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決定去找史洛川。


    如今能信任的,唯有史洛川一人了。


    她隱約記得,史洛川的老家在龍塢村,離灃水鎮僅十餘裏地,若是從雲岩村往回走,估摸著天亮就能到了。


    一想起史洛川,她就心生暖意。


    山路不好走,夜路更不好走。


    桑晚就算是有輕功,也很難在密林中辨別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實在走不動了,來到了一處破落的山神廟。


    這個破廟也不知立在這裏多久了,屋外都掛滿了蜘蛛網。


    大門的銅漆早就失了色,走進大殿,神佛的雕像早已蒙上厚厚的灰塵,一副蕭瑟破敗的樣子。


    她雙手合十拜了拜:“各路神仙,小女偶然路過,如有打擾,莫怪莫怪。”


    門窗破舊,四處漏風,大殿破破爛爛幾乎無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


    桑晚繞到神像背後,找了個陰暗的角落閉目養神。


    破廟荒廢許久,有股難聞的腐朽氣味。


    桑晚鼻子抽了抽,隱約傳來了血腥味。


    隨著這股味道,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從外右向內而來。


    有人來了?這個時辰?


    她飛身躍至廟頂,藏在了房梁之上。


    火把照亮了來人的臉,又是那批刺客。


    桑晚心歎,真是冤家路窄啊!


    原來這個破廟竟是他們的據點。


    “大哥,禦前禁軍怎的來到灃水,怎麽回事?”


    “是啊。這裴謹之今夜是故意設套等著咱們呢。老四他……”


    說話的黑衣人捂著肩膀,受了重傷。


    “老四被流箭射中,救不回來了。”


    大哥長歎,神情痛苦:


    “此番接連受挫,還折了三個兄弟,咱們回去該如何向主上交差?!”


    “裴謹之不死,我等回去也是死啊!”


    “是啊,大哥!依我看,便是日夜盯著他,來個魚死網破,我不信憑咱們兄弟幾個,還弄不死一個病秧子。”


    “沒錯!阿渡、阿鬆還有老四,都不能白死!”


    “對,讓裴謹之償命!”


    大哥揚了揚手,示意大家冷靜:“都先坐下吧,老三,胳膊的傷盡快處理,莫要嚴重了。”


    “謝謝大哥!”老三接過藥粉,坐下給自己包紮了。


    “今日一敗,我等還需蟄伏,等待再次出手的良機。”


    “大哥,已折了三個,不能再等了。”


    “等。必須等。等著下次一擊斃命。”


    桑晚定睛一數,現在還剩下五個人。


    他們口中的主上,到底是誰?


    今夜在裴府,他們似乎並沒有討到什麽便宜。裴謹之還挺能耐的啊!


    “大哥,真不是我說。主上這是何意?又殺又保?”


    “是啊。明明派我們兄弟們來料理這裴世子,為何又派了禦前禁軍?難不成是信不過咱們兄弟?”


    “按我說,咱們不如同那百裏統領直接挑明,聯手幹掉裴謹之得了。”


    大哥瞥了他們一眼,沉聲訓斥:


    “胡說。莫要胡亂揣測聖人的心意。”


    “明明就是下了格殺勿論的旨意,這後腳又派百裏奚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在療傷的老三,隱隱帶著不忿和怒氣。


    “是啊,大哥,我覺得老三說得有道理。難不成是想把我們也一並幹掉?”


    “大哥,京中誰人不知,那百裏奚同裴謹之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咱們這是上了當了。”


    “官家隻說讓我們殺了裴謹之,我們照辦就是。”


    大哥阻止了兄弟們繼續揣測下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們皇城司上監百官下誅佞臣,是官家的眼睛和耳朵,豈可質疑官家?!你們這是要反嗎?”大哥疾言厲色,冷若寒冰。


    “屬下不敢!”兄弟們跪成一地。


    誰敢謀反,那可是要誅連九族的。


    梁上的桑晚,驚得全身都是冷汗。


    這幫刺客竟是皇城司的人!


    是當今聖上派來誅殺裴謹之的!!


    他們嘴上的百裏奚,是那位百裏公子嗎?他一臉混不吝的浪蕩樣,竟是個禁軍統領?!


    糟了,裴謹之……要完。


    桑晚心怦怦直跳,手心沁出了汗。


    她如梁上壁虎,一動都不敢動。


    皇城司那是號稱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閻王爺進去都得脫一層皮,桑晚可不敢同他們作對。


    可是,要不要告訴裴謹之呢?


    天色即將大亮,若是被他們發現可就糟了。桑晚慢慢地在梁上攀爬,想要從屋頂的破洞鑽出去。


    可還未挪動幾分,梁上的碎木頭嘩啦啦地往下掉,桑晚心髒驟停。


    底下的刺客唰地將頭朝上看,一隻黑貓應聲跳下,喵了一聲,又遁出了廟門外。


    “呼,他娘的,還以為藏了人呢。”老三嘟嘟囔囔。


    大哥的聲音響起:“好了,此處也不宜久留,收拾收拾,換個地方。”


    “是。”眾人稀稀索索地開始整理東西,很快又舉著火把往外走了。


    桑晚魂都快嚇沒了。


    這哪是貓,簡直是救命的活菩薩。


    剛剛那火把若再上舉一分,她就死了。


    籲,天菩薩保佑,真是命不該絕。


    她從梁上跳了下來,地上有一縷微弱的金光一閃,晃了晃眼。


    桑晚好奇地撥開灰塵,發現是個腰牌。


    金光燦燦的。正麵寫著“皇城司”,背麵是四個字“上一來竣”。


    看起來又不像人名,是何意?


    桑晚咬了一口,金牌咬出了印子,是純金的。這回她真信了他們的身份。


    撿到寶貝了……發財了!


    她將腰牌收進包袱,快步離開。


    可是,到底是先去找史洛川,還是先去給裴謹之通風報信呢?


    這些皇城司的人,一看就惹不起;可不告訴裴謹之的話,她總覺得過不了自己心裏這一關。


    他是不是殺桑均的凶手,如今各執一詞,他和程娘子必有一人撒謊;可他多次救了自己,甚至還偷偷放了她一馬,沒有將她當成天玄門同黨治罪。


    她心裏的天平,更傾向裴謹之。


    沒查清真凶之前,可不能讓他這麽輕易死了。對,就是這意思。


    桑晚給自己找了個台階,決定要讓裴謹之知曉此事。


    可皇城司的人如今日夜盯死裴謹之,她若貿貿然上裴府,豈不是自投羅網?


    算了,還是快一點找洛川哥哥匯合, 一同想法子吧。


    他那麽聰明,定是有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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