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在419公約精神的指引下,我和張澗冰的關係得到進一步改善。每天他看見我已不再是劍拔弩張生吞活剝的表情,而是淺淺的微笑,飽含深意的眼神。他會如影隨形地跟在我身邊,及時提醒我犯的錯誤,雖然是嘲諷的語氣:“安於世同學,你的褲子拉鏈開了。”“安於世同學,你走錯教室了。”“安於世同學,你即將踏入的是女廁所。”“安於世同學,你今天上課沒騎自行車不用在教學樓下找了。”“安於世同學,你拿錯了,那是我的書包。”……


    被張大帥哥寸步不離無微不至地關懷,我的虛榮心日益膨脹,從此開始注意著裝儀表言行舉止,每天至少照三次鏡子。


    王錚提醒我說:“小安,張澗冰盯上你了,如果你有什麽把柄落在他手裏,肯定要吃虧。多留神啊。”


    我不以為然,我平均每天要做十幾件傻事,罄竹難書,把柄多到別人攥不過來,聰明如吳優當初都已經放棄統計這種事情,一般人估計與我近距離相處一個星期就會精神崩潰,或者被我傳染上白癡。


    “安於世同學,你簡直就是個白癡,我才發現你居然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張澗冰終於在一個星期後實在無法忍受我的傻,對我歇斯底裏地喊道,“你故意的對不對?你成心做傻事耍我。我站在你旁邊作為你同宿舍的成員,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傻傻一笑:“對不起,白癡是會傳染的。”


    “你罵我是白癡?”張澗冰已經出離憤怒了,眼看就要單方撕毀公約。


    我害怕的用雙臂護住自己的頭部,哀求道:“我是白癡,你不要打我。要打也不要打頭,我媽說打頭會越打越傻的。”


    “你……別裝可憐樣,是男人咱們就堂堂正正打一架。”


    “你明知道我打不過你。”說這句話時我委屈的眼眶濕濕的,後悔當初學藝不精,怪我老爸沒給我報散打班,如今遇到高人隻有被打散的份。


    幸好霍中華和王錚及時出現,用公約作威脅製止了張澗冰的暴力衝動。表麵上風波平靜,實際上我感覺得出張澗冰一定還沒有徹底原諒我,王錚也猜測他很可能會背後耍花樣整我。總之我和張澗冰的梁子不好解開。這些我都沒往心裏去,我沒有腦力算計那麽多事情,學習還忙不過來呢,還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禍臨頭。


    有一天,張澗冰忽然對我說他有個師兄參加了一個設計投標,找他幫忙畫圖,工作量比較大但是相對簡單,他想叫我一起去。我們那會兒比較流行高年級同學找低年級同學畫圖打下手幫著做模型什麽的,高年級同學可以從簡單重複性勞動中脫身集中精力做方案,低年級同學也能從中學到一些畫圖技巧,長長見識。這是好事啊,我的北京師兄師姐從不找我畫圖,估計是因為看不上我的水平,或者多半了解到我有點傻比較笨,怕我幫倒忙。如今張澗冰主動邀請我,難道是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張澗冰把我介紹給他的師兄,那個哥哥上大三了,參加的是某個工程投標。純鋼筆墨線表現圖,兩張白紙一平方米左右的空白,我們需要幫他畫上疏密得當的草。也就是用0.1細的針管筆在上麵一下下點點,幾十萬個或者更多個點組成一片黑黑的草。


    這個工作看上去很簡單,不需要大腦,實際上很費時費力。張澗冰畫了一會兒,就推說有其他事情走開了,把我一個人留在兩大張圖前麵。據說師兄明天就要交圖了,他方案很可能入選,一定要畫完。所以我不能溜號,獨自一人奮戰。我點點點點點,右手累了換左手,一遍太稀疏就再加一遍。師兄偶爾會過來看看,指點我畫草的技巧。如此這般我畫了三個小時,左右手放下筆還在抖,卻也學到了不少知識。師兄請我吃了一頓晚飯,誇讚我踏實肯幹。


    當我回到宿舍時,拿水杯手都不穩,我看見張澗冰坐在床上一臉得意笑得十分開心,原來他是故意整我的。不過我的那一點傷心難過是極短暫的,沒多久師兄畫的圖入選中標。師兄說就是那片草畫得認真,圖色夠沉重,體現了T大建築係的傳統特色,才能被導師看上。從此我名聲大造,成為師兄師姐們最寵愛的職業點草小工,得了不少好處關照。


    張澗冰的師兄業內消息比較靈通,打聽到五一那幾天北大有著名建築師的講座,問我們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聽,講座前後兩天,師兄可以找北大的同學解決住宿。


    對於剛上大一的我們,還不太清楚聽講座的重要性,卻也不了解建築學,充滿好奇,在師兄的極力鼓吹下,終於答應一同前往。我給家裏打了電話,說五一回北京去北大聽講座,我爸媽當然支持,他們說我沒地方住還可以回家來。


    師兄雖說是內蒙古人,卻對北京比我還熟悉。如果沒他帶著,我和張澗冰肯定會走很多冤枉路。


    張澗冰嘲笑我道:“你是北京人嗎?怎麽哪裏都不認識,坐什麽車去北大也不知道?”


    我汗顏道:“我當然是北京的。隻不過平時很少坐車出門。別說北大我沒去過不知道地方,上次放假回家我還走丟過。”


    張澗冰驚訝道:“你家不會住周口店吧?”


    “周口店是哪裏?怎麽聽著耳熟?我家住朝陽區。”


    “真奇怪,朝陽區也有北京猿人。”


    我這才明白他在拐彎罵我。誰叫我笨呢,我認了不與他爭執。


    到了北大找到教室,占好座位,聽了一場中國著名建築大師張永和的講座。具體內容我沒記住,總之張教授講得很玄奧,我見識淺薄根本不明白。張澗冰悟性好聽懂了一些,作了詳細的筆錄,師兄則是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今天的講座結束了,預告說明天是另一位外國的建築大師講經典作品。師兄說千載難逢絕對不能錯過。


    晚上我本來想回家住的,因為師兄隻從北大的同學那裏借到兩張空床鋪,聽說我是北京的正好他和張澗冰一人一張床。可惜我不知道從北大如何回我家。我打電話問爸媽又說不清自己的位置隻知道在北大,我爸媽看了地圖雖然找到乘車路線,但是中途需要換車,對於我來說難度係數比較大容易走失。最後我爸媽決定讓我留在北大,和同學擠一擠湊合一個晚上。


    師兄沒有法子,他把我帶來就要負責到底。他說先去宿舍再想辦法。師兄的同學住的那棟宿舍樓比較好找,因為樓下有個著名的雕塑。關於這個雕塑還有一段典故。


    走到雕塑旁邊的時候師兄興致勃勃給我們講起來:“你看這個雕塑,是英文字母S和D組合在一起,S是英文單詞科學的縮寫,D是民主的縮寫。雕塑建成的時候,校領導覺得S的形狀像個飛出水的海豚,可惜頭上光禿禿的不如頂一個圓球更顯活潑可愛。領導一句話,底下人馬上奉為聖旨照辦,把雕塑加工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北大學子從此對這個雕塑有了這樣的評價‘科學還頂個球,民主連個球都不頂’。”


    可能是師兄的這個笑話講得大家心情愉快,張澗冰居然接受了與我共同擠一張床睡覺。其實他也沒有別的選擇,師兄太胖和他同床隻能是疊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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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寢前,張澗冰對我說:“安於世同學,我睡覺不老實,若是晚上打到你,你千萬別出聲吵了別人。”


    我點頭。其實我睡覺也愛伸胳膊踢腿,既然大家一樣,沒什麽好說的。我們側著身各躺半張床,爭取互不幹擾。


    第二天我一睜眼,發現我和張澗冰麵對麵手腳都糾纏在一起。張澗冰已經醒了,左眼黑了一圈,咬著牙惡狠狠看著我,一臉欲哭無淚的表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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