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原本也沒打算殺馬誌懷,但這女子突然這麽出來,說話間還頗有威脅意味,那就不一樣了。


    洪浩道:“為何?”


    女子道:“他確有不對,但你打傷他,也算兩清了。”


    洪浩笑道:“難得,你也知他不對?”


    女子咬牙,沉默一下,道:“是他不對。”


    “你知道是他不對,卻不阻止?”


    “我修道之人,原不管這人間俗事。”


    “那你此刻卻又要管?”


    “……畢竟姻親,不能見死不救。”


    洪浩終於爆發,大娘的言傳身教此刻發揮關鍵作用:“我日你媽,你橫豎兩張嘴,道理都在你那邊。老子要是不會功法的普通人,今天是不是就活該被你那撮鳥表弟奪妻?老子是不是就該被活活打死?你修道,你修錘子個道,你的道都修在豬屁眼裏了。”


    他一時激動竟也入戲了——暮雲又不是他妻子,哪來奪妻之恨。暮雲遠遠聽了隻是掩嘴偷笑。


    那女子見洪浩說話突然粗鄙,竟敢罵自己,甚是驚異,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緩了片刻,換上一張冷若冰霜的麵孔,寒聲道:“你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我劍下無情。”


    道理講不過,那就不要講了。看這男子身手,也就是個煉氣期入門。


    洪浩氣急反笑:“你要用劍講道理?”


    女子不答,“唰”的一聲,劍已出鞘。


    誰知她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動作,一道幽藍光芒閃過,她卻隻握一個劍柄在手,劍身已經掉在地上,發出“嘡”的一聲響。


    女子呆呆望向洪浩,卻見洪浩背手而立,一柄散發幽藍光芒的劍在他旁邊淩空倒懸。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來這絕對是一柄神兵利器。


    洪浩冷冷道:“我知劍也是道理,隻是這個道理,我更是大你許多。”


    兩種道理都輸了,女子終於開始害怕。


    顫聲說道:“你要怎樣?你可知我師門?”


    洪浩冷笑道:“打不過便搬師門?你若硬氣一點,我還放過你,但你既然要搬師門——”


    “”啪啪啪啪“女子結結實實吃了洪浩四個巴掌。


    女子哭也不是,怒也不是,眼見著雙頰開始浮腫,雙眼通紅,樣子甚是滑稽可笑。


    洪浩揮手道:“快快去搬救兵,隻一樣,你不要一次叫一個,索性把能叫來的都叫來,我不耐煩今天一個,明天一個,卻不安生。”這番話原是大娘的口氣,洪浩此刻豪氣衝天,竟也活學活用。


    女子一咬牙:“好,你且等著。”


    說罷一飛衝天,也不知是真的搬救兵去了,還是借機遁走了。


    馬誌懷見表妹飛走,最後的倚仗沒了,而洪浩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肝膽俱裂。


    他聲嘶力竭:“好漢饒命,隻要饒我不死,好漢什麽要求盡管提。”


    洪浩走他跟前,蹲下來望著他:“你莫要害怕,我本也沒打算要你命。”


    馬誌懷聽聞此言,心裏稍安,哆嗦道:“好漢……要什麽?”


    洪浩一本正經道:“你貪淫好色,根子卻在襠下,隻有去勢斷根,方才能好好做人。不然我等離開,那以後難免還會發生今日之事,若沒我這般本事,豈不是被你得逞。”


    馬誌懷一聽要斷他命根子,頓時殺豬般嚎叫:“好漢手下留情,我發誓再也不敢了。”


    洪浩認真搖頭:“發誓這種事情,最不牢靠,天打五雷轟若都應驗,老天爺忙也忙不過來。”


    說罷回頭望向蘇巧:“姑姑,這門手藝我卻不會,你可知曉?”


    蘇巧頗為尷尬,搖頭示意不會。


    不料暮雲興奮大叫:“我會,我會。”——隻要是能折磨人的,好像她就特別興奮。


    洪浩猛然警醒:“這等手段,雖然目的是好的,但這個過程不就是和暮雲的虐殺一般?自己一直勸暮雲莫要殘忍,怎麽自己此刻也是如此?難不成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想到此處,洪浩不禁冷汗直流。可就這麽放過馬誌懷,的確也難保以後他不繼續作惡,殘害無辜。


    思來想去,最後站起身來,歎道:“莫法,隻能如此了。”


    說罷一腳踢向馬誌懷腰眼,馬誌懷連哼也未哼,直接暈死。


    他這一腳,馬誌懷這輩子隻能癱在床上了,比翠翠還不如。不在大街走動,自然少了許多作惡的機會。


    洪浩道:“有相熟的去通知家裏來抬走。”不多久果然來一群人,也不說話,把地上躺著的全部弄走。


    這馬誌懷在蒼南郡橫行霸道,作惡多端,今日被收拾,那些圍觀百姓雖不敢明著拍手稱快,但暗自裏都紛紛叫好,你也有今日。


    洪浩走回蘇巧暮雲二人身旁,道:“那女子叫我等著,我也不知她真去叫人還是趁機溜了。此刻我也不知是等是留?若等她不來,卻白白耽擱時間,但若走了,她來見不到人,卻以為怕她。”


    蘇巧道:“我自是聽你安排。”


    暮雲卻道:“等一個時辰,再遠也趕到了,一個時辰不來,我們再走。”


    洪浩一聽也有道理,便點頭道:“那就如此。”


    不用一個時辰,半個時辰不到,那女子便帶著想是她宗門師尊的三位高人來了。


    兩男一女,俱是一身灰袍,老態龍鍾,仙風道骨模樣。


    洪浩暗忖:“原和我不二門差不多,人丁不旺啊。”


    女子帶著三名師尊過來,一指洪浩道:“便是此人打傷弟子,望師父給弟子做主。”


    洪浩上前一步,朗聲道:“不二門洪浩,不錯,正是我打她,敢作敢當。”


    三人中老婆婆問道:“你一男子,怎好意思對一女子動手?”


    洪浩詫異道:“這位前輩,臨陣對敵,還分男女?我師父隻教我分生死,卻沒教我分男女。難不成她要殺我,我卻站著不動等她殺?”


    老婆婆一愣,沒料到洪浩如此直接,怒道:“放肆!”


    話音一落,一揮衣袖,一道罡氣幻化為一條玄色大蛇,直撲洪浩。


    洪浩早有防備,轉念間已是水月在手,對著大蛇奮力斬去。


    他原以為憑借水月神兵之威,定能將大蛇斬斷,卻不料那大蛇斷則斷矣,斷後卻化作兩條,“噗噗”兩聲,釘入洪浩胸膛,頓時兩個窟窿,鮮血噴出。


    洪浩大驚,沒料到徒弟稀鬆平常,師父卻如此厲害。


    他自對陣以來,除了對鬼書生吃了臨敵經驗不足的虧,其餘皆是實打實的實力對陣,總能勝過對方,對自己還是頗有自信。


    蘇巧眼見洪浩吃虧,剛要飛身相助,卻被暮雲按住肩膀,輕輕拍了拍,示意稍安勿躁。


    洪浩雖被大蛇所傷,但這兩個窟窿對於修真之人原也算不上什麽,皮囊而已。


    當下寧心靜氣,轉守為攻,如當日對陣龍泉劍宗劍陣一般,水月化為巨劍,發出巨大威壓,向著老婆婆而去。


    這等方式,看似笨拙,但卻是實打實的硬碰硬,以拙克巧,威壓之下,對方隻能發動修為硬接,沒有半點虛假。他疑老婆婆是蘇巧那般走輕靈迅疾路子,如此這般,必定水落石出。


    沒料到老婆婆輕哼一聲,紋絲不動。那水月劍開始還向前移動了一兩分,此刻卻再也無法推進,靜止片刻,竟開始緩緩倒退。


    洪浩暗暗叫苦,方知今日遇到勁敵,催動全力維持威壓,但水月的後退頹勢卻越來越快,最後“當”的一聲,掉落地上,恢複裁紙刀小鐵片模樣。


    洪浩麵如白紙,胸中氣血激蕩,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


    硬碰硬,沒有一點花頭,敗了,大敗,慘敗。


    老婆婆緩緩道:“這個年紀,這個修為,原是很不錯了。你還有何話說?”


    洪浩坦然,壓住胸中翻滾:“技不如人,輸了便是輸了,還要說甚?”


    老婆婆道:“說,為何要打我徒兒,還如此欺辱於她?”


    想來那女子隻是去搬救兵,卻沒說緣由,三位高人看來也是如大娘般護犢子之人,急急便趕過來了。


    看到此處,暮雲悄悄對蘇巧道:“這女子還要挨巴掌,且看我的。”


    原來暮雲知這老婆婆雖護短,卻還是講理之人,已經勝過洪浩,還要問他原由,既然講理,那就好辦了。


    暮雲突然大叫:“仙家殺人啦!仙家濫殺無辜!仙家草菅人命!相公,奴家陪你一起死。”邊哭喊邊向洪浩這邊過來。


    洪浩正欲開口,聽到暮雲這哭喊,隻得暫時停住,看她要如何。


    果然,老婆婆看到暮雲一路哭喊過來,怒道:“你個小女子,胡亂說甚?哪有殺人?”


    暮雲走到洪浩旁邊,挽住洪浩胳膊,可憐兮兮:“你們仗勢欺人,想殺人滅口,罷了,你要殺就把我倆一起殺了。我們夫妻二人,含冤而死,便是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老婆婆見她說得悲憤,便緩緩道:“究竟怎麽回事?你慢慢道來,老身卻是講道理之人。”


    先前那佩劍女子,見此情形,著急道:“師父,他已被你老人家弄得吐血,徒兒覺得兩清了,不如算了,我們回去吧。”


    她這樣說話,老婆婆越覺蹊蹺,瞪她一眼,那女子便不敢再說。


    暮雲悲切道:“我和相公,還有姑姑三人,本是路過此地,不料被你徒弟的表哥撞見,她表哥想來是城中大戶人家,我看前呼後擁好不威風……他表哥見奴家有幾分姿色,便要強搶奴家回府……我相公雖是修行中人,卻未和他一般見識,但越是忍氣吞聲,她表哥越是得寸進尺……最後指使下人對我等大打出手,我相公忍無可忍,才出手還擊……”


    她裝的楚楚可憐,又說得淒淒慘慘,原本也是事實。


    老婆婆聽到此處,已經緩和,道:“那為何又與我徒兒動手?”


    “隻因你那徒兒,她表哥行凶作惡之時,她並不勸阻,隻遠遠觀看,等到我相公教訓他表哥之時,她卻跳出來攔在前麵,不準我相公動他表哥分毫。最後拔劍威脅我家相公……我家相公了氣不過才與她動手……她便找來你們給她報仇……你們不問青紅皂白便打殺我相公……奴家雖不懂功法,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們既然蠻不講理,那便將我夫妻二人一並殺死好了,我們倆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


    說罷不忘煽動一下現場氣氛,環顧四周,大聲叫道:“各位兄弟姐妹,叔伯嬸娘,剛才你們都在現場親眼看到,你們說奴家說的是不是事實?”——她的嬌柔可憐模樣,就算是瞎話,可能在場的人也有一半要違心點頭,何況說的全是事實?之前遠遠圍觀眾人紛紛點頭,指指點點。


    那三位高人中,還未動手的兩位老者,聽得分明,看眾人神情,情知不假。當下皆是麵色一沉,一位瞧了佩劍女子一眼,冷哼一聲,徑自飛走。另一位卻對老婆婆道:“你教的好徒兒。”說完也是一閃不見蹤影。


    那老婆婆看來年齡雖大,卻也是性情中人,不然也不會一來就跟洪浩對上。


    此刻臉色鐵青,轉身望向自己徒兒,那佩劍女子臉色慘白,噗通跪地,流淚道:“師父,徒兒知錯了,徒兒一時糊塗,求師父給徒兒一次機會。”


    “啪啪啪啪”,女子又挨四個巴掌,一切盡在暮雲暮雲意料之中。


    老婆婆歎道:“老身一張老臉,都被你丟光了……你資質平平,原不符要求,全是看你家先人一點香火之情。本就是破例為之,你卻還不知珍惜,摻攪凡塵俗事,自斷仙緣。從即刻起,你不再是我蜀山派弟子。”


    蜀山派!洪浩聽到這三個字,吃驚望向老婆婆。


    老婆婆轉回身來,見洪浩神情,知他必是聽過蜀山派,便道:“少俠,卻是我蜀山派教徒無方,讓少俠笑話了。老身給你賠個不是。”


    洪浩趕緊道:“不敢不敢,我師父常提起蜀山派是一流大宗,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前輩此等風範,小可佩服之極。”


    老婆婆道:“我性子急了些,原也沒問清楚便動手,確實老身不對,錯便是錯,錯了就要認,老身卻不會倚老賣老。”說罷真的緩緩施禮道歉。


    洪浩大窘,隻得彎腰還禮。


    老婆婆又道:“把你傷了,總是老身欠少俠一個人情,日後若有需要,到蜀山派找青萱便是。”


    洪浩恭敬站立,聽著老婆婆說話。


    突然臉色大變,大叫一聲:“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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