聚,還是在這般情景之下,三人臉上不覺都掛滿了淚水。守衛的兵甲任由他們抱著哭作一團,將轎門壓低迎下了兩人。一個是身著紫色官服的中年人,而另一個是一位身穿黑袍、臉色有些憔悴的男人。


    “就是這丫頭?”


    “正是!”


    兩人看著葉彤確定了身份,隻待眼前這場家人重逢的戲碼結束之後便將她帶走。如此大的陣仗引了不少百姓圍觀,為首的官員也不阻止,而是有些諂媚的望著身邊的黑袍人。


    摯啟看著他印象中那個脾氣火爆的女子哭成了淚人兒,心中猶豫著是否該出手相助。對方雖然隻是些俗世之人,但沾了官家之因,便不會忌憚一個無門無派的修行者。他目光一直集中在葉彤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人緩緩靠近他身邊。


    “小夥子我觀你英武不凡,應當是個頗有武力之人,想沒想過管管眼前的不平事?”


    突兀的聲音將摯啟驚得回了神。開口的是個看著四十歲許的中年男子,頭發披散、臉頰酡紅,胡須淩亂應該是許久未曾修剪;原本估摸是白色的衣袍上沾滿了各種油漬、酒漬,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手中還握著酒袋不時喝上兩口。摯啟隻當是個酒醉之人的胡言亂語沒有理會,誰知此人再次開口。


    “年紀輕輕該有些血氣,怎麽路見了不平還能忍氣吞聲?”


    “這位……前輩何意?”


    在圍觀的這麽多人中,此人單單找上了自己,讓摯啟不得不心生謹慎。


    “我觀你方才麵有異色,可是在葉家有相識之人?”


    “與葉家小姐葉彤有同行之交。”


    “那就是朋友咯,朋友有難,難道你不出手相助?”


    “前輩說笑了,且不說我能幫上多少忙,單說公然與官家對抗,無論對葉家還是我來說,都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如此年輕怎就沒了勇往直前的銳氣?你堂堂一個堪比勢境的修行者,還怕了這些凡人不成,大不了就帶著葉家的小丫頭逃出隆興府。葉家經此大難,必然也不會留戀城中產業,他們紮根府城數代,自然會有脫身之法。至於官家的問題,難道你以為這隆興府的齷蹉事,他們有臉傳到外州去?”


    “前輩知道我是修行者?”


    “我不光知道你是修行者,中間那個穿黑衣服的家夥也是修行者。”


    “他也是修行者?”


    “水修善隱,再加上他有些小手段,看不出來也正常。”


    “前輩對城中之事如此熟悉,可知他為何非要帶走葉彤?”


    “還不是為了他那個寶貝兒子!”


    這個邋遢男人雖然麵有醉色,但話語間條理卻十分清晰,三言兩語便將來龍去脈說了個通透。


    這個黑袍人是隆興府境內一個頗有些名氣的修行家族的族長,族中皆是水行修士,且出了好幾位在鄱西郡內都打出了名號的勢境高手。到了他這一代的時候,膝下兒女雖多,但真正算得上有些修行天資的,便隻有他的小兒子。


    七八歲的年紀便識境大成,讓他對這位小兒子偏愛有加,尋遍兩郡得了上好的水行靈物鑄成養兵,期待將來小兒子能破入勢境大放光彩。


    可誰知少年不知張弛需有度,兩年多以前他嫌棄養兵進度過慢,強行契合靈物,被靈物反噬傷了根本。父親傷心欲絕之下遍尋名醫得了個偏方,以火行之力陰陽調和方有機會好轉。


    但火修靈力過猛,恐會危機傷者脆弱的內脈,需尋得身懷陽火的凡人女子,以陽火陰體對陰水陽體,才能真正做到陰陽相濟。於是便有了隆興府四處搜尋的亂局。


    “葉彤真的身懷陽火?”


    “那是自然,葉家人大多是此種體質,無論男女。”


    “前輩為何對葉家這般熟悉?”


    “因為我也姓葉。”老頭對這個姓氏十分驕傲。


    “前輩也是葉家人,可是葉家是江湖世家,從未聽說有過修行者。”


    “老夫葉淳,算不得什麽修行者,隻是眼力比較好!”


    “前輩莫要騙我,連實力幾何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是一句眼力好便能做到的。”


    “嘿嘿,這個……”葉淳哂笑了兩聲。


    “前輩既然是葉家人又是修行者,為何不出手解救族人呢?”


    “葉家有祖訓,後人不得踏入修行路,我既已入修行之門,便算不得葉家人了。”


    “前輩既然勸我出手,便當知曉身份並不是阻礙。”


    “這個嘛,我年紀大了,打打殺殺的活計還是年輕人比較在行。”


    摯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雖然心中對於葉淳找上自己仍然有些疑慮。但如果他所言屬實,葉家願意暫避風頭而隆興府不敢將相助修行者脅迫凡人的醜事外傳,即便救人會引來黑袍人家族的追捕,他也大可以放心出手相助葉家。


    此時葉家眾人相聚的哭聲已經小了下來,黑袍人上前幾步,對著一旁紫衣官員說了幾句,摯啟注意到了他眼中濃濃的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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