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爾先生,我以為您會有心理準備的,畢竟這麽便宜的紅茶可不好找。”理查德聳了聳肩,一臉笑容的看著夏爾。


    夏爾皺著眉頭,陰沉的看著理查德。


    “怎麽了?有問題?”馬浩見夏爾不說話,擋著馬車不讓走,疑惑的問道。


    “這是怡和洋行的貨。”夏爾回了一句,然後看向理查德。


    “理查德,你們的膽子真的很大,你說得對,這麽便宜的紅茶不好找。”


    “所以下次,按三十鎊每噸計算,而且你必須給我換一個箱子,我不可能帶著這些箱子航行到歐洲。”


    “這太低了!這次是友情價,但……”理查德開始反駁。


    一旁的馬浩則被驚呆了,怡和行,老牌英吉利洋行,遠東最大的英吉利財團,對於生意人來說如雷貫耳。


    大煙戰爭之前,怡和行就從事大煙貿易,戰爭中也出力不少。


    戰爭結束後,開始從事更多的行業。經營範圍涉及鐵路、船塢、工廠、礦業、航運、銀行、進出口貿易等方麵。


    遠東第一條鐵路,第一部電梯,第一個安裝機器設備的工廠,都是怡和行搞的。


    另外,怡和行把港島作為大本營經營,在港島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在這個資本野蠻發展的時代,這種大集團下手是很黑的,他們丟失的貨物如果在自己船上被找到……


    馬浩不敢想,最好的結果是沒收貨物加罰款坐牢,最差就可能回不來了。


    在維多利亞晚期,正是大英帝國的鼎盛時期,日不落帝國根本不顧及什麽影響。


    “好吧,你贏了,加上不一樣的箱子,三十五鎊。”理查德露出真摯的笑容,和夏爾握了握手。


    怡和行的貨,真不是誰都敢要的,一旦被查出來就完了。


    不是說在泰晤士,而是從這兒下去,過馬六甲可能會被查,過印度可能會被查,過蘇伊士也可能被查。


    這一整條一萬多海裏的航線,都在英吉利人的控製之下,除了地中海的控製稍微弱些。


    有人說憑它什麽查,英吉利帝國海軍可能不會專門檢查你,但你要靠港啊,靠港要你申報啊。


    夏爾就準備在馬六甲停靠一下,補給加煤,不然下一次加煤得到印度之後了,運氣不好的話,還得用風帆推進。


    “合作愉快。”夏爾剛說完,就被馬浩拉到一邊。


    “船長,這是怡和行的貨,萬一走漏了風聲……”馬浩擔憂的看著夏爾,欲言又止。


    由於英法聯軍的存在,在馬浩的概念中,英吉利和法蘭西關係不錯,而且同樣強大。


    所以馬浩覺得,走漏了風聲,夏爾可能沒事,他們的話……


    大概會被清國拿下法辦,平息怒火吧?


    “馬副船長,對於別人來說確實有這個風險,但我們不同。”


    “我們是正經從閩都出關,有著出關記錄,我們是老實的生意人,這些茶葉就是我們的茶葉,我們有交稅的。”


    夏爾已經想好了對策,那就是假裝這一批茶葉是閩都出來的那批。


    類別沒有大問題,誰也不能讓他把貨物全拿出來一點一點查吧?


    如果不全拿出來,貨艙在底艙,雜七雜八的堆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到底裝了多少,檢查也沒用。


    這種情況下,有著出關記錄,檢查的人基本上就是大概看看,畢竟不上下貨物,上下貨物也有海關檢查。


    馬浩不太明白,但夏爾一直讓他放心,並聲稱,如果馬浩實在不放心,就去西貢加煤後,一路張帆南下,節省燃煤。


    此時吹東北風,南下時可以以風帆作為動力補充,隻是有點慢,畢竟女神號不是純粹的風帆船。


    “那些乘客怎麽辦?而且我們怎麽出關?”馬浩緩緩點頭,同意了這個方法。


    苦點累點無所謂,安全最重要。


    “西貢有很多會經過馬六甲的船,我們到時候給他們另外找一艘船就行。”


    “看夜班的人都是不受待見的窮鬼,給他們點錢,今晚加班,貨物可以先堆在甲板上,早上偷偷溜走。”


    “時間很緊,等去了西貢,再給老板發電報。”


    …………


    另一邊,湯瀟逸還在等南邊的消息,為了買這批茶葉,湯父掏出了最後的積蓄。


    現在湯家,就隻有幾座茶山,幾百畝地,一座宅子和幾個鋪子了,稍微比小商人富裕一些,說不定連下縣的縣令都比不過。


    對於湯父這個級別的清國官員來說,那真是窮的蕩氣回腸。


    “小逸,忙著呢?”鄭景溪走進廠長室,看著認真書寫的湯瀟逸,心情都好了不少。


    “伯父,您來了,快坐快坐,來人看茶。”湯瀟逸正在計算自己這次大概能掙多少,這並不好算。


    不過怎麽算,最終純利潤都在五倍以上,畢竟回來的時候還能捎帶不少貨物,特別是一些工業品,在遠東也能翻幾倍賣。


    當然了,不是誰都有這麽高的利潤的,一是拿不到低價貨物,二是貨物並沒有多次經手,利差都被自己吃了,三是運輸費用也沒啥。


    真正的廠家直銷為什麽便宜?因為物料成本的確不高,一件衣服出廠價二三十廠家還賺了,而批發商倒手後,到店鋪就能賣一百。


    “知道上進是好事,但也不要太累,你還年輕,有些事急不來的。”鄭景溪看著紙上一堆數字點了點頭。


    他是留學生,船政學堂也教授數學,阿拉伯數字並不會驚訝到他。


    “是,謝伯父教誨。”湯瀟逸一頭霧水,他還以為鄭景溪看著這個要發脾氣呢。


    “唉!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了,有沒有考慮過,去總督署任職?”


    “去曆練兩年,差不多就能外放,你雖然年輕,知府當不了,同知還是可以的。”


    “搞洋務看著風光,但要往上走,很難!”


    “你父親這麽多年洋務,終究還是跨不過三品這道坎。”


    鄭景溪目光深邃,這是在說湯父,又何嚐不是說他自己呢?


    湯父在四品實職上任了五年了,卻連個三品的虛銜都沒掛上。


    換成普通官,哪怕也是捐官出身,隻要有實職了,幹了五年,不升遷也該掛個從三品的虛銜了。


    而他更慘,戰敗之前,清國對留學生的態度,是很糟糕的。


    鄭景溪看著風光,工程處總司,三品武官的虛銜,但實際上沒有權利。


    因為造船的計劃,都是船政和朝廷決定的,工程處總司隻負責設計和製造。


    “伯父,我還是覺得船政更適合我,我的誌向是打造世界第一艦隊。”湯瀟逸拒絕了這個提議。


    科技樹需要工業才能發揮作用,去地方哪裏有工業給他管?


    機器局?各地機器局歸總督巡撫直接管轄。


    “罷了,你有孝心是好事。”鄭景溪搖了搖頭感歎道。


    湯瀟逸覺得不對,慢慢的和鄭景溪聊天,套他的話。


    原來,湯父拿著設計草圖,去找了總督,並向總督承諾經費充足兩年建成。


    總督聽了之後很是高興,讓湯父盡管去做,經費他想辦法。


    本來到這兒湯父已經很冒險了,因為目前出來的隻有草圖,等真正的圖紙出來,建設時間隻有一年多,甚至預算都沒出來呢!


    以船政的水平,這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別忘了船廠還有一艘廣丙,一艘炮艦在建。


    不過沒辦法,湯父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隻能這麽幹,鄭景溪看在未來親家的份上,也支持了湯父。


    大不了緩一緩其他兩艘船的工期嘛。


    結果總督說,隻有一艘,未免太單薄,又追加了一艘,光工人就足夠緊張了,而且還不確定經費會不會有衝突。


    鄭景溪看湯瀟逸寫寫算算,以為湯瀟逸是在計算經費需求。


    “打造世界第一艦隊?你也真敢想。”鄭景溪白了他一眼。


    “一條廣乙,算上武器,總價二十萬兩白銀,船殼就要十一萬兩,這還隻是一艘三等巡洋艦,在海軍強國是不入流的戰艦。”


    “你這艘船,雖然具體圖紙還沒出來,但即便不計算工費,購買材料十五萬兩打不住。”


    “武器、彈藥、救生船等雜七雜八的加上,我們自己造你這艘船,最少也得二十五萬兩銀子。”


    “一支艦隊,還不能隻有這樣的小船,而船隻越大就越貴。龍威號,也就是平遠,造價五十二萬四千兩白銀。”


    “一艘龍威,兩艘福靖,光造價就要一百萬兩,比船政一年的常年經費都多。”


    “你還想打造世界第一艦隊嗎?”


    鄭景溪看著湯瀟逸。


    湯瀟逸習慣性的摸了摸頭,卻隻摸到頭皮:


    “當下這個生產模式是行不通的,但窮則思變,總會有辦法的。”


    “至於世界第一艦隊,要是不敢想,怎麽能做出來呢?”


    湯瀟逸可沒把希望寄托在朝廷身上,船政一年常年經費理論上是84萬兩,而且還不是關平銀。


    但這一年84萬也不能足額到賬,現在海關、厘稅等,26年間,積欠船政經費上百萬兩。


    實際到賬這點錢維持船政日常運行都夠嗆,總督經常要四處挪錢過來。


    起初,船政還能自行建造軍艦,大大小小也建造了一二十艘自用船,一艘裝巡還送了出去。


    而到現在,因為上麵撥款不足,下麵經費不多,船政水師甚至沒有恢複戰前規模的計劃。


    湯瀟逸的目標是下一場戰爭,和東瀛打,打完之後,允許建廠,到時候才是發力期。


    而湯父定下的目標,讓湯瀟逸看到了機會,一個培養更多熟練工人,為日後建廠做準備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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