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斬殺莫問法身的,是洪浩剛剛升境初成的法身。


    眼見莫問法身想要逃離,洪浩心念一動,他的紅色法身便出竅追趕。沒有任何懸念,他這法身比同境修士的法身,凶悍許多,勇猛無匹,和當時暴戾元嬰小人性格原是一脈相承,並未因長大就改了脾氣性子。現在看來,便是對陣洞虛境也絲毫不怵。


    樓聽風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白,冷汗不由自主便冒了出來。還好自己當時沒有貿然出手,萬一是在跟自己對戰之時突然升境,莫問的下場就是他的下場。要是和洪浩做對手,有得頭疼。


    他們之所以要做下這個誘殺莫問的局,是因為都不清楚莫問到底是何境界,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雖然最後的結果來看,單就洪浩一人,便能輕鬆對付,可這畢竟是馬後炮,未試之前,誰也不知。洪浩自己也不清楚升境之後的戰力究竟如何,這莫問倒黴,無形中成了試劍石。


    洪浩和瑤光,各自把謝籍和木棉喚醒,他倆功法低微,想要裝死哄騙莫問幾無可能,竟是真的被聽風發動威壓弄得昏死過去。做戲做全套,原是謝籍自己要求的。


    謝籍醒來,看著莫問屍體,便知計劃成功。


    立刻便叫:“誰殺的?誰殺的?”


    瑤光道:“你小師叔送走的,你關心這個幹嘛。”


    謝籍搖頭晃腦:“師父,你卻不知,這個極為重要。”


    “為何?”


    “這個莫問,可以死在師父手裏,也可以死在小師叔手裏,但不能死在聽風公子手裏。”


    聽風聽聞,卻也立刻想通了其中關節,點頭稱道:“是極,是極。”


    洪浩和瑤光還是沒有弄懂究竟為何,木棉更不用說,腦袋昏昏還在發懵。


    聽風解釋道:“小兄弟聰慧的確無人能及……我的功法修為都是出自山莊的家傳,若是我殺死的這婆娘老仆,莊內之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那婆娘便能名正言順打殺我這個逆子。”


    幾人這才恍然大悟。


    洪浩道:“那如此說來,樓公子帶著這莫問屍體回去,一樣也會令你家主母疑心……這老仆功法修為更高,被我等斬殺,你家主母難道不想為何你修為更低反能全身而退?”


    聽風笑道:“那婆娘生性多疑,怎會輕鬆放過?不過,我自有說法。”


    說罷掏出一枚玉簡,“這是我臨行之時,我家二叔贈我的保命手段……此內有一縷樓家先祖的神識,威力強大,我自然是靠著它,重傷了幾位,才堪堪保住性命。”


    “不過,如此一來,山莊對洪兄你等的重視程度必會增加,派來追殺的必然是更加精銳的高手……洪兄卻要小心應對。”


    洪浩在鎖雲洞之時,原是見識過神識的強大,功法高如暮雲,也被陸舉一縷存放在雕像內的神識洞穿肩膀,所以聽風的這個說法,倒是沒有破綻。


    當下點頭:“我等既是被你重傷,自然是要尋一處偏僻之處,隱匿氣機,靜養療傷。放心,不會讓你家主母輕易尋到。”


    “其實尋找各位,主要還是靠你等發動功法時,鏡花水月所展現的浩大聲勢……這兩柄神兵特征太過明顯,通天山莊的脈絡遍布九州四海,一旦使用極易被山莊得知。”


    說罷對著謝籍一笑:“我剛剛便是被小兄弟的鏡花金光吸引而來,當真是亮瞎在下狗眼。”


    瑤光一個爆栗便敲在謝籍頭上,“叫你莫要顯擺,你這張揚性子,總是不聽。”


    洪浩點頭應道:“那後邊遇事,我盡量不使用水月。”反正他還有一柄萬古,一般事情都是能應付得來。


    聽風便拱手向眾位作別,“洪兄,我等此舉,萬事不過一個心照不宣,也不須常通有無……總之你等小心,我先回莊複命,靜待時機。”


    說罷帶上莫問屍首,騰空而去。


    說來樓聽風作為樓家子弟,這出來一趟,竟與樓家對頭洪浩結為同盟,當真是匪夷所思。但一飲一啄,皆有因果緣由,原是主母雲綺自己造作,心思太多。但凡她對聽風公正一點,懷柔一點,也不至於給通天山莊招來一個有得頭痛的心腹大患。


    ……


    當雲綺看到莫問冰涼的屍體,一時間竟然不敢相信。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她的內心泛起了層層波瀾,複雜得連她自己都難以捉摸。


    莫問對她而言,早已超越了一個仆人的身份。他的存在,曾是雲綺心中最堅實的後盾,是她在權力鬥爭中能夠依靠的力量。然而,現在這股力量無聲地消逝了,留下的隻是一具冰冷的軀體。


    她並非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真正冷酷無情的人,除了自己誰都不愛,而她此刻的悲傷是真實而深刻的。這個忠實的老仆,是她童年記憶中最溫暖的一部分。


    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是否自己真的做錯了?是否自己的決策太過冷酷,以至於讓這個溫暖的記憶從此變得冰涼?但這樣的念頭隻是一閃而過,雲綺很快便將其壓製。在這個世界上,她不能有軟弱,不能有猶豫,尤其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修仙界。


    雲綺閉上了眼睛,讓自己的情感暫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決絕。當她再次睜開眼時,她的眼中已沒有了淚光,隻有堅定和冷酷。


    “到底是怎麽回事?”雲綺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樓聽風,想要從中看出一些端倪。


    樓聽風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稟告母親,孩兒得到家族的委派後,一刻也不敢耽誤,前往肴山去尋那幾個賊人……孩兒剛到肴山,雖然還未尋到水月蹤跡,卻意外看見了鏡花的金光。”


    “孩兒立刻找到那幾人,一番盤問得知,其中正有那日跟隨墨無涯老賊的三人……我為大哥報仇心切,立刻就與對方展開對戰。”


    “卻不料這幾個賊人十分狡猾,我探查時,最高不過是元嬰初期,孩兒自忖憑借元嬰中期,對付幾人原是十拿九穩……不曾想拿水月劍那賊人,突然提境,竟然是……是化神期,我立刻便落入下風。”


    “孩兒想著總不能丟了樓家的臉麵,即便是死也要血戰到底,不過修為所限,的確是力不從心……眼見我就要被幾名賊人合圍而死……此刻正是莫伯趕到,擋在我身前,替我擋下了必死一劍……”


    “正是莫伯替孩兒阻擋,孩兒才有機會拿出二叔送我保命的玉簡,放出先祖一縷神識,重傷了幾名賊人……那幾名賊人見勢不對,立刻遁走。”


    “母親,孩兒原不知母親如此關心孩兒,竟派出莫伯暗中保護……我以前不甚懂事,時常惹母親操心生氣,今日方知母親用心良苦。你對我如此關心照顧,孩兒心中極為感動……以後一定好好孝順母親。”


    他此刻渾身是傷,一件青衫滿是血跡,與他所說極為吻合,毫無破綻。且還順帶惡心了一把雲綺。


    雲綺對他的話,原是連半個字都不信,可此刻偏生無法反駁,臉上神情幾番變化,終於還是恢複平靜。


    在場長老們聽完,也是神色各異。但已然都明白了主母雲綺的狠辣,雖是看破不說破,但免不得心中腹誹,這一回合,卻是雲綺輸了,不但折損一個忠仆,還涼了人心。


    聽風就算不是從你肚皮裏爬出來的,可好歹也是莊主的血脈,樓家的子孫,對他都下得去手,那我等自然更是不在話下。


    人人自危。


    雲綺緩緩道:“你能明白我一片苦心,為娘的甚是欣慰,莫伯也算沒有白死……以後你還要小心謹慎一些,畢竟莫伯死了,為娘也沒有另一個莫伯再救你一回。”


    她說罷轉過身,步伐堅定地走出了房間,留下的隻有莫問的屍體和一室的寂靜。


    ……


    洪浩眼見樓聽風走遠,心中便不再去想通天山莊的事。


    他隨遇而安,順其自然的性子,原是事情來了解決事情,事情去了,不再多想。


    通天山莊的事情,太過複雜龐大,現在想得太多也是無用,誰也不知這裏邊有多少起承轉合。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樹下這一條靈脈該當如何。


    總不能就這樣一輩子守在這裏吧,還要去北方呢,還要去見識不同中土的蠻荒之地呢。


    謝籍眼見洪浩愁眉不展,甚是奇怪,“小師叔,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講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呀?”


    這件事洪浩原是在心裏盤算,卻一直沒有跟瑤光謝籍他們商議過,此刻見謝籍相問,一下想到這小子腦袋靈光,說不定會有法子。


    當下便道:“還不是你小子,要我為你找個靈氣充裕之地,現在找到了,卻把我等困在這裏,如何是好?”


    謝籍道:“我當甚事,這卻簡單,把靈脈挖出來帶走不就可以?”


    洪浩鄙夷一眼:“這靈脈粗大,直通地心深處,能挖出帶走還用你教?你當是紅薯麽?”


    謝籍道:“不能帶走,那就買下來,打聽一下這山是誰的,花點銀子買下來不就完了。”


    洪浩眼睛一亮,對啊,帶不走就買下來,把肴山買下來,這靈脈不就是自家的了麽。之前總想著先到先得,得是得了,卻困在此地走不開。他總覺得,他若走了,後來之人再發現,便是人家的了。


    其實修仙之人,哪有他這麽死板講理的,老子發現的,便是老子的。還要什麽地契憑證,老子的拳頭就是憑證。


    他這一路走來,什麽都在長進,唯獨花銀子用錢這一塊,還是沒啥起色。之前還有姑姑蘇巧教他,現在姑姑不在身邊,愈發退步。


    當下便對木棉道:“小師妹,這一帶你熟悉,打聽打聽,肴山是在誰人手裏,找到此人,與他商議買下。”


    木棉點頭答應,謝籍原是閑不住,便一同下山去尋。


    卻不料過得半日,二人便回,謝籍拿著地契手中搖晃,笑嘻嘻道:“小師叔,快誇我。”


    洪浩驚疑,“這麽快便尋到主人,談好價錢,連地契都已拿到?”


    木棉紅臉道:“那地契原主就是山下小鎮的一個員外,卻是一個老色胚,與這個小色胚二人相談甚歡,竟是將那肴山地契送給了他。”


    謝籍正經道:“什麽色不色的,人家老員外是風流,一樹梨花壓海棠懂不懂……再說,我為小師叔辦事,不把老員外誆高興,他不賣卻無可奈何。”


    洪浩好奇:“如何誆高興?”


    謝籍笑嘻嘻道:“這老頭一輩子總是研究一個昆字訣,興趣雖大,見識卻短,一輩子在鄉下,原是沒去過大城大邑……這地契說來也不是白得,我給他畫了一本圖文並茂的小冊子換來的。”


    洪浩哭笑不得,但說來謝籍畢竟是為了地契,現在地契在手,其他不講,總是完成了買賣。


    當下接過地契,小心收好。


    如此,便安心了。現在若再有誰來搶奪,出劍時就能心無掛礙,理直氣壯。


    可是,就算靈脈歸了自己,卻還有一個問題。


    如果就此離開,那其他修士發現了此地,四下無人,那在此狂吸靈氣,打坐修煉,也是不知者不罪吧。


    必要有人留守此處,留守之人,還必須功法高深,碰到不講道理的才好講道理。


    本來洪浩還打算在此修建些房屋,弄一個山莊,把師父他們全接過來,兩全其美解決此事。可唐綰無法離開水月山莊,他自然不放心不忍心愛妻一人在水月山莊孤苦伶仃。


    思來想去,仍是犯愁。


    他先試探問道:“此處若是要人留守,你們誰願意留下來?”


    瑤光道:“哥哥,你也知我們離遠了我要倒黴的,還有你答應過我爹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謝籍道:“小師叔,我現在已經築基,當時說好築基之後繼續出發,須知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一言九鼎,一言為定,一言千金……”


    洪浩頭疼不已,“好了,打住打住。”


    木棉望著洪浩,一雙無辜大眼撲閃撲閃:“師兄,我連幾顆果子都守不住,你讓我守靈脈……來個二級煉氣士我便小命不保啊。”


    確實如此,洪浩無語。


    他望著樹下這源源不斷的靈氣上湧,這等濃鬱靈氣,怕是怎麽用都用不完啊……天下修士都能為之瘋狂的寶貝,現在竟如燙手山芋。


    突然,福至心靈。


    洪浩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玉佩上刻有一個“朝”字。


    洪浩拿著玉牌,在手中摩挲一陣,突然用力一捏。


    “啪”一聲響,玉牌裂為幾塊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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