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晚偷摸潛回到新宅。


    屋內燈油剛一點亮,她差點魂都嚇飛了。


    程娘子赫然坐在屋內,看似笑意盈盈,實則陰森恐怖。


    “人嚇人,嚇死人。”桑晚撫著胸口籲著氣,“深更半夜您不睡覺,上我這來作甚?”


    “聽聞你們發了大財,特地來恭喜你的。大晚上去裴府作甚?”


    “你監視我?”桑晚沒好氣地坐下,解開夜行衣。


    “怎麽叫監視,我是擔心你出事。如今裴府戒備森嚴,你貿貿然闖進去,就不怕被裴謹之抓住,我這是為你好。”程娘子滿口關愛,實則是想知道她到底進去做什麽。


    “自然是為了那紙詔書。若不是你非要這個東西,我早就宰了裴謹之。”


    桑晚咬牙切齒,發自肺腑。


    程娘子見她臉上的表情,偷偷地鬆了一口氣:“可找到了?”


    桑晚搖了搖頭,臉上掛滿了失望和落寞:“沒有。”


    程娘子見狀,開口安慰她:


    “你這個孩子,我都還不急,你急什麽?明日他要來天生堂施針,我讓不虞紮暈他,趁機摸一摸貼身衣物。你來藥鋪,也順便盯著點動靜。”


    桑晚不太想見他,想推辭:“我如今再去藥鋪上工,是不是有點不合適?”


    家裏也不缺銀子了,再去鋪子拋頭露麵,嫂子柳玉梅定是要說嘴的。


    “喲,這才剛一乍富,就轉頭不認人了?”程娘子陰陽怪氣,譏笑:


    “就你哥這貨色,金山銀山也未必能守得住,你不給自己留條後路?”


    “您能盼著我點好麽?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好不容易翻了身,生活有點希望,她隻求著桑大慶別再賭了,聽不得一句這樣的話。


    程娘子見她同意了,臉上的笑意更濃,連說話都好聽了:


    “成,我祝你們桑家和和美美、日日富貴,明兒準點來。”


    說完她便往屋外走,嗖地一下,沒影了。


    桑晚有些眼熱,她若是有程娘子這武功,早宰了裴謹之了。


    可惜,她隻肯教輕功和一些三腳貓功夫,僅夠逃命的。


    *


    次日,裴謹之還在睡夢中,門口就傳來嘉寧縣主的呼聲。


    “謹之哥哥,我要見謹之哥哥。”


    “縣主,世子爺還沒醒呢。”


    “別攔著我,我要見謹之……”嘉寧愣住,整個人如石化。


    裴謹之的房門打開,可門裏出來的人卻不是他。


    百裏奚敞開著衣袍,睡眼惺忪:“吵死了,誰啊?!”


    “你……百裏奚!你怎麽會在這裏?”


    嘉寧望著他胸口露出的大片肌肉,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我啊,嗬嗬,官家命我帶隊來灃水保護縣主您啊。”百裏奚頂著淩亂的頭發,笑得混不吝。


    嘉寧縣主沉了沉臉,她自然知道官家帶了什麽旨意:“你到了此處,為何無人向我通報?”


    裴謹之此刻已穿好衣裳,走到了門口。


    清晨的一縷陽光映在他的臉上,風光霽月,玉樹淩風,看得嘉寧的心都顫了。


    百裏奚朝著裴謹之擠眉弄眼,故意說得非常曖昧:


    “隊伍今日午時後才到,我是太想念文若提前來了。許久未曾同榻而眠,甚是懷念。你說是不是?”


    “什麽,你們昨晚上睡在了一起?!”嘉寧縣主變了臉色。


    百裏奚單手勾住裴謹之的脖子,揚眉挑釁:“我們又何止睡在一起。”


    他鳳眼微垂,泄出滿眼風流,倒比那勾欄瓦舍的狐媚子還要勾人。


    裴謹之不置可否,皺了皺眉:“縣主起這麽早,便是來問這件事?”


    嘉寧縣主攥著絲帕貼在胸口,嫉妒又憤怒:


    “謹之哥哥,昨夜你還同我相擁,說你愛我。你怎能……怎能再與這些男人做這樣的事。”


    百裏奚一愣,看向裴謹之:“昨夜?死鬼,昨夜你明明擁著的是我。”


    裴謹之一臉肅色看向嘉寧縣主,眼神要吃人: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昨夜我何曾踏出過昭雲院?”


    “不可能。你明明與我徹夜長談,同我說起當年之事,說要解開彼此的芥蒂。”


    裴謹之的眉頭擰成了一條黑線,滿臉厭惡:


    “縣主,你尚未出閣,當需慎言。這些不知所謂的話,隻會壞了你自己的名節。”


    嘉寧縣主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


    明明是他自己尋來,為何卻不認賬了?


    “謹之哥哥,為何一夜之間你就變臉了?昨夜你還親了我!你休想賴賬!”


    裴謹之的臉沉如黑潭,一雙黑眸殺氣四溢:


    “離九,封住淩月閣,給我查,哪裏來的登徒浪子!”


    那個人絕不是他。


    什麽人如此膽大,竟闖過重重守衛摸入了淩月閣?!


    離九拱手,麵目威嚴肅穆:“是!”


    他立刻帶著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出發。


    嘉寧縣主不可置信地捂著嘴:


    “你……你說什麽?”


    昨夜不是他?那是誰?!


    裴謹之連一眼都不想看她:


    “我裴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我幹的,我便痛痛快快認了;不是我幹的,想一盆髒水扣在我的頭上,也絕無可能。誰輕薄了你,我掘地三尺也會將他翻出來!”


    嘉寧縣主愣在原地,驀地,尖叫了一聲,捂著臉跑了。


    百裏奚在身後嘖嘖搖頭:


    “無情啊,文若。”


    “心疼?那便說是你親了她,如何?”


    百裏奚擋手:“大可不必。”


    裴謹之斜睨了他一眼,視線落在他胸口敞開之處,嫌惡道:“放浪。”


    “嘿,我這不是為了幫你一把,惡心惡心小嘉寧嘛!”


    百裏奚邊說邊扣上袍子,繼續道,“你這裴府不行啊,竟還藏著登徒浪子。小心她回京告禦狀。”


    裴謹之眸色加深:“素日如何且不管,但我諒這些人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去招惹嘉寧。”


    “莫不是昨夜還有其他人潛入裴府?”百裏奚挑眉。


    他能潛入,未必不會有其他人。


    “隻是,這人竟然是為了輕薄嘉寧?這似乎有些不合理。”


    百裏奚還在自言自語,但裴謹之的腦子裏已經過了無數遍的可能。


    嘉寧縣主方才說,那人與她提及當年之事,說要解除芥蒂。


    二人生出齟齬的便是十年前那場京郊山匪綁架案了。


    怎的會有人突然問起這件事?


    裴謹之的腦海裏浮起了兩個人:


    桑大慶,桑晚。


    莫非,是桑大慶?


    一想到他那油腔滑調的模樣和不安分的手,裴謹之眸裏竄起火苗。


    他看走眼了,還以為桑大慶隻是個不成器的賭徒。


    能繞過重重布防進了淩月閣,可真是深藏不露。


    桑大慶,你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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