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時隔多年,回憶起來卻恍如昨日,隻因那些歲月太過於沉痛,當事人的記憶皆被刻上了揮之不去的傷痕,讓人終生難以忘懷。(.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你爹在屋中焚了迷魂香,如果事先沒有服用解藥的話,人至少有四五個時辰都是昏昏沉沉的,別人讓他如何便如何,完全沒有自己的意識。舒靖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抄下了那本奏章,又昏昏沉沉的把它送到了禦書房,你爹怕他在路上出了意外就派我暗中跟著他,事件的整個過程沒人比我更清楚。”


    低沉的聲音似是帶著魔力,將聽到話語的人帶入了他所講的故事中去。腦海中浮現出一名俊秀少年挺拔的身姿,少年的眼神卻是空洞無神,似是提線木偶一般機械的往前走去。不遠處跟著另一名意氣風發的年輕男子,藏身於暗處沿途護送著他。


    良久的沉默過後,蕭舒靖似是啜泣般地啞笑了幾聲,喃喃道:“難怪我怎麽都記不清楚那天下午的事,隻記得當時和惜玉吵了架,連自己後來是怎麽回去的都不知道,還以為是被她氣昏了頭,所以才會不記得,卻原來竟有這麽多我親手做下了,自己卻不知道的事。”


    嚴楚也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抬手輕拍了舒靖肩膀幾下,低聲正兒八經的安慰道:“別難過了,反正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而且那是雲將軍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不必太過自責。”


    韓成囈語道:“是啊,那是恩師自己的選擇。旁人又能如何阻止得了呢?何況在那樣的情況下,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了.....”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還能怎麽辦?直接去告訴皇帝他們想要造反,然後皇帝下旨剿滅他們,從此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於是他們為求自保貿然起兵,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從此天下大亂。殺戮不斷、民不聊生麽,不行。


    兩人相交數年,舒靖的父親一眼就看得出那本奏章是出自誰人之手,他也知道惜玉的父親必定是無路可走了才會出此下策,所以他成全了他的心願,派人血洗了雲家。同時也鄭重的交待韓成,無論如何。務必要保住惜玉父親的性命。


    可是,當雲家所有的人中了毒,而大軍殺到的那一刻,第一個動手結束了自己性命的人就是惜玉的父親,韓成連阻攔也來不及。隻來得及抱住渾身血紅的人痛哭。


    彌留之際,惜玉的父親將自己的兩個什麽也不知道的女兒托付給了自己唯一一個還沒背叛自己的門生後,閉上的眼就再也沒睜開過,神智也隨著血液的流失而漸漸消散,最後隻剩下一具蒼白的軀殼安坐在紅木扶手椅中,這世間的一切卻再也如不了他的眼。


    韓成趕到後院繡樓的時候,整座繡樓正在坍塌,樓前站著哭花了妝的惜顏,韓成衝進去也隻救出了那個本該在貴妃那裏睡得正熟的人。將二人帶出去交給了蕭舒靖的隨從。


    隨後他才返回前院,混亂中偷偷背走了惜玉父親的屍體,那時整個府裏都起了大火,所有的秘密都在被焚燒著,徹底的掩埋在歲月中,隻因那是一些當事人不想被人知道的事。


    韓成的確是個很會敘述故事的人。講到動情之處,聽故事的人無一不是悵然淚下,深陷在那個真實存在過的故事中,仿佛身臨其境,被故事中的那個胸懷天下那個人折服,被那個忠孝兩難全之下的決定深深地感動。


    帳外的惜玉背靠著帳壁頹然地坐在地上,渾身上下似是瞬間被人抽走了全部的力氣,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簌簌直下,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身上的裏衣也被冷汗濕透,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聽著帳外絮亂的呼吸聲,蕭舒靖猝然翻身而起,越過韓成將身子貼近帳壁,隔著帳壁將手搭上了帳外人的雙肩,貼在她身後低聲說道:“惜玉,別想太多了,事情都過去了,無論做什麽都是於事無補的,你不要再想了.....”


    帳外的惜玉渾身一顫,頓時便打了個冷戰,這才覺得自己身上冷得刺骨,除了肩頭傳來的那一點點溫暖而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取暖的地方,身子不由自主的就靠向了傳來溫暖的地方。


    手心傳來濕漉漉的觸感,蕭舒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雙手順著她的肩背下滑,愈覺得她身上冰寒刺骨,後心更是一片濕意,完全被冷汗沁濕出來。


    想起她身上的毒,舒靖不由得急了眼,伸手使勁兒的將她撐起來,貼在她耳邊哀求道:“惜玉,你快回去把衣服換了,什麽也別想了好麽,如果你想要報仇,隻管來找我就是,隨時可以取我性命,隻求你不要這麽折磨你自己,快回去好麽?”


    記憶中那個心高氣傲的臭小子,竟然也會有低聲下氣求人的一天?惜玉蒼白的臉上蕩起一抹苦笑,伸手捂住嘴堵將自己的聲音堵在了喉中,等到稍稍平靜了一些後,嘶啞的聲音從喉中艱難地擠了出來,“韓師兄,你把我爹的屍首帶到哪裏去了?我想去祭拜他.....”


    “當時我帶著你爹的屍首回去複命,先皇一見到你爹的屍首悲憤交加便暈了過去,醒來後執意要將你爹的屍身偷偷葬入他自己的陵墓中,等到他百年之後,兩人可以再敘兄弟之情。”韓成說完後深長地歎了一聲,不再言語。


    另外的兩人也沒發問,隻是靜靜的聽著,倒是嚴楚接口問道,“這麽說,雲將軍被葬在了皇陵之中?那祭拜他一次且不是比登天還要難上三分?”


    回過神來的韓成默默地搖了搖頭,回道:“沒有,恩師他生前的願望是將來能隱居山林,清閑度日,他已經無法自己去了,我稟明了先帝請求辭去職務,替恩師尋一處青山秀水的地方下葬,終生結廬守墓。先皇痛快的就答應了,不過他卻要我等上五年再走。”


    說道這裏韓成又是頓住,嚴楚也不好再催促,畢竟這些聽者都難過的事,當事人的心中隻怕是要難受上千百倍,隻能靜靜的等著他緩過勁兒來,才能繼續說下去。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先是舒靖痛罵了先帝一頓,後來他又受了巨大的刺激,急怒攻心已然是傷了元氣,沒剩幾年好活了。他臨終之時盼不到舒靖,也隻能撒手人寰,臨終前托付我帶著他和恩師的骨灰以及玉璽出了宮,我把他們葬在了祁連山上,因為隻有祁連山上浩瀚的白雪才能配得上掩埋那錚錚傲骨。”


    韓成轉頭看著帳壁上那個朦朦朧朧的身影,懇切地說道:“做完這最後一樁事,我便回去守墓,終生不再下祁連。十一,你會幫........”


    “韓師兄,謝謝你。”沒等他將話說出來,惜玉便截住了他的話,撐起疲憊的身子慢慢的往回挪動,身影漸漸消失在了帳壁上。


    韓成心中卻愈來愈不明白,當初惜玉領著蕭舒靖上祁連,不惜性命的便是為了去幫舒靖拿玉璽,而今自己看透了蕭易寒的秉性,自願站在舒靖這一邊,幫助他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畢竟讓天下苦上一陣子要比苦上一輩子劃算得多,可惜玉為何卻改忽然改變了態度?


    難道是因為那本奏折麽?可是自己方才已經同她解釋清楚了,她是個聰明的姑娘,這其中的關係她應該比誰都要理解才是,自己方才想說什麽她定然是猜到了,可是她為什麽會拒絕?這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蕭舒靖眼直直的盯著帳壁,似乎外麵的人還在一般,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順著帳壁上被汗水沁濕的地方撫摸過去,勾勒出了一個背影完整的輪廓,與印在他心裏的身影漸漸融合。


    黎明前的天黑得嚇人,她會不會害怕?回去後在做什麽?有沒有換掉被汗水沁濕的衣衫?蕭舒靖將沾了汗水的手指含進口中,鹹澀一片,不禁無聲苦笑。


    自小到大,他不知道自問過多少次,那丫頭到底有什麽好,整天凶巴巴的,永遠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底的姿態,動不動就對自己拳打腳踢,比起她那個溫柔賢淑的姐姐不知差了多少倍,可為什麽每次一到雲府,他的目光就不自覺的追著那丫頭轉呢?


    那丫頭欺負他欺負得狠了,他也會跑回去找母親訴苦,那丫頭還沒過門就已經凶成這個樣子了,將來嫁過來還得了,不得整天雞飛狗跳拳來腳往的才怪,所以央求母親去退了那門親事。


    可是每次母親都會將他圈進懷裏,拍著他的頭安慰說那丫頭現在還小,離過門兒還有好幾年呢,等她稍稍懂事一些就不會那樣子了,保證會是一個標準的好妻子。


    少年偷偷的咂舌,要真變成那個樣子了,還是那丫頭麽?整天死板板的,有什麽勁兒?還不如沒事吵吵小架來得好!


    後來的日子,他才漸漸明白,不管那丫頭變成了如何的模樣,在他心底的位置卻始終如一,從來未曾改變過,恨隻恨自己沒能護得了她一生天真無邪。(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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