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籍開始還有些懷疑是不是偶然碰巧,他叫住秋靈,讓她再回穿山門時,果然天璿那顆星又是光芒大熾。


    秋靈離山門越近,那光芒就越發閃亮,走得遠了,又慢慢黯淡下去。若是站在山門下不動,那天璿星就保持明亮。這般幾次測試,便篤定無疑。


    幾人俱是嘖嘖稱奇,這般異象,都相信此子必是天璿門中興關鍵。


    洪浩也顧不得這三更半夜擾人清夢,一閃便到用忍房間,用力敲門。


    “誰人?日他娘,又拉我去聽麽?你們這些兔崽子,聽一次便夠了。”


    看來老老道平時和這些老道弟子們也沒太多尊卑講究,此刻隻疑是哪個老道弟子又來拉他去聽個“動時蝴蝶舞,潮水攜浪來。”的響動。


    洪浩急道:“老道長,是我,大喜大喜!”


    用忍聽得大喜,立刻開門望向洪浩,“洪兄弟,什麽大喜?”


    洪浩也不回話,拉扯用忍,一閃便到山門前,含笑道:“老道長,你看。”


    秋靈便又抱著嬰兒來回穿過山門,引得七星圖案忽閃忽閃。


    用忍看得分明,激動不已,老淚縱橫道:“莫不是祖師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秋靈懷中嬰兒,突然蹦出極其嘹亮一聲啼哭,響徹天璿門。


    ……


    洪浩得了桂膠,在天璿門便生出了望穿秋水,一日三秋的意思。


    但他做事,也是有始有終之人。答應過蜜癡兒家中,要根治蜜癡兒的瘋病,此刻有了法子,自然要去相告。另外自己一心想要幫春海成個家,雖未對他明言,但總也要一並辦了。


    待到天亮,洪浩便對謝籍道:“今日你就哪都不去,隻留在房中把你這些日所得,用筆記下來留給天璿門。陸舉前輩雖無門戶之見,允了你去藏書洞中觀研,但你總要知恩圖報,反哺一番。”


    謝藉點頭應承,“小師叔說得極是,我也正有此意,還請放心。我平日回房也有些記載,今日一天,綽綽有餘。”


    洪浩便叫上瑤光,秋靈,準備先去蜜癡兒家,把蜜癡兒的瘋病,徹底根治。


    走在路上,秋靈把蜜癡兒娘子的擔心又說了一遍。


    洪浩聽罷,躊躇道:“先前我倒是沒有想到這一層,若是果真清醒了就嫌棄糟糠,那卻是我的罪過。”


    瑤光忿忿道:“為何這天底下,總是男子娶妻休妻,女子卻沒個說理處?”


    洪浩無奈道:“這世道男尊女卑,我雖不讚同,但也非我等之力可以改變。不過世間萬物,自有平衡之道,物極必反,將來或者女尊男卑也未可知。”


    秋靈道:“那洪大哥你覺得哪種更好?”


    洪浩正色道:“過猶不及,自然是平等最好……不過恐難精準掌握。”


    秋靈又道:“那眼下,到底要不要解了蜜癡兒的癡症?我看他眉清目秀,講實話……若是無癡症,確實不甚般配。”


    洪浩沉吟一陣,竟是有些難以拿定主意。


    最後對秋靈道:“不如這樣,去了後,你把解除法子說與他娘子,反正說來……也就是她一泡尿的事,由她自行決定治不治。”


    秋靈瑤光聽罷,都覺如此最好,總是自己拿了主意,有個變化也怪不到幾人。


    說話間便已到範家村,尋到蜜癡兒家,進到屋內,那家人見了,總是熱情相待,洪浩寒暄幾句,說些寬慰的話,秋靈把蜜癡兒娘子拉倒僻靜處,悄悄給她講了解除法子。


    最後說道:“我等亦是理解大嫂苦衷,總是你自己做主,我等無涉。”


    那娘子點頭應承,又千恩萬謝,送了幾人出門。


    這出門便一路去到小鎮,找那媒婆問詢春海之事是否已有眉目。


    媒婆一見洪浩等人,便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哎呀,洪公子,您可是稀客啊。快請坐,快請坐。”


    像洪浩那般出手便是一大錠銀子的顧主可不多見,媒婆印象極深。雖然隻是露出來給她瞧了一瞧,可足已經讓媒婆使出渾身力氣,定要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掙下這小小富貴。


    洪浩笑道:“老大娘,我春海大哥的事情,可有消息?”


    媒婆笑眯眯道:“洪公子那日吩咐,老身用心記下,卻是半點也不曾耽擱。說來昨日中秋也不曾在家好好過,不過為公子辦事,這也算不得什麽……無非是錯過吃月團,家中老殺才,吃個精光,倒半點沒給老身留下……”


    洪浩出來曆練已久,現在聽得懂媒婆話外之意。聽罷便掏出小塊碎銀,遞了過去,抱歉道:“中秋佳節還讓老大娘如此辛苦奔波,實在有些難為情,些許心意,大娘買個餅吃。”


    媒婆快速接過,見洪浩如此懂事,一張臉笑得當真是沒了眉眼,剩一臉稀碎。此刻隻恨自己沒有未嫁之女,不然死活也要說給這公子,做小也無妨。


    “公子盡管放心,老身眼中,這天底下,隻有剩菜剩飯,從無剩男剩女……公子便是牽一頭豬來,老身也定將給它尋一頭稱心如意的母豬。”


    這媒婆鄉野跑慣的,說話粗鄙一些,但卻讓人聽得明白放心。


    洪浩點頭,“聽老大娘口氣,想是已給我春海大哥尋了個登對的女子?”說罷便留心媒婆說話,總要聽出她話中話的意思。


    媒婆笑著點頭:“原本也沒這麽快,公子交代老身之後,我便把手頭的女子過了一遍,總覺配不上老實善良的春海(原是沒一個瞧得上春海)。”


    “不過天注定的緣分,跑也跑不掉。我突然想起,劉屠戶家中女子,前些年托了我多次,那女子有些特別,一般人家沒那慧眼福緣,故還在家侍奉父母,當真是個孝女(已經托了老娘我多年,隻不過實在無人肯娶)。”


    洪浩暗忖:“無非是年齡大些,這卻沒多大要緊,春海大哥,也是而立之年。”便問道:“有何特別?”


    “就是模樣平常了些,不過五官俱全,並無缺失(特別醜)。”


    洪浩點頭道:“這倒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兩人幫襯過日子,主要還是有個陪伴。”


    媒婆立刻附和道:“公子當真是通透,老身做媒多年,見得極多……這大多數男子,也不管自己如何,一說娶妻,總是想找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卻不知娘子好看,你喜歡,那別的男子也喜歡……越是好看,那惦記之人就越多,防不勝防……”


    媒婆說得興起,突然望見瑤光秋靈神色似有些不自然,一下警醒,這不是說到了公子麽?


    馬上換了口氣,“像公子這般郎才女貌,那自然另當別論。”


    洪浩不以為意,問道:“那這女子可還有其他……特別之處?”


    媒婆繼續道:“還有就是小時得過一場大病,治好之後,腿腳稍有不便,不過站立不動時卻看不出來(腿瘸)。其他再無甚要緊。”


    洪浩點頭:“無妨,與春海大哥倒也登對,互不嫌棄。若是一般女子,我也擔心春海大哥恐守不住。”


    媒婆笑道:“正是此理,春海那小子雖然腦子缺根筋,但人老實,心腸好,正好和這姑娘互補(誰也別嫌棄誰)。”


    洪浩見春海之事已經妥當,十分高興,當下便又給了媒婆一些銀子,直把媒婆喜得想給洪浩做個十次八次媒。


    辭別了媒婆,洪浩等人便直奔桂山村,要把這好消息告訴春海。


    路上瑤光問道:“哥哥,你雖是一片好心,我卻有些擔心,春海大哥萬一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呢?”


    秋靈也附和瑤光,“就是,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成了家卻還要多出一張嘴來。”


    洪浩笑道:“我給你們賭一回,我此去告訴他,他必然會高興。至於生計,我自然替他安排妥當。”


    果然,等到了春海家,春海聽完洪浩給他說了一個媳婦,興奮得雙手不住搓腿,連連點頭,顯然是極為開心高興。


    二女嘖嘖稱奇,不知洪浩為何如此篤定,但洪浩所言不差,不由得他們不服。


    回天璿門的路上,瑤光秋靈便纏著洪浩,要他說出其中關節。


    洪浩笑道,“你們一個山莊長大,一個鳳凰大陸而來,想是沒聽過這個……我說了你們也不知,”


    瑤光道:“哥哥莫要磨人,到底為何?”


    洪浩道:“頭次去他家,我便在廚房水缸,發現水缸裏養了好多田螺……想是春海大哥也是聽別人講過這個故事,偷偷養的。”


    二女果然沒聽過,仍是不解,洪浩笑而不答,隻道:“剛剛與你們打賭,卻忘了約定彩頭,真是遺憾。”


    二女異口同聲:“願賭服輸,你想怎樣便怎樣。”


    嚇得洪浩在前越走越快。


    等回到天璿門,不見嬰兒,一問才知,是風二娘抱著去附近村子找剛生育不久,奶水充足的婦人蹭奶去了。


    洪浩知道這嬰兒神奇,天璿門上下肯定會視作掌上明珠,倒不用擔心他成長。


    洪浩眼下擔心的,卻是春海的生計。


    他找到功成道長,先把事情原委,原原本本給功成道長講了一回。


    功成道長聽罷,正色道:“洪兄弟,你和謝小兄弟對我天璿門,恩同再造。你放心,這郭春海既是你囑托,我天璿門就是再潦倒,也決計不會讓他餓著。”


    洪浩笑道:“這般吃閑飯,卻不是長久之計。”


    “那洪兄弟意思如何?”


    洪浩誠懇道:“這些天叨擾甚多,總是緣分,我也不說客套話了。我想留些銀子,一部分給天璿門修繕房屋,添置物件,既然合該中興,也要有個中興的樣子……另外部分,就是請道長幫忙操辦春海大哥親事花銷用度……”


    “他成家後,道長就留他在天璿門做些清潔打雜的活計,按月給他開工錢,無需太多,保證他二人日常吃飽穿暖即可。”


    “銀子等我走時,就留在我們所住房間,多少都是個心意,道長就不要再做推辭。”


    道長看洪浩說得誠懇堅決,也就不再多說,點頭應允。


    洪浩走到道長身邊,附耳說道:“早知不是假藥,我該替道長多買些。”


    說罷哈哈大笑,直把道長弄得麵紅耳赤。


    瑤光和秋靈看得奇怪,皆好奇洪浩怎生一句話便把道長說得一臉羞恥扭捏的模樣。


    待洪浩走遠,秋靈上前問道:“道長,你們咬耳朵說啥?我看洪大哥神神叨叨的。”


    功成道長苦笑道:“不過是抽風罷了。”抱著嬰兒在附近村子行走的風二娘,突然一個哆嗦,耳根沒由來一陣發燙。


    洪浩把一切安排妥帖穩當,渾身輕鬆。


    此刻還不過午時,他已經無所事事,隻等謝籍那邊完成記錄,便可以使用龍祖給他的龍鱗,瞬間回到那一方禁製小天地。


    洪浩想看看謝籍那小子完成得如何了,便回到小院。


    還未走到謝籍房間門前,便聽得一陣哭聲。


    當下放緩了腳步,慢慢靠近,探頭一看——卻是用忍和謝籍這一老一小正在抱頭痛哭。原來用忍老道長來找謝籍,謝籍便給他說了即將離開返回。


    “嗚嗚,日他娘,小兄弟這一走,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是否還能熬到再見之時。”


    “嗚嗚,必定能見,我摸老哥哥後背,比烏龜殼還硬,肯定還能活千年。”


    “那小兄弟下回來,一定由老哥哥請客,再去吹拉彈唱一番。”前日本是用忍想要請謝籍,卻被謝籍搶先付了。


    “好好好,既然老哥哥請客,下次定要多叫些瘦馬,玩大一些。”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亂七八糟,但情感真摯,催人淚下。


    洪浩看得心中不忍,正要轉身離開,卻不料二人已經看見他。


    用忍道:“洪兄弟莫走,日他娘,人老多情,讓洪兄弟笑話了……”


    洪浩正欲說話,老道長卻擺手,“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說罷竟是一晃不見。


    洪浩心中鬱悶,和謝籍千言萬語說不夠,見到他卻連珍重都不說一聲便飛了。


    謝籍出門解釋道:“小師叔,先前老哥哥已經給我說了,他最見不得道別的場景……見你回來,知道馬上就要離開了……讓我們自行離去,不要再管那些虛禮。”


    洪浩點頭,他也知這用忍老道人,雖是一把年紀,卻是個性情中人,率真自然,此舉倒是合他性子。


    既然如此,洪浩也就客隨主便,在他們幾人所住的每間房留下一萬兩銀子,便準備離開。


    當下幾人聚齊,洪浩便拿出龍鱗,用力插進地麵。


    一道時空裂縫隨即出現,洪浩領頭,幾人魚貫而入。


    下一刻,幾人便出現在了禁止小天地。


    一個巨大龍頭緩緩冒出水麵,正是龍祖,望著幾人,開口道:“終於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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