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出門時,摯啟還在失眠的困倦中,而摯辰也在宿醉的痛苦中。叔侄兩人有個迷糊的出了門,當他們來到一座堪比草棚的茅屋麵前時,摯啟一度以為二叔還沒醒酒迷了路。


    “真是這裏?”


    “錯不了!”


    “這地方……”


    “常老二!”


    摯啟話沒說完,摯辰便伸腳踹門走了進去。門不過是樹枝和稻草捆起來的一個遮擋,勉強能稱作門。棚內沒有窗戶,好在天已大亮,裏麵還四處漏著光,他借著貼地而入的陽光看見了一個躺在草席上熟睡的人影。


    摯啟果然認識這此人。他便是一個多月前自己六歲生辰的時候,後院裏癱坐在地上的那個衣衫襤褸之人,摯啟還記得他身上磅礴的氣血之力。可此時的他除了衣衫依舊破爛,身上一點也察覺不到那時的氣勢。


    “常俊,常老二!”


    摯辰大嗓門的呼喝根本不起作用,最後還是踢了地上的常俊兩腳,他才翻了個身,眯著眼睛看著他們。


    “摯老二啊,大早上就擾人美夢。”


    “別美了,瞅瞅外麵,日上三竿了。”


    “別廢話,說事。”


    “人帶來了,你看著辦。”


    摯辰說完就直接上馬離開,甚至都沒留給摯啟說話的空隙,留下一臉茫然的他看著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的常俊。他呆立了片刻,等待接下來的吩咐,可傳來的卻是常俊的呼嚕聲。


    一直到中午時分,常俊才幽幽轉醒,起身便出了門,摯啟隻得跟著。兩人一路朝著城門口走去,路上還買了幾個包子果腹,當然是摯啟付的錢。


    他們在城門不遠的牆腳下坐著吃完了包子,然後常俊繼續閉眼睡覺。而摯啟卻不知所措的看著身邊睡覺之人,又看了看不遠處人來人往的城門,有些不知所措的歎了口氣。


    摯啟原本以為父親所說的學點東西,就是像湯溪鎮時跟著鐵娘子和何書生那般。誰知道見麵的第一天,先是在屋裏站了半天,再是城門口坐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上就結束了。


    第二天摯辰都沒有送他,他如昨天那般來到草屋等著常俊醒來,然後跟著來到城門口。吃完包子常俊又準備睡去,摯啟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先生,請教我。”


    “哦?你想學什麽?”常俊懶洋洋的睜開眼睛。


    “先生能教我的。”


    “我正在教你。”


    “請先生解惑!”


    “昨天坐在這裏,你看見了什麽?”


    “人,進出城的人。”


    “都看清了嗎?”


    “都看清了。”


    “昨天初申時分,城門口喧嘩了一陣,所為何事?”


    “是進城和出城的兩個大商隊對上了,兩方各不相讓,堵住了城門口進出不得,引了許多人圍觀。”


    “很好,那時有人在城內圍觀的人群中順走了三個錢袋。那人是男是女,是何年紀?”


    “這……,未曾注意。”


    “那你繼續看著,我先睡會兒。”


    摯啟有些錯愕,旋即又明白過來。常俊與何書生教他的方式有些相似,更多的是讓他自己去感受。他有些明白了常俊教他的東西,認真的看著城門口每一個過往的行人。


    安仁縣城的城門口就這樣多了一大一小兩個無所事事之人,整天坐在牆腳下,大的睡覺,小的發呆。有時中午出現,有時大早上就在那裏了。要不是小的衣著還算周正,怕不是會有善行之人上來丟幾個銀錢。初時還有不少人上來勸諫指點一番,時日久了,便也隻當他們是兩個閑人,聽之任之了。


    “昨日辰時有駕裝飾華貴的馬車出了城,你可知是哪家的?”


    “是城中富賈陳家,據說是城中最大的家族。”


    “那車中是何人?”


    “何人?未曾見車中人露麵。”摯啟搖了搖頭。


    “馬車車轍很淺,身邊有個侍者是女子做男裝,車上還有淡淡的脂粉味,是陳家的女兒家,成年的也就是長女陳寧了。”


    “摯啟受教了。”


    “那車馬上就要進城了,你再看看。”


    常俊話音剛落,一駕通體紅漆、兩側鏤空成一隻雀鳥圖案的馬車駛入了城中。引路的馬匹有些踉蹌,隨行之人臉上也都沾著風塵。


    “車轍深了許多,隨行少了幾人,有些許藥草味道。”


    “不錯。”


    “這是途中遇了賊人?”


    “陳家怕是要遭難。”常俊突然冒出一句。


    “據我這些時日聽聞,陳家財力不俗,武力也頗強,在城中更是口碑極佳,就連城外的大小山賊都會給幾分顏麵,怎會有難?”


    “十日前有個十餘人的車隊在城外不遠遭了難,你可知曉?”


    “知道,還是二叔他們收斂了屍體。”


    “那是陳家的馬車。”


    “那些是陳家人?”


    摯啟驚呼出聲,腦中飛快的盤算著關於陳家的消息,試圖找出其中的原因。


    接下來的幾日裏,摯啟依舊在城門口靜坐著,除了觀察人群之外,還按著何書生的教授修行不輟。常俊依舊如往常般睡著,有時也會出聲提醒兩句。


    陳家的馬車在這幾日裏不停的進出城門,有時亮明旗號,有時則換了裝束,明理暗裏在準備或者尋找著什麽。平常人或許沒有感覺,但摯啟卻感受到了常俊之前所說的:陳家有難。


    這日巳時他二人入往常般在城門口坐著,此時已是接近六月,巳時的太陽已經有些毒辣,他們找了個背陽的地方,看著主街上揮灑著汗水的人群。


    一個不大的車隊引起了摯啟的注意。這個隊伍不到十人,都是些身材魁梧,腳步紮實的中年男子。一行人都包裹得十分嚴實,在這六月的天氣裏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但他們聚在一起的氣勢,讓人不敢指點嘲笑。


    旁邊熟睡的常俊突然醒了,也看著這一行人。


    “感受到了?”


    “嗯,很強的氣勢。”


    “這是殺伐之勢。”


    “也是勢?”


    “眾人聚集之勢,多則可敵勢境。”


    “武人竟可敵修行者?”


    “修行者亦是人,這是第幾批了?”


    “從前日開始,這是第六批。”


    “五十餘人,倒是足夠了。”


    “什麽足夠了?”


    “晚上隨我去看場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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