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裴謹之穿過遊廊,見百裏奚手裏拿著個東西,嘴裏吐著詩,一臉陶醉的模樣。


    “收一收你的哈喇子,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竟學會念詩經了。”


    百裏奚朝他翻了個白眼,又展開絲帕聞了聞:“你懂什麽,這是我的心上人特意為我繡的。”


    “你何時有了心上人?”裴謹之揚眉,奇了怪了,“我瞧瞧,繡得什麽?”


    絲帕隻是尋常的月白錦,右下方繡著一株蘭草,還有一隻蝴蝶在葉間穿梭,栩栩如生。


    比這精美的繡品見多了,裴謹之又丟回給他:“瞧著也無甚特別。”


    “嘿,你管不著。”百裏奚將絲帕好生收進懷裏。


    有披甲士兵一路小跑,稟告:“大人,那姑娘今日又出街售賣了。”


    “恩,知道了。我隨後就來。”百裏奚道。


    裴謹之一揮玉骨扇,譏笑道:“這麽快又瞧上哪家小娘子了?”


    離九在一旁搭腔:“這回不是花樓的?是街邊賣繡活的姑娘?百裏大人的口味變得真快。”


    “去去去,邊兒去。你們懂什麽。自從我見了她,眼裏哪還有別的姑娘。”百裏奚一揚手,顧自離去。


    裴謹之有些好奇,也擔心他在灃水鎮惹出什麽桃花債來。


    “去,找個人跟著,瞧瞧是誰家姑娘。”


    若是普通良家女子便罷了,怕的是別有用心的人故意接近百裏奚。


    離九自是懂得裴謹之的用意,喚了個靠譜的小廝叮囑了一番。


    “爺,驛館來報,縣主和三姑娘今日也出街了,已經派了人跟著了。”


    “恩,好生護著,莫要出亂子。裴炎亭那如何了?”


    “四海賭坊設局誆去的銀子大部分落進他的口袋,如今康氏正四處籌銀子幫他還回去呢。我看夠嗆,他的腿接了骨,如今還躺在床榻上養著。不過,近些日子倒是發現嘉寧縣主身旁的秦嬤嬤時常去鬆雪齋探望二公子。”


    裴謹之眉頭微動,像是在想些什麽,“繼續說。”


    “那個秦嬤嬤還同康氏身邊的廖媽媽走得很近。時常有人瞧見她們二人在說悄悄話。康氏還送了不少貴價東西給那個秦嬤嬤。爺,瞧著像是要挖您的牆角。”離九一臉壞笑。


    裴謹之倒是樂見其成:“也好,省得我費心思。”


    “不知何故,縣主車駕遲遲不回京,難道還不死心?”


    “且再看看。”裴謹之背著手,沉凝道。


    廊亭不遠處又走來幾個丫鬟,嬉笑聲有些大。


    離九嗬斥:“世子爺在,沒看見啊。”


    丫鬟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不敢言語,一個小丫頭手裏的東西掉了出來。


    離九撿起來一看,也是一方錦帕,繡著一株白芷。


    “哪來的?”裴謹之眼尖。


    這與百裏奚手中的繡帕像是出自同一人。


    丫鬟不敢隱瞞,垂頭回稟:


    “是百裏大人給的,幾個院裏的女使都有。”


    另兩個丫鬟也紛紛掏出自己身上的繡帕,力證所言非虛:


    “世子爺,我等都有。有些人是扇麵,有些是帕子。聽說是百裏大人在街上買的。”


    裴謹之失笑,街邊采買來的,到百裏奚的嘴裏,倒成了心上人單為他繡的。


    真夠能給自己臉上貼金的。


    裴謹之揮了揮手,離九瞪大了眼:“都下去吧。”


    丫鬟們鬆了口氣:“是。”


    裴謹之起了興趣,對著離九一揮扇子:


    “走,一同去瞧瞧,究竟是何方姑娘。”


    *


    桑晚有些後悔,今日出門沒看黃曆。


    怨自己,上一次在長兜裏被百裏奚遇上,這一回她特地將擺攤位置換到了熱鬧繁華的同慶坊,卻不料又遇到來逛金樓的嘉寧縣主和裴青蕪。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兩人本就對她又齟齬,如何能放過她。


    二話不說,直接讓人掀了她的攤子。


    “我說這是誰呢,原來是狐狸精啊。”


    裴青蕪捏著一方絲帕,譏笑:


    “怎麽,我大哥缺你吃缺你喝了?真不知羞,都到街上丟人現眼了。就這麽個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賣?”


    她嫌惡地丟在地上,鑲滿珍珠的繡鞋踏上去狠狠碾壓了幾腳。


    “二十文。”桑晚麵色平靜。


    裴謹蕪一抬頭,珠翠甩動,像是沒聽清:“什麽?”


    桑晚沉著聲道:“你踩壞了我的帕子,一方絲帕二十文。”


    裴青蕪和嘉寧縣主四目相視,像是聽見了天大的笑話,笑岔了氣。


    “天呐,她竟還敢同我們要錢。”


    “區區二十文,拿來。”


    嘉寧縣主攤手,丫鬟遞上了一個錢袋子。


    她抓出一把錢幣,扔在了桑晚的臉上:


    “拿著!小賤蹄子。謹之哥哥這麽快厭棄了你?你看看你這副樣子,連裴府的丫鬟都不如,怎麽還有臉出來拋頭露麵?我若是你,早就找根繩子吊死了。”


    “那你倒是快去,繩子要不要?沒有我借你。”


    錢幣如雨點灑落,桑晚順勢捏了幾枚在手裏。


    嘉寧縣主氣歪了嘴,裴青蕪抬手想扇她:


    “我我我,沒教過你規矩嗎?在我們縣主麵前,你竟然敢自稱我?”


    桑晚捏住了她的手,不費什麽力氣將她往後一推:


    “我如今不是裴府的丫鬟,輪不到你教訓我。”


    裴青蕪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丟了麵子惱羞成怒:


    “竟敢推我?!來人,將這死丫頭拿下!今天我倒要看看,誰還會護你。”


    街市兩側人來人往,很快,人流都被此處的鬧劇吸引而來。


    桑晚抬著清冷的眸子望了望四周,冷笑道:


    “裴三小姐是想仗勢欺人嗎?裴府就是這麽教你規矩的?”


    “你!”裴青蕪氣急敗壞,哪裏還顧得上體麵:“都聾了?讓你們拿下她!”


    幾個丫鬟衝過來,將桑晚的手縛在身後,裴青蕪抬手揮了個巴掌,手隔空被人捏住了。


    “住手!”是百裏奚。


    他神色不虞:“裴三小姐,這是作甚?”


    “百裏奚,你來的正好。這個臭丫頭偷了我的東西,給本縣主拿下送縣衙治罪!”


    嘉寧縣主滿臉得意,朝著裴青蕪擠了擠眼。


    裴青蕪會意:“對,她偷了縣主的玉佩,那可是官家禦賜的,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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