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北疆局勢穩定,鮮有戰爭,除夕之後,皇帝將武王君旭留在京中,多待一段時日。(.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兄弟多年不見,君旭每日都會進宮麵聖,逗留很長一段時間,把酒言歡,唯一忌諱的,是四年前自刎的溢王君冉。


    君旭在京中待了一月有餘,臨近幾日便要向皇帝辭行。正在府中打點行李,府中的小廝就將一封信呈了上來,君旭打開一看,是女子娟秀的字跡,“瓊玉亭,為君別。”那字跡著實陌生,又是後宮之地,君旭問那小廝,“送信來的人有什麽別的交代?”


    “回王爺的話,來人是名女子,丫鬟打扮,說要是王爺看了信還不明白,就問王爺是否還記得鏡湖。”


    君旭聞言心裏一震,難道是她……思緒萬千。三年前初遇她時,她在鏡湖旁哭得傷心,他路過時本不想驚擾了她,不料一群白鷺從湖麵飛過,她一抬頭,便與他直直相望。她眼裏帶著淚,神態淒楚,柔弱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擁入懷中,他自小在北地長大,見慣了北方女子的潑辣,突見如此嬌柔的南方女子,他麵上一紅,不知所措。她見他臉紅,噗嗤一笑,轉憂為喜。他從未見過如此明豔的笑顏,愣在原地。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他多年馳騁沙場,什麽場麵沒有見過,卻在她的麵前失了方寸。她離他極近,卷翹的睫毛眨眼間似乎劃過他的胸膛,他心一窒,手足無力。她巧笑嫣然,大膽地用手指戳他的胸口,“你這呆子。”他胸中一陣火熱,粗魯地將她緊緊抱住,她疼地落下淚來。他放開她,她說,“不疼,姐姐傷我才疼。”她看見他腰際係著的蟠龍玉佩,翻轉過來,刻著一個“旭”字。她笑意更深,“若有人負了我,你可會幫我?”他怔怔地點頭。她笑著踮起腳輕輕地吻著他的唇……後來他才知道,她搖身一變,成為皇帝的妃子,那場關於鏡湖的夢變得無比虛幻。


    君旭思量了一番,抑製不住內心的思念,決定赴約。


    瓊玉亭位於鏡湖畔,亭身用漢白玉砌成,頂端鋪著五彩的琉璃瓦,朝著天闋綿綿地蜿蜒,似飛天的鳳凰,轉眼之間,就要直入九宵。瓊玉亭一麵朝湖,其餘三麵都被密密的楊柳包圍。微風一拂,那低垂的柳枝柔柔地飄搖,如少女的情絲般軟軟地糾纏。


    君旭來到瓊玉亭時正見到如此美景。飄搖的垂柳在他耳邊發出低低的沙沙聲,傾訴著珍藏多年的深情。君旭手中輕輕地握著那張寫著娟秀小楷的薄紙,輕得連自己都覺得太過溫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將它捏碎。原來她的字,是如此這般。他心裏萌生出一種隱晦的甜蜜,淡淡地逸散開來。


    一雙小巧的繡鞋印入眼簾時,君旭驚喜交加地抬頭一看,卻見到另一張絕美的容顏--


    “臣參見皇後娘娘。”


    芊雪沒想到亭中有人,自己隨行的宮女們都在遠處張羅,硬生生地嚇了一跳。見是武王,輕柔一笑,“武王多禮了,按輩分來說,本宮理應叫你一聲皇兄。”


    君旭還沒來得及說話,冷不妨得從柳林中飛來一塊石子,直朝芊雪麵門射來。君旭自小習武,眼明手快,縱身躍起,一腳將那石子踢入湖中,雙臂環住芊雪一帶,芊雪重心不穩,跌倒在君旭懷中。君旭麵色微紅,趕緊放開芊雪,賠禮道:“娘娘恕罪,臣越矩了。”


    “皇兄可還記得宮中規矩麽?”一道冷冷的聲音傳來,兩人回頭一看,淑貴妃跟在皇帝身後,皇帝大步跨進亭中,冷冷地看著他們。


    淑貴妃麵露難色地打著圓場:“皇上可能是誤會了,皇後娘娘冰清玉潔--”


    “朕看得清楚。”皇帝死死地盯著芊雪,那眼神著實可怕,芊雪從未被人如此對待,嚇得臉上慘白一片。


    君旭上前解釋道:“皇上,你誤會了,臣和皇後娘娘隻是在亭中巧遇,方才--”


    “夠了,皇兄。朕記得清楚,今兒晌午你就早早地回了王府,如今怎麽會在這裏與皇後相遇?”


    淑貴妃突然驚呼一聲,“武王的手裏,怎麽有封信?”


    皇帝聞言上前奪過那信,打開一看,是那無比熟悉的字跡。早些時日芊雪經常在西暖閣抄些小紮打發時間,那櫃子裏堆積了厚厚的一疊。皇帝恨恨地將那張紙丟向芊雪,“皇後,你做的好事--”


    芊雪拾起一看,臉色越發地蒼白。那字跡,確實與自己的手筆不差分毫。可她確實沒有寫過這樣的一封信,今兒早晨她路過禦花園時聽到幾個麵生的宮女在那討論鏡湖泛舟的趣事,又說到瓊玉亭風景極好,她想起自己從未去過,就幹脆過來看看,將青鸞和其他宮女打發去找小船,自己來這亭中休息,哪知道會橫生如此變數。


    這時青鸞興致勃勃地從遠處跑了過來,邊跑邊叫道:“小姐,找到船了。”跑近了才看見,瓊玉亭裏多了好幾個人,慌忙跪下。


    “好個皇後,還打算著與皇兄泛舟麽?”皇帝冷眼看著芊雪,“朕真是看錯了你。”那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旁人看不見的悲哀,原來她不過如斯……


    “皓哥哥,我真的沒有寫信給武王,也沒有和武王相約見麵,你為什麽就不相信我呢……”芊雪委屈地落下淚來,那封信被她揉成了一團,青鸞心思細膩,將那團紙從芊雪手中摳了出來,仔細端詳。芊雪哭地傷心,晶瑩地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皇帝偏過頭,不忍再看她。


    君旭心中百感交集,明知芊雪是被人誣陷,但自己卻不能為她澄清。送信來的人,肯定是“她”的人,如果皇帝追查下來,那“她”不就會……為了“她”的安危,君旭暗暗下了決定,將這事承擔下來,如果這樣能讓“她”真正的快樂……


    皇帝見君旭不發一言,似乎是默認了整件事,怒氣更勝,緊握雙拳,額際青筋暴露。淑貴妃不著痕跡地看了芊雪一眼,嘴角輕輕上揚。眼看皇帝就要怪罪下來,淑貴妃眉目間更為得意。出人意料地,一個平緩的聲音響起:“皇上,皇後娘娘是清白的,奴婢可以證明。”


    淑貴妃一看是青鸞,輕斥道:“你這個做奴才的是想為主子背黑鍋麽?也不想想武王是什麽身份。”


    “就讓她說,朕也想聽聽她要怎麽證明。”皇帝出言製止淑貴妃,淑貴妃隻好悻悻地閉上了嘴。眼神怨恨地瞪著青鸞。青鸞毫無懼色,迎著淑貴妃的目光,平靜地說道:“皇上明察,是有人故意誣陷小姐。小姐從小就不喜歡墨的味道,每次讓奴婢研墨時,奴婢都會在墨中加入沉香木粉,這樣小姐書寫起來才會舒坦。皇上不信的話,可以派人去坤寧宮走一遭,西暖閣的桌子上放著一個木盒,裏麵盛著沉香木粉。皇上若還不信,可以將小姐曾經抄的手劄拿出來驗看,越是新近寫的,那香味越濃。這封信上的筆跡,雖然和小姐的字跡相似,但仔細琢磨,也可以看出中的差別。希望皇上不要一時動怒,讓小姐蒙受不白之怨。青鸞鬥膽,請皇上讓宮中的畫師前來一看,就可辨別真假。”


    青鸞說的振振有辭,皇帝聽她言之有理,怒氣漸漸平息,依稀想起西暖閣的桌案上確實有那麽一個盒子,自己平時也未曾過問過芊雪。


    淑貴妃哪能眼睜睜地看著機會溜走,咬牙道:“你這個奴才,一派胡言。要是皇後有心傳信,又怎會在墨中加入香料?”


    青鸞不卑不亢地回道:“小姐若是不想讓人發覺,如何還要自己親手寫信,假借他人之手不更能瞞天過海。再者,小姐這幾日在宮中無聊,整天都在抄書,指間一直帶著沉香的味道。這封信若真的是小姐所寫,必然也會帶上香味。”


    淑貴妃被青鸞一激,氣地直跺腳。皇帝深深地看了淑貴妃一眼,說道:“媛媛你今天未免太過激動,一口咬住皇後不放。平日裏不是與皇後姐妹相稱,甚為熟墊嗎?”


    淑貴妃好不尷尬,“臣妾也是見妹妹出了這樣的事,太過驚慌,所以才會口不擇言,還望皇上不要見怪。”


    “有些事,朕倒是見怪不怪了。”皇帝讓青鸞扶起芊雪,見芊雪哭地兩眼紅腫,心中隱隱一痛,吩咐道:“青鸞,送皇後回宮。朕查清楚這事後再去找她。”


    “奴婢遵命。”青鸞喚回守在小船旁的幾個宮女,扶著芊雪漸行漸遠。


    皇帝轉而對君旭說道:“皇兄你就同朕在這裏好好說會話,剛才見你一直默不作聲,想必是有一肚子話要告訴朕。至於媛媛,你就先回宮,朕看你今天也累了。”


    “臣妾告退。”那四個字,淑貴妃近乎是帶著恨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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