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誰!


    伴隨著撕心裂肺地呐喊,霍羽從睡夢中驀然驚醒。


    他猛地坐起身來,後腦勺不禁傳來陣陣刺痛。


    霍羽眉頭緊鎖,右手輕輕撫摸著後腦勺。


    “師兄。”


    正在霍羽尚未完全清醒之際,一道略顯稚嫩的男聲在他耳旁響起。


    霍羽側首望去,門前站著一位黑瘦的男孩。


    十三四歲。


    容貌普通,濃眉大眼,腦袋後留著一條辮子。


    看著男孩,霍羽眼角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濕潤。


    一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古老名字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王安。


    一位從九州逃難過來的東南沿海人。


    九歲時跟隨父母抵達南洋,父母先後感染風寒,剛上岸沒多久就去世了。


    隻留下年幼的王安乞討為生,後來被趙氏武館收為弟子,先是跟隨霍羽學武。


    畢竟趙氏武館一千多人,不可能都由館主親自教導。


    事實上,館主的親傳弟子很少,一共就四十多人。


    其他弟子都是跟隨這四十多位真傳弟子學習。


    王安剛來武館,年齡尚幼,還是打基礎的年紀,被分給了當時同樣年紀不大的霍羽。


    後來霍羽憑借天分和努力成為武館太保,王安也就順勢成了霍羽的跟班。


    這種跟班,一般都是各個太保的體己人,心腹。


    非常重要。


    霍羽和王安相處有四年左右。


    對王安來說,霍羽不僅是師兄,更像是兄長。


    對霍羽而言,王安也是如此。


    他待王安如同親兄弟。


    “師兄,你小心點~~”


    王安見霍羽滿臉痛苦,急匆匆地跑上前來,手腳利落地將枕頭擺在霍羽身後,略顯憂慮地關切道。


    霍羽雙目無神,看著王安的麵容,腦海中不由浮現一幅很荒誕,很慘烈的畫麵。


    屍橫遍野!


    師兄弟們倒在地上,身上或是槍傷,或是刀劍的痕跡。


    王安也在其中,年幼的他身中數槍,鮮血染紅了衣衫。


    他躺在地上,怒目圓睜,至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那雙眼睛是如此純粹。


    那雙眼睛是如此憤怒。


    那雙眼睛是如此.......


    可怕!


    淚水順著眼角緩緩滑落,內心的悲痛與憎惡,在這一刻仿佛火山般想要噴發而出。


    “師兄,你,你怎麽哭了,是痛得厲害嗎?”


    “要不,我去喊妙丹師姐。”


    王安為霍羽擺好了枕頭,轉頭看到霍羽已是淚流滿麵,不由驚得臉色都變了。


    他跟隨霍羽多年,還從來沒見霍羽哭過。


    霍羽被王安的話語驚醒。


    他摸了摸眼角的淚水,神情略顯茫然。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霍羽心生疑惑,雖然尚不清楚怎麽回事,但心中已經有了些許猜測。


    不論是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還是自己看到的那些詭異景象,都是超越了凡俗的征兆。


    既然超越凡俗,自然是與神靈有關。


    雖不知為何神靈要給自己征兆,但一定是有其原因的。


    而現在,自己要做的就是找到原因!


    祂!


    祂是誰!


    自己如何才能喚出祂的名!


    霍羽思量著,抹去淚水,笑著安慰道:“不用~~~”


    “隻是剛剛蘇醒,有些.......”


    “刺痛。”


    霍羽說著,挪動雙腿下了床。


    王安見此,雖然依舊還有很多疑惑,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隻要霍羽沒事,那便好了。


    他勸道:“師兄,你傷勢很重,還是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外麵剛下了場雨,萬一再染上風寒,可就麻煩大了。”


    “哈哈哈,師兄我壯得和牛一樣,怎麽會被小小的風寒打敗。”


    霍羽豪邁笑道,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他從床邊拿起灰色的馬褂,穿好後向著門外走去。


    王安勸不動,隻能歎了口氣,快步跟了出去。


    出了庭院,穿過兩道拱門,來到演武場上。


    有一百多位弟子排列整齊,正在平整的演武場上練武。


    練得是八極拳中的樁功。


    所謂樁功,就是增強體魄的基礎功。


    樁功又分為動樁和靜樁。


    幾乎人人都接觸過樁功,最普通,或者說最普及的樁功,就是蹲馬步。


    正在鍛煉的弟子們看到霍羽到來,很多人主動打著招呼。


    “霍師兄,早啊。”


    “師兄,身體好些沒有。”


    “師兄,你情況不好,應該在房間裏好好休息,出來做什麽。”


    大部分的弟子站在原地,並沒有走上前來。


    趙氏武館雖然不大,但規矩可不少。


    比如弟子的晨練。


    五點半開始,行樁功到六點,然後是一個小時的對練。


    結束後,可吃早餐。


    日日如此。


    哪怕是館主的義子,武館的十八太保們,不是特殊情況也不能免俗。


    武學之道,在乎於勤。


    一旦懈怠,功力便要退步。


    此時眾人雖然和霍羽說著話,但手裏的動作沒有半點停頓,也不敢有所停頓。


    在不遠處,正有兩人監督著他們。


    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大叔。


    穿著馬褂,頂著辮子。


    他們都是趙氏武館的老人。


    其中一位身材微胖,笑容和氣的中年人是武館的教頭,專門負責盯著弟子們訓練。


    他叫趙忠,是館主的親弟弟。


    趙忠為人寬厚,弟子們都很喜歡他。


    除了每日早課和晚課的時候。


    一旦牽扯到武館的規矩,趙忠就格外嚴厲,容不得半點沙子。


    趙忠看到霍羽,走上前來,在他頭頂的紗布盯了兩秒,安慰道:“小羽,你身子還沒修養好,怎麽不在房間裏休息,出來做什麽。”


    “今日早課,我已經為你簽到,你回去休息吧。”


    簽到,這也是武館的製度之一。


    弟子們若無重大事情,或者被外派,每日都要前來武館簽到。


    武館會根據弟子的簽到發放福利。


    基本都是米麵糧油,以及一定數量的錢。


    不過哪怕是少量,對武館的弟子來說,也是養家糊口的活命錢。


    凡是有機會找個輕鬆的活,誰又願意把腦袋別在腰帶上,幹這有生命風險得活。


    還不是沒有活路,才不得不加入幫派,加入武館,加入公會。


    而任何一個上了規模的組織,必然要有其規章製度,否則絕對無法成事。


    霍羽爽朗笑道:“師叔,我這身體好著呐。”


    “義父時常教導我們,武功必須勤修不綴。”


    “我雖然沒有恢複,但練練樁功還行。”


    霍羽說著,雙臂用力做出健美先生的姿勢,肌肉隆起,一副我現在非常強壯的模樣。


    隻是看到他這般,趙忠沒有半點高興,反而臉色沉了下來。


    他訓斥道:“荒唐,你昨天回來的時候都不省人事,逞什麽強,快回去休息。”


    “你還年輕,一定要愛惜身體。”


    “有些時候,看似傷勢好了,實則還有內傷,稍有不慎,便可能留下無法挽回的隱患。”


    趙忠臉色難看,但言語中滿是溫情與關懷。


    便是周圍的弟子都連連點頭。


    這次,他們支持師叔!


    他們也跟著勸道。


    “師兄,你還是聽師叔的話,回去休息吧。”


    “師兄,你這麽積極,不會是又想去見妙丹師姐吧。”


    聽到這話,眾人紛紛笑了起來。


    “哈哈。”


    霍羽喜歡妙丹的事情,在弟子裏麵並不是什麽秘密。


    畢竟喜歡妙丹的也不止他一個。


    聽著師兄弟的調笑,霍羽臉上有些掛不住,略顯緋紅。


    他,咳咳,確實有這個意思。


    霍羽被揭穿了小心思,隻能強撐著。


    他抬手擺出八極拳的架勢,道:“師叔,不如我們過兩招。”


    “我若是輸了,這就回去休息。”


    “哼,臭小子,不知好歹。”


    趙忠臉色難看,有些生氣。


    倒不是因為霍羽的挑釁,而是氣他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


    他也沒有客氣,當即使出一招馬步頂肘。


    左手變掌、自身後經頭左上方向前,以掌背震擊右掌。然後右足撒回一縱足遠,兩手收回,成馬步頂肘勢。


    這是八極拳中的一擊強攻手法。


    右臂手肘重擊目標。


    不過趙忠雖然生氣,下手非常有分寸,並沒有用出全力。


    可即便如此,他的招式行雲流水,帶動全身的力量匯聚於手肘,依舊不是普通人能抵擋。


    隻聽衣衫獵獵,力道十足!


    但!


    當趙忠開始動作時,霍羽腦海中再次浮現水墨意境,將周圍的景象盡數顯化出來。


    不等趙忠一拳打過來,他便已經窺探到對方接下來的動作,速度,力量!


    那是........


    風聲。


    水聲。


    空氣的聲音。


    天地自然在告訴他!


    在這一刻,霍羽腦海中陡然浮現一句話。


    我賦予你聆聽萬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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