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二進入高三的這個暑假本就短暫,更何況前麵還有一個長達三個月的寒假。


    所以現在給到他們的假期隻有二十七天,這還是滿打滿算下來的,較真的話其實隻有二十五天。


    就連一個不是閏年的二月都湊不滿。


    在這二十七天的時間裏,他們需要完成六科六本書,四十九套卷子以及八篇作文和閱讀理解還有十五套完形填空。


    這個作業的數量多到嚇人,但是上過學的都應該清楚。


    寫不完,不排除有極少部分有毅力的人會去寫,但是要寫完可以說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這個概率就好比拿兩塊錢去買雙色球中大獎一樣。


    今天寧夏安很罕見的沒有待在自己臥室裏麵,原因是寧定山在吃完午飯之後叫住了他。


    “坐。”


    寧夏安看著自己的父親,心裏總有一種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的感覺。


    記憶裏,寧定山給他的印象一直都不怎麽好,大多數時候他的出現都代表著寧夏安做出選擇的事情會被強行改變。


    他們倆為此爭吵過很多次,直到後麵寧夏安意識到自己做出的決定都不管用的時候。


    他和寧定山就再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兩個人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說話。


    “要說什麽?”寧夏安盡量控製住自己想要起身走人的欲望。


    寧定山沉默片刻,隨後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支鋼筆遞給寧夏安。


    “你房間裏不是有墨水嗎?我看你桌子上也沒鋼筆,所以托你伯伯給你買了一支。”


    那支鋼筆在客廳的燈光下閃閃發光,寧夏安接了過來,他還是第一次收到寧定山給的禮物。


    “你要是想寫鋼筆字的話可以多看看那些字帖上的,慢慢臨摹。”


    “知道了。”


    收起鋼筆,寧夏安想起身回自己臥室的時候,寧定山又開口說道:“小安啊,你是不是記恨我和你媽。”


    “嗯。”寧夏安回頭肯定道。


    這件事他不想隱瞞也無需隱瞞。


    “我和你差了有三十多歲,你知道你爺爺以前是怎麽教導我的不?”寧定山沒有生氣,招手示意讓寧夏安坐下來。


    “我知道,你說過爺爺小時候對你也很嚴格,還有伯伯他們也和我說過。”


    寧定山伸手朝桌上的煙盒摸去,不過在拿到煙盒的時候卻又鬆開了手。


    這一行為讓寧夏安有些疑惑,不過隨後他就想起來了一件事。


    他有很嚴重的鼻炎。


    令他沒想到的是,平日裏在家一天和自己說不到兩句話的寧定山記得這件事。


    “你爸小時候啊,在那個山溝溝裏,天天也是不想讀書,每天想的就是到處亂跑。”


    “那個時候,你爺爺有本事,別人在種地,他就下礦幹活,一天有一塊多錢。”


    寧夏安記得邱和萍和他說過,他們那個年代的物價低的離譜,村裏那個時候要是有個人是萬元戶那都是不得了的人家。


    “你伯伯也和我一樣,我們幾個兄弟都是不聽話的,那個時候你爺爺也不說別的,就是打。”


    “打到什麽情況,你爸我有一次被打的連家都不敢回。”


    寧定山坐在沙發上和寧夏安說著過去的事情,在那個小山村裏,那無數黃土路上,群山間的故事。


    “你是想說你的教育方法是從爺爺那邊傳下來的?”寧夏安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憤怒,有的隻是不解。


    自己知道被打的感覺,為什麽還要他的兒子也體會一遍。


    “是啊,我和你媽其實都沒有帶人的經曆,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才是我和你媽一手帶大的。”寧定山和邱和萍兩人在結婚不久之後有了寧夏安的大哥寧序,隻是那個時候兩人連房都沒有,整日吃的不是冬瓜就是南瓜還有榨菜。


    因為沒錢,寧定山曾經一次性打三份工補貼家用,直到後來考上了國家建築工程師進了企業單位編製,後來單位分配了房子他們家的條件才好了起來。


    寧夏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的爸媽在外麵忙啊什麽的他都知道,邱和萍還好,寧定山在寧夏安的童年裏很少出現。


    “我們那個年代的教育方式的確有問題。”


    “?!”


    寧夏安發誓,這是他第一次聽到自己家長承認自己教育方式有問題。


    “怎麽,你今天喊我該不會就是說這個事情吧?”寧夏安笑了兩聲說道:“都過去了,該怎麽想也是我的事情了。”


    “你們沒什麽錯。”


    “我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兒子,你這次離家出走我也想明白了。”


    “我和你媽在那個計劃生育的年代把你生下來,一開始也隻是想讓你健康快樂。”


    “可是那兩天,我和你媽都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寧定山拿出手機點開一個短視頻遞給寧夏安。


    “這是?”


    寧夏安看著手機上的短視頻,上麵的標題極為顯目。


    “十六歲男孩因家庭原因手刃雙親。”


    “給我看這個幹什麽,我隻是恨你們,但你們是我爸媽,我還不至於當畜生。”


    “視頻裏的那個孩子他的童年經曆,隻有我看了我才知道我們對你是有多苛刻,仔細想想,其實你小學和初中成績不差。”


    “是我和你媽苛責你了。”


    說完這一番話,寧定山低下了頭,這個時候寧夏安發現自己的母親也在臥室門口站著,一時間偌大的客廳氣氛有些凝重。


    “哈哈,說得好。”寧夏安哭了,他現在很需要他們這一番話嗎?


    不需要,過往的事情他沒有理由去忘記。


    “你們現在說這些話,是為了讓我感到愧疚嗎?和以前一樣,我身為你們的兒子讓你們失望了對嗎?”


    “你們沒有錯,我說過的。”


    寧夏安很想痛斥自己的父母,但不知為什麽,他現在倒顯得異常平靜。


    一把擦幹眼淚,寧夏安把手機放回寧定山麵前的茶幾上說道:“不用說太多,我不知道之前的我有沒有什麽理想,但是我現在隻想就這樣繼續下去。”


    “你們也沒必要和我說這些沒必要的話,如果你們覺得自己錯了。”


    “那就讓婉婉他們開心一點,別和我一樣。”


    說完寧夏安回到自己臥室,口袋裏的鋼筆掉在地上,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隻是看著自己的書桌發呆。


    很小的時候,他每挨一次打,就會用一支中性筆在這張桌子上狠狠的刻下一道疤痕,現在這張桌子已經千瘡百孔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噔噔!”


    手機信息提示音是這間屋子唯一的響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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