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向自己疾射而來的劍氣,洪浩並不慌張,不知何時已經洞天擋在身前。


    “嗤——”的一聲,劍氣撞到洞天,化為白氣消失。


    不待靈兒說話,洪浩拋出逾常,心語急促道:“你且隱去,我自有計較。”


    靈兒不知何意,但主人既然這樣說,她便隱入逾常,操控這把短劍不知去了何方。


    洪浩裝著中招模樣,做出歪歪扭扭駕馭不住飛劍的姿態,直直下落,墜入一片竹林之中。


    他畢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知道先前那一道劍氣,雖是迅疾,卻比秸稈更為纖細,即便射中,也隻是教人受傷,並非是要取人性命的致命殺招。


    這種多是冒犯了人家山頭,含有警告和追查的意味。


    洪浩落地立刻用水月在肚皮劃一道血痕,怕愈合太快,還故意劃拉得深一些。總是要把肚腹弄得血肉模糊的樣子才順勢躺倒。


    果然,洪浩在地上並未躺多久,便聽到急促腳步聲越來越近。


    “哎呀呀,痛死我了,哪有這樣不講理的……哎喲喂……”洪浩生怕對方尋不到自己,捂住肚皮扯開喉嚨一陣叫嚷。


    來人聽到他的叫聲,循聲而至。到了近前,洪浩看清是一男一女,皆著白色衣袍褲裙,裝束打扮像是門派弟子統一製式。不過男女都生得好看,也不過二十五六歲,端的是一對璧人。


    女子嬌喝道:“你是何人?為何偷偷摸摸闖我宗門地界?若不從實招來,定叫你……定叫你有來無回。”


    看來這弟子沒怎麽外出闖蕩過,放狠話也不癢不痛,沒個威懾。


    洪浩道:“你們好生不講理,我又沒招惹你們,便動手打殺於我?我是聽聞此處有個鸞鳳宗,修煉功法神奇速效,特來誠心拜師學藝。”


    女子冷冷道:“想要拜師學藝卻不走進山正門,直直飛入禁區?這一路皆有警告提醒,你現在卻怪我們不講理?”


    洪浩一愣,先前靈兒帶路,他隻顧苦口婆心與她掏心掏肺,一路順暢至此,哪有注意其他。現在想來,多半是靈兒悄悄破了那些警告警示。


    隻得硬著頭皮道:“我不曾注意,沒尋到大門,稀裏糊塗就到了此處。”


    男子道:“我們便是鸞鳳宗,一向低調,名聲不顯,你從何處聽來?”


    洪浩腦筋急轉,福至心靈張嘴就來,“我叫楚辰,是來尋我姑姑,我姑姑叫楚勝雪,是你們的長老。”眼下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這話說出,兩名男女弟子俱是一愣,看來楚長老是確有其人。


    隻聽女弟子道:“師兄,他既然知道楚長老,看來不假。若真是楚長老的侄子,那也不好胡亂對待,總要問問清楚才好。”


    男弟子道:“我也記得楚長老說過有個侄子……”他沉吟片刻,“眼下隻有帶回去讓楚長老確認。”


    隨即望向洪浩問道:“你傷得重不重?能不能自己走?”


    洪浩暗忖:“做戲做全套,我本來現在修為低下,真挨那麽一下子恐怕是走不動路……”便痛苦呻吟:“我肚腹疼痛不堪,怕是難行。”


    說罷假意用力撐地,抖了兩抖,又頹然放棄,露出痛楚但又極力隱忍的表情。


    隻惹得靈兒暗中不住感歎:“公子是被證道修仙耽誤了的名伶大家啊!”


    他這番做作,讓那位女弟子不由得生出內疚歉然,“我剛才那一劍並未全力,你忍著些,回到門裏便叫門中醫師給你治療。”原來那一道劍氣是她所發。


    “怪不得姐姐,是我自己莽撞大意,自作自受。隻不過……隻不過姐姐年紀輕輕就這般厲害,真是讓人羨慕。”這個馬屁妥帖穩當,不露痕跡,比慕容公子也不遑多讓。


    又對著男弟子道:“看這位兄台神光內斂,英氣勃發,與這姐姐珠聯璧合,隻如神仙眷侶一般……”


    卻不料男弟子漲紅了臉:“你休要胡說,我與師妹修行不夠,還不曾結為道侶。”


    洪浩一愣,不料這一記馬屁卻拍歪了。他隻道既然是雙修宗門,那弟子總歸是成雙成對,全部都是小夫妻一般。


    隨即便道:“這般厲害還……還不夠麽?我看你們,都像神仙一樣。”


    女弟子道:“師兄,這些以後再講,眼下先把這小兄弟弄回去。”


    男子點頭,隨即張望一番,旋即便有了主意。


    當下砍了兩根慈竹,又割些藤蔓,七拚八湊做了一副簡單擔架。


    二人把擔架放到洪浩旁邊,洪浩倒有些不好意思。但既然已經演上了,此刻隻得順水推舟,裝作艱難滾上擔架。二人便一前一後抬他往宗門而去。


    他心中盤算,一會與楚辰姑姑見麵,定然穿幫。但看這男女弟子行事,並不是妖邪詭異風格,想來是怪異老頭說的正經雙修。那到時候實話實說,總是為她侄子好,才先來打探。


    若講理,定會放他走,若不講理,說不得隻有喚靈兒出來理論了。


    “師兄,小兄弟是楚長老的內侄,那你說我們是直接把小兄弟抬去楚長老的海棠峰還是……”


    “還是先抬去我們芍藥峰先醫治一下吧。就這麽送過去,受傷雖然是小兄弟亂闖所致,楚長老看見總也不好。”


    洪浩聽得心中一動,暗忖:“海棠峰?海棠,嫻兒說我在夢中講一樹梨花壓海棠……莫不是應在此處?”


    當下裝作好奇:“請教兄台,這海棠峰芍藥峰怎麽回事呀?我姑姑是在海棠峰?”


    女弟子卻先回道:“小兄弟,我們鸞鳳宗地界之內有九座山峰,皆是以花命名,共有八位長老,每位長老管轄一個山峰,既是長老,又是峰主。”


    “平日每個峰弟子都是在自己山頭修煉,隻有每月月會,才會聚在一起切磋比試。”


    “哦哦哦,原來我姑姑是海棠峰峰主……兄台和姐姐是屬於芍藥峰。”


    洪浩心中盤算,隻要留在芍藥峰,暫時就不會被發現揭了老底。


    當下便道:“有句老話講不打不相識,我先前雖然挨了姐姐的打,但總覺這是冥冥中的緣分,對姐姐和兄台總感十分親切……我倒想留在芍藥峰,時常得見二位。”


    女弟子噗嗤一笑:“你倒是想得簡單,我們鸞鳳宗收徒極嚴,入門須要經過嚴格測試。即便你是楚長老的內侄,也不過是有個測試的機會而已,測試通不過,便是你姑姑也不能留你。”


    洪浩一愣,原來並不是想留就能留。也不知楚辰和吳霜二人能不能通過測試?通得過還好,至少是個安穩的落腳處,若通不過……兩個少年男女流浪在外,變數極大。


    他又想起當年拜入不二門時,大娘的確給他講過,一般宗門收徒,都會有測試過程。自己是被大娘忽悠著稀裏糊塗就拜了師,那些千奇百怪的測試手段,他從未嚐試。


    眼下倒生出了好奇之心,不知道自己這修到過化神境界的資質,在這按規矩辦事的測試中,到底是個什麽成色?


    “不知道這測試是怎麽樣子?”洪浩換做可憐語氣,“二位都是入了門經曆過的,看我……看我能過麽?”


    男弟子正色道:“這個卻看不出來,不過也做不得假。我們入門之時,都是經過靈根測試柱測過靈根,五行柱測試過五行的。”


    洪浩還是不明就裏,“能不能麻煩兄台說得詳細些?我實在是仰慕二位,若能做二位同門師弟,我……我就此生無憾了。”


    他這話,女弟子顯然受用,便熱心解釋:“靈根測試的主要目的是確定一個人的靈根品質和屬性,從而判斷其是否具備修仙的資質。”


    “靈根分為先天、天、地、玄、黃、廢、無七個大品階,每個品階又分為極品、上、中、下四個等級。”


    “測試者需要將手放在測試柱上,測試柱會根據靈根的品階升起不同高度的光柱。光柱的高度代表靈根的品階,如四尺之內為廢靈根,四尺到八尺為黃級靈根,以此類推,直至超過二十尺的先天靈根。”


    女弟子說得清楚明白,洪浩一下便懂了。


    懂了反而更加好奇,恨不得立刻就去摸一下那測試柱,看看自己高低如何。


    男弟子道:“五行測試就更加簡單,測試者挨個接觸含有金木水火土屬性的五根測試柱,根據亮度和高度來確定自己更適合修煉哪一種屬性的功法。”


    洪浩趕緊道:“我理會得,剛剛這位姐姐一定是修煉水係功法……哎喲喲,那一道劍氣貼著肚腹擦過,好生冰涼。我若是女子,恐怕就要落個宮寒之疾了。”


    女弟子紅著臉道:“哪有這般厲害,我測試之時,三十尺高的水係柱子不過隻有六尺高而已。”


    男子道:“師妹這個你倒不用自謙,這門中除了牡丹峰的大師姐,測出了七尺多的高度,整個鸞鳳宗,水係第二非你莫屬。”


    洪浩暗忖:“若說五行,我總歸是火係,不知道能有幾尺高?”


    就這般,洪浩躺在擔架上,兩名弟子辛苦抬著他,一路走一路聊,終於到了芍藥峰。


    二人把洪浩放到一間小屋,男弟子留下來陪他,女弟子匆匆離開,想是去叫醫師。


    “哎呀,先前隻顧說話,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洪浩歉然道:“不管能不能留下來。我都不會忘記兄台今日相助之恩。”


    “我叫風亦丹。”男弟子笑道:“小兄弟不必客氣,若能通過測試留下來……”說到此處四處張望一下,“最好是莫要選你姑姑楚長老的海棠峰。”


    “風兄說得是,我也覺得如此。”洪浩一本正經道:“畢竟有一層親戚關係,總覺別扭。”


    風亦丹笑道:“這倒無所謂,我不是這個意思。”說罷壓低聲音道:“不是我出你姑姑言語,海棠峰每次月會,都是倒數第一,分配的資源最少最差,你若去了,恐難出頭。除非你是先天靈根……”


    “不過話說回來,我們芍藥峰也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哎,隻是比海棠峰好上一點而已。”


    洪浩道:“月會?分配資源?是什麽意思。”


    “月會就是每月十五,各峰弟子全部在廣場集中,各派出三名弟子比試,根據勝負場次分配每月修煉資源和待遇。小兄弟你也有些修煉基礎,自然知曉靈石丹藥這些資源的重要性……”


    洪浩點頭道:“知曉知曉,優勝劣汰,強者恒強,弱者恒弱。從無雪中送炭,隻有錦上添花,便是這個道理。”


    風亦丹點頭道:“小兄弟既然是明白人,我也不多講了。”


    說到此處,卻見女弟子帶著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醫師模樣老者進來。


    風亦丹立刻恭敬站立,“師父,這位小兄弟是……”


    中年婦人一擺手,“不用講,青兒已經都告訴我了。先看看傷勢如何?”


    老者便上前,蹲下身來,掀開洪浩衣物,露出滿是血汙的肚皮。


    他水月劃拉出來的傷口,和女弟子那一道冰寒劍氣倒也相符。


    老者查看一陣,緩緩歎道:“還好老夫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一些,恐怕……”


    眾人聽得心驚,尤其是叫青兒的女弟子,沒想到自己隨意一劍,竟害小兄弟如此凶險。


    老者繼續道:“恐怕就連傷口都找不到了……這位小哥有些奇特,愈合力之強,老夫也是第一次得見。”


    說罷站起身來:“我看都不用撒藥粉,服丹藥。就你們芍藥峰的湯泉泡一泡,驅驅青兒那一劍的冰寒之氣即可。”


    中年婦人聽聞,麵色平靜,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丹兒你領他去泡個湯泉,換一身衣裳,明日也好幹幹淨淨交給楚長老。青兒你替我送送白醫師,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她從容不迫安排好這些事情之後,便先離開了。


    洪浩隻得起身,還是裝作虛弱模樣,由風亦丹領著,來到一個叫做芍藥湯的屋子。


    原來這鸞鳳宗每一峰,都有一處湯泉,這湯泉不但泉水清澈,熱度適中,還帶有一股硫磺氣息。


    到了門口,風亦丹笑道:“我進去小兄弟定然扭捏尷尬,還是你自己進去自便。我就在那邊等你。”說罷一指不遠處涼亭。


    洪浩趕緊道:“我理會得,有勞丹兄了。”


    他便推門而進,隨手又關上房門。


    卻見屋中,有一個普通床鋪一般長寬的凹坑,泉水清澈見底,麵上霧氣氤氳,教人一見,便生出想泡一泡的念頭。


    洪浩也不客氣,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脫個精光,輕輕滑入池中。


    這湯泉的熱度剛好,洪浩很快便渾身舒爽,疲乏全消,不由得便閉上了眼睛,享受這一刻的舒適愜意。


    隻不過好景不長,當他睜開眼,嚇得他差一點大叫魂兮歸來!


    中年婦人站在湯泉池邊,與他麵對麵,居高臨下靜靜地望著他,並不說話。


    洪浩下意識捂住胯下之處,多少有點自欺欺人。


    而婦人全然不覺,逾常劍在她身後緩緩顯出了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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