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慶被一盆涼水澆醒,通體冰涼。


    他悠悠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倒掛金鉤吊在房梁之上。


    “誰?誰整我?我可是桑大慶!”


    他的臉漲成豬肝色,滿嘴都是酒氣。


    昨夜豪擲千金,他本該在溫柔鄉裏醒來,怎的會吊在這晦暗又潮濕的地方?


    “給我打。”


    一個悶雷般的聲音在耳畔炸開。


    啪啪、啪啪,鞭子如遊龍翻飛。


    桑大慶痛得直叫喚:


    “你們到底是誰啊!為什麽打我?”


    他隻看到幾雙白底黑靴,瞧不見人臉。


    “昨夜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聲音再起,鞭子無情抽動。


    桑大慶叫得如喪考妣:“昨夜我在花樓喝酒,什麽都沒做啊!”


    “不說實話,狠狠打!”


    “吳娘子可以為我作證!我整夜都在她的房內,一步都沒出去過。”


    男聲又起:“可有人瞧見你翻入一個高門大戶的院內輕薄閨閣女子!狗膽包天!給爺狠狠打,打到他招為止。”


    桑大慶被鼻涕眼淚橫飛:


    “哪個天殺的胡說!昨夜我同吳娘子歡好都力有不逮,哪裏還有那本事翻牆去調戲別的女子?!我冤枉啊!大爺!”


    “他們嫉妒我!是故意栽贓我啊!”


    “我是冤枉的!饒了我吧!”


    男聲一聲冷哼,渾厚而低沉:


    “給我割掉他那東西!省得他害人!”


    桑大慶驚恐地掙紮,可他整個人被繩子捆成了粽子,根本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見眼前白光一閃:“不要啊!!!”


    ……


    “九爺,他昏死過去了。”


    離九嗤笑,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臉。


    桑大慶跟死豬一樣,沒有動靜。


    “潑水,潑醒了再抽他二十鞭。”


    “是!”隨從又挽起了袖子。


    *


    天生堂,裴謹之淌著汗從診房出來。


    程不虞和田七、陳皮跟在他身後,神情都有些不自在。


    裴謹之惡狠狠看向桑晚:“滾過來。”


    桑晚一臉茫然,手指著自己:


    “我?可我如今不是你的婢女了。”


    “別讓我再多說一次。”


    裴謹之的臉如黑雲壓境,快要炸裂了。


    程不虞苦著臉,拚命在他身後使眼色。


    桑晚隻好走過去,扶著他往外走。


    走出門口臨上馬車,裴謹之咬牙切齒:“我好心救你,你竟四處造謠我好男色?!”


    桑晚放開手,臉色煞白:“我沒有。”


    裴謹之眼眸幽深,像厲鬼索命:


    “少廢話,跟我上車。”


    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道,一把將桑晚拽進馬車,小廝駕馬奔馳而去。


    車輪滾滾向前,桑晚捂著頭縮在角落:“你作甚?光天化日,你想殺我不成?”


    裴謹之捏緊了拳頭置於膝蓋上,深吸了一口氣:“是。我恨不得現在就宰了你。”


    桑晚挑開馬車簾,街市在飛速倒退。


    沒多久,馬車就駛出了城外,朝著偏僻的山裏奔去。


    “裴謹之,你真的要殺我?”


    她驚得瞳孔都放大了。


    “放我下車!你這瘋子!”桑晚氣得破口大罵,“我要是死了,你也別想活。”


    裴謹之閉著雙眼靠在馬車壁上,任由額間的細汗淌落:


    “今日程不虞竟偷偷紮向我的昏睡穴,我就覺得不對。那兩個小廝開始對我上下其手。我一猜,便知道是你胡言亂語。”


    桑晚咬舌,程不虞竟如此不小心。


    好在裴謹之沒有往詔書方向想。


    “桑晚,我真是後悔!遣你歸家前,竟未曾將你的舌頭拔下來。”


    桑晚又驚又想笑:


    “想來是世子爺您俊朗飄逸,竟惹得他們兩人動了春心了呢。這,怨不得我啊。”


    裴謹之咬著牙,臉黑得發青:“好,甚好。你下去同閻王爺說道吧。”


    馬車停了下來。


    裴謹之將她從馬車上半拖半拽下來。


    桑晚掙脫不得,隻能跟著他下車。


    站定後才發現,麵前竟是萬丈懸崖。


    遠處群山峰巒疊嶂,極目遠闊,一群鳥兒在天空盤旋;烈日映在桑晚的臉上,晃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感應到裴謹之朝她逼近,殺氣騰騰。


    娘呀,他來真的。


    桑晚一步一步後退。


    “世子爺,你,你聽我解釋。”


    “下去跟閻王爺解釋吧。”


    裴謹之麵色冷峻,不近人情。


    桑晚心虛,這程娘子,為何如此著急。


    不是說好了徐徐圖之嗎,怎的立刻就讓男人上下其手呢。


    那田七粗糙得豪豬似的;那陳皮又肥嫩得跟八戒一樣,如何能得裴謹之青睞。


    真是的,挑誰不好,非挑兩個歪瓜裂棗。這下好了,輪到她倒黴了。


    “裴謹之,你眾目睽睽之下帶走我,我若這樣死了,你也逃不了罪責的。衙門,衙門定不會放過你的。”


    桑晚提著心又後退了一步,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強作鎮定。


    裴謹扯起笑又逼近一步,眼神卻冰得如刀子:“你是跳崖死的,同我何幹?”


    “你……你不要過來啊!”


    桑晚頓時失了血色。


    該死的,她不會武功,打不過他啊。


    跳下去?


    她忍不住轉頭向後看,萬丈深淵,下麵是密林重重,根本見不到底。


    她可以憑著輕功安然落地,可是,如此一來,她就完全暴露在裴謹之的眼底了。


    暴露?桑晚心裏抖了個激靈。


    他莫不是在試探我?


    桑晚停下腳步,驀地跪了下來:


    “世子爺,是我不好。我隻是提了一句院中女使曾造謠說您是斷袖,我狠狠地為您怒斥了她們。可我哪知道田七他們聽岔了,誤會,真的是誤會。”


    “我向您賠罪。請饒了我吧!我家中上有重病的老母,下有不諳世事的侄兒,還有不懂事的哥哥,我不能死啊。”


    桑晚認認真真對著裴謹之磕起頭來。


    堅硬的石頭路麵將她的額頭磨破皮,眉心滲出了血跡,如一朵絢爛的紅梅。


    裴謹之眼底微動。


    桑晚苦苦哀求,甚至靠向他膝行了幾步,抓著他的衣袍,抬起水眸:


    “世子爺,我罪不至死啊。”


    身後又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來人一襲玄色窄袖衣袍,背負弓箭,騎在棕色大馬之上甚是威風:


    “美人垂淚,真是我見猶憐呐。”


    “百裏公子……”


    桑晚一怔,他小子怎麽會在這?


    “小娘子,此人可是你夫君?他如此心狠要逼死你。不若你棄了他,跟我走吧!”


    百裏奚跳下馬,一臉看好戲。


    裴謹之冷著臉,睥睨著地上的桑晚:“你認識他?”


    桑晚的腦子一片空白。


    怎麽辦?該怎麽辦?


    百裏奚有箭,裴謹之剛施完針,正是虛弱之時;索性…


    聯手殺了裴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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