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沒法彌補任何東西。


    這隻是莉婭的一廂情願:既然本小姐做錯了,那就向你道歉,要不晚上想起這事沒幹,都睡不好。


    “背過身去。”林達舉起手中的針線。


    “哦...”


    莉婭轉身扶牆。


    林達在後邊開始工作。


    不得不說,莉婭的皮膚挺白的,人也挺瘦,禮服裙幾乎露出大半個背部,使得林達能夠很直觀的看到少女纖細的胴體。


    異世界真是太神奇了。


    林達心中感歎,這麽小一隻竟然能揮動重劍,還是高輸出的那種,擱現實估計連瓶蓋都擰不開吧。


    “快點,還沒好嗎?”


    莉婭著急的左瞧右瞧,被林達上手後,她才發現這個姿勢容易被人誤會。


    走廊裏是聲控魔導燈,沒人經過的時候光線昏暗,倘若大廳那邊的客人走出來,往這邊一瞅...


    就會模糊地看見,林達湊在她後邊,一動一動的。


    絕對會被誤會,在做澀澀的事情!


    “我也是第一回,手法難免生疏。”


    林達在後邊沒好氣地說道。


    “等等、好像有人來了!”


    莉婭化身大耳朵貓,周圍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她察覺,她瞄向大廳門口那邊,渾身肌肉繃緊,聲音發顫:“糟、糟了,有人往這邊來了!”


    “怎怎怎麽辦啊!被看見就完蛋了!”


    莉婭結結巴巴的說著,下意識的從空間戒指中取出重劍,準備打暈目擊者。


    “來這裏。”


    林達可不會放任莉婭在派對上傷人,他抓著莉婭的手腕,一個閃身...進入男洗手間。


    裏邊是一片立櫃式的隔斷,三樓這個大廳主要用來招待客人,洗手間做成公共樣式。


    裏邊空間狹窄,鑽進去兩個人就顯得有些擠了。


    林達把莉婭按在馬桶上坐著,捂住她的嘴,側耳傾聽外邊的聲音:


    “艾伯納大人超帥的!”


    “是啊是啊,我還向他敬酒了,但好像他隻喝果汁。”


    “蓋爾其實也不錯吧?雖然性格有問題,但好歹是星階。”


    是一對女性冒險者的聲音,進入隔壁女廁後,聲音方才消失。


    莉婭的眼睛卻是瞪得堪比銅鈴:躲在這裏的話,狀況不是變得更糟糕了嗎!


    林達察覺到莉婭在想什麽,慢慢鬆開手,說:“問題不大,等外邊沒人的時候,你趁機溜出去就好。”


    “萬一被發現呢?”


    “你可以說自己是笨蛋,搞錯男女廁了。”


    “...”


    莉婭無語的說:“也就你把我當笨蛋,其實本小姐一點都不笨。”


    林達沒有就這件事上爭執,他按住莉婭的脖頸,“往下趴點,不好動手。”


    “...哦。”


    莉婭略微猶豫,俯下身,方便林達在後邊操作。


    在這種狹窄的小空間中,莉婭一方麵擔心會被人發現,但另一方麵,感受著後邊那道熟悉的氣息,心跳速度加快了不少,握緊的拳頭中出了一些汗水。


    換成別的男性,莉婭肯定不會跟著對方進入這種地方,更不可能把後背放心的交出去,指不定對方就色性大發,對她做出糟糕的事情!


    但對於林達,莉婭就挺放心的。不管討伐魔物還是現在,她都相信林達不會害她,即使她的種種惡劣行為導致林達退隊。


    這種信任,卻是遠遠超過奧魯和菲利斯。莉婭心想,換成他們倆的話,敢拉著她進男洗手間,估計她早就取出重劍,把那兩人拍飛了。


    隔壁女廁的兩位冒險者走後,周圍徹底安靜下來,靜到莉婭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和林達縫補衣服的聲音。


    這個場景似曾相識。莉婭一個恍惚,卻是想起了沙沙的翻書聲——她在一邊努力修行,林達翻閱比磚頭還厚的書本。在那間小出租屋裏,或是雪雁的別墅裏,兩人各幹各的,基本沒有交流。


    就算有,也是‘該吃飯了’或者‘去交屋子的魔能費用’這種沒營養的對話。


    那種兩人各幹各的平和時光,被林夕捉弄的時光,莉婭不以為意或是覺得煩躁...


    但現在她才明白,少了那些,五顏六色的冒險生活變成一片黑白。


    莉婭隻想著埋頭前進,抓緊每一秒提升自己的鬥氣,從未留意眼下。


    等回過神,那些東西早就像泡沫一樣消失。


    莉婭的拳頭慢慢攥緊,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在擔心打破這種久違的靜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一起創建雪雁冒險隊的兩人,已經陌生到需要帶著禮物來參加對方的晉級派對,得到的也隻有一聲生硬的謝謝。


    再給她一次機會的話...


    她絕不會放那天晚上的林達離開了。


    莉婭咬了咬牙,閉著眼睛,用豁出去的氣勢說:“林達,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我沒打算讓你退隊。”


    “即使那時的你隻是個15級的愈術師,我也沒打算踢你走。”


    “菲利斯的簡介...隻是我嚇唬你的啊!”


    莉婭的眼睛紅彤彤的。但說出這些後,她鬆了口氣,背負在身上的重量,少了一些。


    看不起那時的林達,確實是有的。但拋棄林達這種想法,莉婭未曾想過。


    她隻是以為,像往常那樣逼一逼林達,林達就會放下繁複的攻略,跟著她一起莽進第九層。


    結果那天早上,她沒能等到。


    當時莉婭已經在懊悔了,但拉不下臉去向林達道歉。


    即使現在晚了,她仍舊想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訴林達。


    林達手上的針線頓了一下,沉默許久。


    “這些,我是知道的。”


    “你知道?!”


    “共事三年,我還不至於看不出一個人的性格。”


    林達的手,輕輕地放在莉婭的腦袋上。


    隻不過有些東西,客觀上可以理解,主觀上卻無法接受。


    莉婭什麽都沒說,眼睛裏掉出小珍珠,在光線昏暗的洗手間裏,一滴滴落在地上。


    她沒有任何聲響,任由小珍珠從眼睛中滑落,和洗手池那邊沒關緊的水龍頭滴滴答答的聲音,混在一起。


    “我仔細想過,你們變成這樣,是不是也有我的責任。”林達說:“從一開始就少做一些事情,鍛煉你們,雪雁或許能走的更遠。”


    “我的退隊,對你們也是一件好事。你有沒有發現,你和艾可她們,都變強了?”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莉婭愣了一下。


    她想起昨天討伐鐵甲陸龜時,變得更加精純的火係鬥氣。


    客觀來看,莉婭的實力,是變強了。艾可,克蘿娜她們,也有不同程度的提升。


    當然,最大的變化是雪雁開始團隊作戰。盡管‘四肢’還不太協調,但比以往,厲害得多。


    “好像,真的變強了...為什麽?”莉婭詫異的說。


    “因為你們不再依賴別人了。”林達笑了笑,“菲利斯略顯粗糙的攻略,才能激發你們的潛力,逼著你們磨煉戰鬥能力。”


    雪雁冒險隊需要的,是一個中庸的指揮者。


    在磕磕碰碰,受傷之中,不斷前進。


    遊戲後期,雪雁是一支很強的冒險隊,當中的鐵三角【莉婭】【艾可】【克蘿娜】,達到五星卡的水平。


    林達的攻略太完善,無法激發出她們真正的潛力。


    有些角色,必須被敲打,才會褪去外邊的泥衣,展露珍珠之材。


    反觀鸞尾花的隊員,都在漆黑之影時期,被敲打過了。


    拿上戰場,立刻就能用。


    這是和莉婭她們最大的不同。


    隻要林達待在雪雁一日,她們就無法成長。


    “冒險者,總要向前的。”


    林達的聲音柔和了一些,說:“也許在更前方,還有著鸞尾花和雪雁交匯的地方。”


    莉婭的肩膀狠狠抽動了一下,嘭的轉身。


    這時林達才發現,莉婭眼睛通紅,晶瑩的淚珠沿著臉頰滑落。


    莉婭抓著他胸前的衣服,小腦袋低垂,淚珠一顆顆的滾落,聲音尖銳的說:“那種前方,本小姐才不要!”


    “林達,你現在就回來啊!”


    “你也是雪雁的一員吧!”


    林達意外的看著莉婭。


    他誤判了,以為莉婭打死也說不出這麽沒骨氣的話。


    莉婭上次哭,還是在二層失利的時候。


    林達明白了莉婭有在悔改。


    隻是,太晚了。


    鸞尾花這邊的隊員都在等他,他不可能回到雪雁。


    相當於被莉婭開除的員工出去創立公司,小有成就了,莉婭才想著續合同...林達不同意,林達的員工們更不會同意。


    “你可是雪雁的隊長,哭鼻子也太丟人了吧。”林達忍俊不禁的笑聲直接讓莉婭破功。


    她的臉一下子憋紅了,從洗手間的盒子裏抽出一張紙巾使勁擦了擦,怒視林達:“你敢說出去,本小姐絕不會放過你!”


    “說出去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那...回答呢?”莉婭扭扭捏捏的看著腳尖:“把鸞尾花並入雪雁,本小姐不是不能接受,給你個副隊長當當,也是行的...”


    “想什麽呢。”林達哭笑不得,他的鸞尾花可不比雪雁差,怎麽可能並入雪雁?


    他在莉婭額頭上敲了敲:“連跟上鸞尾花的勇氣都沒有?害怕被我們甩開,連鸞尾花的尾巴都看不到?”


    “什、什麽,林達,你也太狂妄了吧!難道你不知道本小姐是未來的最強劍士!?”


    莉婭惱火的說道。林達可以侮辱她的人格,但絕不能侮辱她的實力!


    她努力修行十幾年,手中利劍鍛煉的爐火純青——別看她似乎在這場言語交鋒中落於下風,但真槍實劍的打起來,獲勝的大概率是她。


    “那不就得了?”


    林達笑了笑,說:


    “既然你能跟上鸞尾花的腳步,那我回不回去,都是一樣的。在更高的層數,傳說中的四十層、四十五層大秘境,危險重重,光靠一支冒險隊,無法在那裏生存。雪雁和鸞尾花並肩作戰的機會,還有很多,隻要你能跟得上來的話。”


    “本小姐在創建雪雁的時候就想好了,這會是一支傳奇級冒險團,怎麽可能跟不上!”


    “就是這點。”


    林達頓了頓,低頭看著莉婭神采飛揚的小臉。即使眼睛紅紅的,仍然無法掩蓋少女那火焰般熾烈的氣勢,任何隊員在這道火焰的照耀下,都會忍不住跟著她繼續攀登。


    林達、林夕、艾可、克蘿娜,為何選擇加入雪雁,而不是其他冒險隊?


    林達想,這其中一定有著‘火焰’的影響,存在於莉婭體內對冒險空前熱切的灼熱之火,也可以通俗的理解成——究極內卷王!


    莉婭修行刻苦,每當看著莉婭在為了攀登世界樹而努力,會引發那些懶狗冒險者的焦慮,被莉婭感染,跟著一起修行。


    莉婭的內卷之火,灼熱之火,燃盡了林達初來異世的迷惘,義無反顧的被當時僅有十五歲的少女,拉進冒險工會。


    即使莉婭如今變得性格糟糕,但林達並不否認冒險最開始時的她,是一朵青澀旺盛的火焰,能吸引迷茫的冒險者們飛蛾撲火。


    “坐下吧,還差一半就修補好了。”


    林達瞧見莉婭歪了歪小腦袋,疑惑的看著自己。他沒有回答莉婭剛才那句‘就是這點’的含義,回不去的東西翻來覆去提起,隻會讓其褪色。


    “完成了。”


    三分鍾後,林達收起針線,滿意的拉了拉莉婭禮服裙後背的帶子。彈性很好,拉了幾下也沒斷,撐過今天絕對沒有問題。


    莉婭坐在馬桶上沒有起來,背對著他,小聲說道:“林達,今天的事情...額,那個...謝了。還有,那個...嗯...”


    如同便秘拉不出屎,莉婭憋得臉色漲紅。


    “道謝就免了,不給鸞尾花搗亂就謝天謝地了。”林達說。


    “除了道謝...”莉婭惡狠狠地閉上眼睛,一鼓作氣的說:“本小姐,還要向你道歉。”


    林達:“?”


    難道有人把刀架在莉婭脖子上,莉婭不道歉就砍她?


    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等了片刻,莉婭那邊如同卡殼,林達提醒道:“你不是要道歉嗎?”


    莉婭:“?”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


    林達被整無語了。


    這也叫道歉?


    唉。


    他歎了口氣,讓莉婭這種人真心實意的鄭重道歉,估計是不可能了。


    “本小姐來參加你的晉級派對,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莉婭說:“你有找到林夕的下落嗎?”


    林達皺眉想了一會兒,認為,有必要把林夕的事情告訴莉婭。


    在雪雁的時候,莉婭可以說是林夕最好的朋友,對於林夕的變化,莉婭有知情權。


    挑了一些能說的,林達把發現林夕線索的過程給合理化了一下。


    莉婭聽完,滿臉難以置信:“魅魔?你說林夕變成一隻魅魔了!那肯定下流的不得了吧,林夕以前就很色,這下更色了!”


    林達皮笑肉不笑,好好好,當著自己的麵說林夕色是吧,屬實是情商拉滿了,也就莉婭能幹出這種事。


    他姑且解釋道:“高等魅魔對於自身控製力,比普通魅魔強得多。”


    “哦...那還好。”莉婭握緊拳頭,說:“20層嗎...林達,你就放心吧,我會去到那裏,親手打倒林夕,讓她回到這邊!”


    莉婭和林夕兩人的戰績,停留在99勝99負。


    她會用第100勝,把林夕打醒!


    “衣服也修補好了,你趕緊離開吧,省得離開時間太長,被人發現。”林達拍了拍莉婭的肩。


    “哦...”


    離開之前,莉婭抿著唇,眼神躲閃的說:“最、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啊。”


    “什麽?”


    “你...那個...呃...”


    “算了——沒什麽!”


    莉婭嗖的一下衝出洗手間,飛也似的消失。


    林達詫異的撓了撓腦袋,身前洗手間的門劇烈搖晃,轉軸都有些裂了。


    那家夥到底想說什麽?


    打了一個時間差之後,林達慢悠悠回到大廳。


    派對已經來到尾聲。


    他發表了一番簡單的感言,大多數關係普通的冒險隊,就告辭了,隻剩下一些老麵孔留在這裏繼續玩兒。


    林達無奈的掃視了一眼大廳,可謂一片狼藉。


    舞會之後,眾人扔掉高腳杯,換成比臉還大的麥酒杯,一個個全都喝嗨了。


    林達在桌子底下找到了呼呼大睡的卡芙尼,卡芙尼身前的衣服被麥酒打濕,濕漉漉的貼在上邊。該看的,不該看的,全能看到;


    一向舉止得體的伊莎,醉醺醺的踩在桌子上,舉著一個麥酒杯,臉色發紅的打著酒嗝,周圍人一起鼓掌叫好。


    當伊莎看見經過的林達,如同土匪似的大笑了一聲,指著林達說道:“冰花的隊員們,別讓他跑了!”


    林達滿頭大汗,趕緊溜到二樓。


    伊莎平時看著素質挺高的,沒想到酒品這麽差!


    算了,隻要這群人不拆別墅,隨他們鬧去吧。


    林達搖了搖頭,想著回房間看會兒書,清靜清靜。


    但很顯然,當二樓走廊裏,那個明顯在堵他的少女出現後,他的想法落空了。


    “艾可?”


    坐在輪椅上,於窗邊靜靜沐浴著陽光的金發少女,正是【聖潔法師】艾可。


    正午溫暖的陽光,落在艾可金色的長發和白裙上,有一種萬物靜謐的美。


    艾可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揮了揮小手:“等你好久了呢。”


    她的左手,輕輕撫摸右手食指上銀色的空間戒指。


    艾可目光閃了閃,把克蘿娜拿出來做擋箭牌,隱藏自己的真實目的:“林達,克蘿娜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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