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綺羅美衣和朱釵首飾像流水一樣被抬進西跨院,雲雀看花了眼。


    “大奶奶,世子爺的眼光可真好,這些顏色、款式都是最時新的。您看看今日穿哪一身?”


    “收起來吧。”桑晚似乎不為所動,埋頭吃著粥,門外又來了個丫鬟。


    “大奶奶,角門外有人求見。”


    桑晚沒來由心一煩:“今日為何來得這樣早?”


    這個桑大慶,天天要錢,簡直是要逼死她。


    還有程娘子,每日來都說些威脅人的話,來回就是詔書、詔書,她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了。


    丫鬟有些摸不著她的心思:“那婢子去讓他等著?”


    “算了。”桑晚擺了擺手,換上了外袍:“我這就去。”


    當她走出角門,抬眸的一刹那,心都滯住了。


    紫薇樹下站著一襲青衣,幹淨儒雅,是許久未見的史洛川。


    “阿晚。”他一出聲,就紅了眼睛。


    桑晚喉間動了動,晦澀難明:“洛川……哥哥。”


    “阿晚,真的是你。你……你……”


    他看了看裴府的丫鬟,有些說不下去。


    桑晚示意丫鬟退下,人又往外走出去一些。


    史洛川顧不得什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阿晚,我前幾日去你家才知,蒲家小姐竟去找過你。是誤會,阿晚。我與她並無什麽。蒲員外的確有心想我入贅為婿,此事我已經同他們都說開了。我心裏隻有你,絕不會娶旁的人為妻的。我已經搬回了家中,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怕你多想,未曾同你說清緣由,都是我的不是。”


    桑晚一怔,心裏頓覺好受了許多。


    她一抽鼻子,眼圈跟著紅了紅:“洛川哥哥,那蒲家小姐與你很是般配的。”


    史洛川手並指放在耳畔,發誓:“我若有異心,就讓我名落孫山,這輩子都考不中。”


    桑晚抓起他的手就往下拉:“晴天白日的,你胡亂說些什麽。別咒自己。”


    “阿晚,你不生我氣了?”史洛川見她如此,心放下了大半。


    “我本就沒有生氣。洛川哥哥,你有更好的選擇,我自當為你高興的。”


    桑晚說的是實話,論家世、樣貌,談吐,那蒲家小姐是一等一的。


    史洛川卻以為她還在說氣話:


    “阿晚,不許你這樣說。你在我心裏就是最好的,沒有更好的選擇,隻有你。”


    桑晚望著他懇切而真摯的眼神,忽而又想起裴謹之將她當做蕭玥替身的事,心裏百感交集。


    “洛川哥哥,隻有你,真正當我是我。”


    史洛川並沒有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你當然是你,沒有人能替代你。”


    “謝謝你,洛川哥哥。”


    一瞬間,她好像又找到了心靈的依托。


    “阿晚,裴謹之又強迫你回裴府做丫鬟了?你同他說,到底要多少銀子才肯放了你?我現下就去湊錢。”史洛川對裴府很是討厭,每一次他們都攔住他,想要見桑晚實在太難了。


    “洛川哥哥,此事說來話長。”


    桑晚深吸了一口氣,向他娓娓道來。


    她隱去了許多細節,隻說裴謹之是因為救她中了毒箭昏迷不醒,她為他衝喜。


    “我現在還不能走,世子答應我,過些時日待事態平息,會給我和離書放我走。隻是,如此以來,我便是二嫁婦了,洛川哥哥,恐怕,我不能……”桑晚說不下去了。


    事態一發不可收,她完全無法控製。


    她和史洛川之間,平白又多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史洛川的反應卻出乎意料地平靜,甚至可以說是鬆了一大口氣:


    “我就知道,阿晚你是有苦衷的。此事和二不二嫁有何關係。他救了你,你為他救回他而衝喜,一報還一報是大義。我怎會因此而對你有看法?如果我是這樣的人,怎配做你的洛川哥哥?”


    桑晚鼻尖一酸,聲音都哽咽了:“洛川哥哥,我……”


    史洛川心都快碎了:“阿晚,別哭。我知道你過得不易,且再等等,等你拿到和離書,同我一道去州府應考,日後再一同去京城,如何?”


    桑晚悶聲點了點頭,眼眶濡濕:“我想的,我一直是想的。”


    史洛川笑得跟孩子似的:“那就說好了。阿晚,我今日就回家苦讀,等你的消息。”


    “好。”桑晚抽了抽鼻子,擦了擦眼角滲出的淚。


    兩人執手,又哭又笑;話別時,史洛川又是一步三回頭。


    不遠處的屋簷上,蹲著百裏奚和裴謹之。


    百裏奚咬著不知從哪拽來的草杆子,氣急敗壞地啐了口唾沫,酸溜溜道:“就是這書生啊。”


    他斜睨了一眼裴謹之,很是不甘:“小丫頭的眼光,也不怎麽樣嘛!”


    裴謹之手中的拳頭青筋迸裂,口中依舊淡淡的:“我沒有聽牆角的愛好,恕不奉陪。”


    他一躍而下,顧自離開。


    百裏奚忙不迭跟在他身後:


    “哎,你等等我啊。走那麽快作甚?”


    *


    桑晚目送史洛川離開後,收起了淚往裏走。


    離別總是如此艱難,但好在他們坦誠相待,有了新的期盼。


    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沒走幾步,有人攔住了她的路。


    “大奶奶,求您,救救我家姨娘一命吧!求求您了!”


    桑晚擰了擰眉,雲雀湊過來低聲道:“這是趙姨娘身邊的丫鬟流霞。”


    趙姨娘?桑晚腦中靈光一閃,不是和錢路偷情的那位嗎!


    “你家姨娘怎麽了?為何在此哭哭啼啼?”


    流霞膝行了兩步,在桑晚跟前拚命磕頭:


    “我家姨娘是冤枉的,老夫人將她禁足在垂花閣,可這幾日變了天,姨娘著涼發了高燒。我求了幾日,都沒有大夫來看她。大奶奶,您好人有好報,再這樣燒下去,她會死的。求求您,求您救救她!”


    桑晚有些不明白,她看向雲雀:“此事為何無人來報?”


    雲雀也搖了搖頭。


    “去,叫上青禾,一同瞧瞧去。”


    人命關天,桑晚也沒時間計較為何這件事被隱瞞不報,立刻調轉方向去了垂花閣。


    趙姨娘無力地躺在床榻上瘦得脫了相,病態枯黃,全然看不出往日的嬌豔。


    桑晚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燙得厲害,嘴裏還在叨叨地說著胡話。


    流霞是個忠心的,立刻端了碗水過去,喂她喝下。


    整個垂花閣隻剩一個流霞,再無別人。


    桑晚一陣唏噓,瞧著是自作孽,可看見了終究是不落忍。


    青禾提著藥箱,見到趙姨娘的模樣,也是一怔:“怎病成這樣?”


    “青禾姐姐,你快給瞧瞧,都燒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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