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還未開口,阿青婆婆倒是先來一句:“瑤姑娘,這小姑娘跟老身一樣,是個鳥人。你也莫要怪洪娃子了,他這輩子,總是和鳥人有緣……我是鳥人,暗中幫他的少鵹(中年私塾先生)是鳥人,他家小雞長大也是鳥人。”


    瑤光不依不饒,“婆婆,那怎麽一樣?這個……這個這麽好看,一定是哥哥拐騙來的。”


    秋靈亦是望向洪浩,不甘示弱問道:“這位姑娘是誰?”


    洪浩雖然向她坦白了已有家室,但坦白不徹底,秋靈隻知有唐綰,不知有瑤光。她要是知道還有個暮雲幫他守礦,更不知作何感想。


    洪浩心中暗暗叫苦,說來有些冤枉,他雖知瑤光心意,但他並未點破,也不曾表露,原是把瑤光當做妹妹一般看待,便是暮雲,他也隻是當做生死之交,並非紅顏知己。唐綰和暮雲的對話,他半點不知。


    但眼下情形,他卻不敢偏向任何一方,手心手背都是肉,實在是要命。


    隻得硬著頭皮相互介紹:“這是瑤光妹子,是我的……義妹,這是秋靈妹子,是我在鳳凰城認識的……好友。”


    秋靈見洪浩說是義妹,口氣便緩和下來:“原來是妹妹,瑤光妹妹你好,秋靈有禮了。”說罷欠身施禮。


    瑤光卻不買賬,指著洪浩道:“我叫他哥哥,是我願意叫他哥哥,要說歲數,我卻大些,你該叫我姐姐。”本來女孩子總是希望別人看自己,看得越年輕越好,但此刻瑤光心中別扭,定要分個高低大小,便是姐姐妹妹這等事情,也一定要壓秋靈一頭。


    秋靈眼見瑤光還帶點嬰兒肥的俏臉飛出一些豔紅,這嬌憨模樣,心裏便明白了八九分,但萬事讓得,此事卻不遑多讓,立刻挺胸道:“瑤光姐姐好。”意思很明顯——就算你年齡比我大,胸卻沒我大。兩個女子當下便暗暗杠上。


    瑤光低頭看看自己胸脯,一眼便望到自己一雙小腳。這般被秋靈一針見血拿捏了短處,頓時有些破防。一時又不知如何反駁,左右看來,眼見謝藉賤兮兮似笑非笑,一下來氣,連著幾個爆栗……


    可憐竟是謝藉默默扛下了所有。


    阿青婆婆笑道:“好了,好了,你們這般賭氣,最難做的還是洪娃子。既然都是一家人,還是要相親相愛,和睦安寧才好。”


    瑤光板著臉道:“阿青婆婆,以後莫讓洪大哥再去幫這個幫那個了,去一趟鳳凰族,便帶回一個鳥人,那要是再去什麽天貓族,天狗族,那是不是還要帶些阿貓阿狗回來。”


    洪浩連忙道:“不會不會,以後我卻不會再這般多管閑事了。”


    謝籍一邊揉頭上的青包,一邊拱火,“小師叔,債多不愁虱多不癢,總要湊個十全十美……方才符合師侄心中高大偉岸模樣。”


    秋靈笑道:“這位小師侄,倒是會說話,你師父當真是教得極好。”


    謝籍雖然吃了爆栗,但原是挨慣了的,絲毫不以為意。他眼下是想拱火讓兩隻老虎繼續互掐,旁邊吃瓜看熱鬧。


    但他卻不知,這話原是碰觸了天下女子的底線。這天下男子,都巴望自己是女子的第一人,而天下女子,都巴望自己是男子的最後一人。


    此話說來,立刻引得秋靈不悅,她雖是後來,卻不希望洪浩還有後來。所以故意誇他,她此刻和瑤光不對付,她誇謝籍,瑤光自然是對著來,就要敲打謝籍。


    果然,秋靈話音剛落,謝籍立刻便被瑤光劈頭蓋臉一陣痛揍,下手狠毒,真正吃痛。


    謝籍抱頭鼠竄,瑤光才恨恨收手。


    阿青婆婆道:“你們莫鬧了,正事要緊,小娃娃你此去到底是如何行事?結果怎樣,說來聽聽。”


    洪浩知道阿青婆婆這是幫他化解當下尷尬,立刻就將此行遭遇一五一十,仔仔細細講給婆婆聽。


    婆婆聽完,亦是有些生氣,“這朝陽稀裏糊塗,善惡不分,要不是憐他鳳凰一族人丁不旺,當真不願去管這等破事。焚天更是井底之蛙,還想著開疆拓土,當真打起來,恐怕一戰全滅……天地間再無鳳凰。”


    瑤光聽聞秋靈已經死過一次,她畢竟善良,心中立刻生出同情不忍。當下斜瞟一眼秋靈,見她雖然身段婀娜,相貌好看,卻不似那種魅惑迷人的妖豔之美。當下也就軟了心腸,認了這個姐妹。


    “婆婆,這星雲舟你當知曉,我聽聞,我們中土大陸是一個陸家在把持經營,這陸家在何處婆婆可知曉?”洪浩想著阿青婆婆從遠古到現在,本就是四處奔波傳遞信息,見多識廣,應是無所不知。他想著以後或要去看望無病,也要看看小豆和思思到底生了幾多兒女,故有此問。


    阿青婆婆癟嘴一笑:“我自然知曉,說來他家碼頭,卻是你與朱雀結緣起點。”


    “哦?請婆婆為我解惑。”


    “你家爺爺,當年想尋仙草,前往的那座四方山,便是星雲舟碼頭。隻是你爺爺卻不知道,那四方山高聳入雲,原是做了陣法禁製,莫說普通人,便是修為極高的修士,若無許可,也斷然不可到達山頂。陸家極為低調,雖與各家皆有往來,但僅限於生意,從不與誰家交好,便是中土許多大宗豪門也不知其底細……不過千年萬年井水不犯河水,也相安無事。”


    洪浩暗忖:“四方山?之前師家說碼頭在大方山,那說來這星雲舟碼頭,必是極高,且山頂極方正的大山。想來也不奇怪,聽蕭嶽前輩介紹,那星雲舟極大,必定是要寬廣之處方能停泊。”


    當下點頭,默默記在心中。


    婆婆又道:“娃子,你有何不明之處,盡管問來,此番鳳凰族之事既已解決,我卻要回昆侖山複命了。今後是否還能相見,也說不太準,老婆子對你還算看得順眼,才情願與你多說幾句。”


    洪浩情知機會難得,頭腦中快速思索,還有哪些要緊處需要問問婆婆。


    不過他本是順其自然的恬淡性子,這世間之事,知便知,不知便不知,反正體驗為重,一時半會卻又想不出要問個啥。


    他也不耐煩多想,:“婆婆,其他也沒甚事,我一路遊蕩,總是山窮水盡又柳暗花明,我師父講隻要順應本心即可。其他都不要緊……不過,聽你講來,我受少鵹前輩恩惠不少,自己卻一點不知,你若遇見,替我謝他一聲。”


    阿青婆婆點頭,“你這娃娃,倒是感恩,不過也不用放心上,說來說去,也是為了你家中那隻大鳥。它長大之後,望你好生勸它以勸,早日歸位鎮守南方。”


    “我走之後,先前追你的雲隱宗,必然還會來找你麻煩,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亦不好多管。不過老婆子看你得了洞天,比未去鳳凰族之前,又高了一層……”說到此處,阿青婆婆笑笑,“這洞天之威,老婆子記憶猶新。”


    說罷卻不再言。看來之前手握洞天的前輩先人,也必是驚天動地的人物。


    阿青婆婆不再囉嗦,“小娃娃們,保重,有緣再見。”


    話音剛落,倏地升空,瞬間便到極高蒼穹,顯出原形,一隻巨大青鳥,振翅之間已消失不見。


    謝籍看得神奇,興奮轉頭問秋靈:“小師叔……娘,你會變鳳凰麽?要不飛一個,祥瑞祥瑞,也讓小子飽飽眼福。”


    秋靈笑道:“第一我不是你的娘,第二我也不會變身,我先前鳳凰之時,隻有母雞大小,也是稀裏糊塗變成人形……隻是懷疑和靈果有關。”


    提起靈果,謝籍立刻便有些清口水外湧,“莫說莫說,我曉得了……那我該怎生叫你?”


    瑤光道:“她既是我妹妹,自然仍是你師叔。”


    謝籍應承,“那就叫秋師叔。”


    洪浩見二女不再相爭,心中暗暗念佛,趕緊道:“既然阿青婆婆已走,我們也該繼續北上,去探一探蠻荒之地……也好為夭夭以後謀劃。”


    他卻不知,大娘與天妖族早已接上頭,夭夭在水月山莊,已然開始修煉入門。


    幾人行路,謝籍哪裏閑得住,纏住秋靈不住問問題。


    “秋師叔,你們鳳凰族每個人都是鳳凰麽?”


    “不是,大部分都是和普通人一樣,隻不過修煉之後,能修出鳳凰元神。”


    “那秋師叔,你們境界和我們一樣麽?”


    “差不多。”


    “那秋師叔你是什麽境界?”


    這個問題,秋靈一下有些尷尬,“我以前……境界不高,差不多就是……金丹吧。”


    謝籍吃驚,境界這麽低?


    不過他倒是會安慰人,“秋師叔,沒有關係,我師父和小師叔都是高境修士,保護我們綽綽有餘。樓家和雲家雖然厲害,也沒占到過便宜。”


    洪浩想起這一去半月,便問:“你小子有沒有用心修煉?”


    謝籍胸膛一挺,得意道:“小師叔,我現在和秋師叔一樣,都是金丹。”


    洪浩大驚,這也太快了些。當下探查,果然金丹,這小子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瑤光撇嘴道:“有什麽好得意,還不是阿青婆婆那碗粥幫忙。”


    洪浩驚訝,阿青婆婆的粟米粥還有這般神奇?他沒什麽感覺,隻記得不合時宜的放了個響屁。


    不過謝籍能如此快進也是好事,畢竟打鬥日益凶險,現在又多一個秋靈需要保護。


    幾人走了些時辰,眼見天色漸暗,卻又烏雲密布,電閃雷鳴,眼見是一場大雨要來。


    正好前麵有個城鎮,洪浩道:“我們快些趕過去,找個客棧住下,避一避這場雨。”


    幾人剛剛進到客棧,大雨便傾盆而下。


    洪浩快速掃了一下店內已經有的幾桌客人,大致便清楚了屋內情況。


    一桌是一群身著各異的低階修士,他們圍坐在一起,高談闊論,不時發出粗獷的笑聲。


    另一桌則是一個中年男子,看上去甚是豪放不羈,他獨自坐在角落裏,麵前擺著一壺酒,自斟自飲,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還有兩個神秘人物,他們戴著鬥笠,遮住了麵容,靜靜地坐在窗邊,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洪浩幾人進來,立刻便引起眾人注意,畢竟,瑤光和秋靈這等好看女子,很難讓人不多看兩眼,尤其秋靈,立刻便感到幾道熾熱的眼光在身上掃來掃去。


    洪浩早已習慣,他一路行來,都是美女相伴,這種情況本是再常見不過。隻要對方沒有特別無禮,多看兩眼也是人之常情。


    洪浩不理會眾人,領著三人找張空桌落座。


    小二立刻殷勤上前相問:“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小二,來幾間上房,再準備一些熱食。”洪浩對迎上來的店小二說道。


    店小二點頭哈腰,“好嘞,客官請稍等,我這就去準備。”


    等待的間隙,洪浩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個中年男子身上。他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麵容剛毅,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凡的氣質。盡管衣衫襤褸,卻難掩其卓爾不群的風采。


    就在這時,男子似乎感受到了洪浩的目光,他抬起頭,與洪浩對視了一眼。四目相交,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驚訝。


    洪浩生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確信自己以前從未見過這中年男子,但總覺得這男子似曾相識……這樣的感覺,還是第一次,


    幸好對方是個男子,若是女子,那就說不清了。


    “那兩位小娘子,這邊來坐可好?”一個輕浮戲謔聲音傳來。


    要說天底下最可惡的修士,便是此刻這種剛入門的散修。他們不似宗門弟子有門規約束,又不似那些在血雨腥風中摸爬滾打出來的高階散修那般知道好歹。


    剛入門,知道了入門的好處,那點粗淺的功法足以讓他們隨便欺負普通凡人百姓。也因為剛入門,不知天高地厚,還未生出一點敬畏之心。


    所以散修很難混到高階,因為絕大部分在低階就把自己作死了。


    洪浩循聲望去,這話是那桌低階修士傳過來,眼見那幾人雙眼通紅,都是醉酒狀態,他暗暗皺眉,不想與酒蒙子一般見識。


    謝籍卻有些按捺不住,興奮道:“師父師叔,不如讓徒兒去鍛煉一下腿腳。”


    他剛到金丹,正恨無用武之地,這上趕著來的機會豈能錯過。


    洪浩道:“幾個煉氣士,你能鍛煉個甚?不過出言無狀,你若想為師父師叔出氣,也由你。”


    此時那邊又傳來一句:“兩位小娘子,快些過來……你那小白臉雖然長得英俊……但多半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我等卻是有真功夫……保你嗷嗷叫一宿。”


    什麽是作死?這便是作死。


    謝籍這邊還沒來得及動作,便聽見一陣砰砰之聲,慘叫聲不絕於耳。


    “一群狗日的,聒噪個錘子,老子最見不得你們這種喝二兩酒裝半斤瘋的挫鳥。今日遇見我不二門龍得水,讓你等長長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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