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嫂的聲音在微風中格外響亮,她一邊推銷衣服,一邊熟練地用繩子將衣服掛在機械廠門口那棵老槐樹上。


    現在天氣還不冷,江桃穿著毛衣都有些熱,為了賣衣服,她也沒把衣服脫下來。


    這會來看衣服的人不多,大多是問江桃身上的毛衣。


    江桃身上穿的這叫毛衣色彩鮮豔,款式特別新潮,在汝寧沒見過。


    拐角新商場那裏也掛上了毛衣,但沒她這個款。


    所以這件毛衣,吸引了好幾個女同誌的目光。


    江桃站在旁邊,抬頭看著挑選毛衣和微喇褲的女同誌,笑得溫軟。


    自從決定進入演藝圈,在導演的鞭策下,她十分注重自己的體型。


    在劇組武術老師,還有形體老師的指導下,江桃的身形跟氣質,早就大不一樣。


    她個子高,條順,體態好,今天穿的這身毛衣加微喇褲,特別幹淨好看。


    幾個年輕女同誌,一直往她身上瞟,還低聲問江大嫂,毛衣跟微喇褲配一起買,能不能便宜些。


    那個先前看中毛衣的女工又走了過來,眼神裏帶著些許糾結:“便宜點可以嗎?商場的毛衣價格比這個便宜。”


    毛衣跟褲子加起來要四五十塊,她一個半月的工資,有些舍不得。


    江大嫂人和善,笑的也讓人親近:“妹子,商場那邊是有便宜的毛衣。


    但你摸我這個麵料,軟而不薄,穿上洋氣還特別舒服。還是那句話,我這可是從羊城進來的衣服。”


    女孩的眼神轉了一轉,似乎有些動搖了:“那就給我拿一件小碼,再拿條微喇褲吧。”


    她們毛衣賣二十塊,微喇褲賣二十六,江大嫂在心裏一合計,“你兩件一起買的話,給四十二塊錢就行。”


    這就一下子便宜了四塊錢。


    “行,四十二對嗎?”


    “對!同誌你真是眼光好!等會兒,我給你包好。”江大嫂一邊高興地收下錢,一邊熟練地把毛衣折疊好放入那女同誌提的編織袋子裏,手上的動作流暢又迅速。


    後麵有人也要買,看那女同誌年輕,劃價就劃了幾句,江大嫂就給便宜四塊錢。


    其他的女同誌,也躍躍欲試的要磨價錢。說毛衣跟褲子一起拿,讓再便宜一些。


    “最低也就這價了,這是我們從羊城進來的貨,家裏剩下的不多,現在不買,等人買走,後麵再想買也沒有了。”


    江大嫂跟江桃今兒就拉來了八件,小碼的四件,中碼跟大碼的兩件。


    褲子也是三個碼,小碼四條,其他碼兩條。


    這毛衣款式,商場的確沒有。


    商場裏有褲子,但總覺得沒江桃身上穿的好看。


    幾個女同誌見衣服少,還真怕晚了搶不到,幾件毛衣跟微喇褲都被買走,還都是成套買的。


    有一個沒買到,想要江桃身上的那件。


    江桃搓搓手,“我這毛衣可以給你,但我這褲子可沒法脫下來。”


    “那我要毛衣!”


    得,江桃毛衣裏麵穿的有短袖,她把毛衣脫下來給了這女同誌。


    女同誌左右看看她穿的短袖還問,“你這上衣有沒有?怎麽賣?”


    這小短袖也是在羊城時候買的,就這一件,“這就一件,沒有了。”


    “好吧。”女同誌抱著毛衣,遺憾的走了。


    “怎麽樣,桃桃,賣的不錯吧?“江大嫂收好了錢,看著抱著衣服走的的幾個年輕女同誌,有些得意洋洋地問江桃。


    倆人在機械廠門口逗留了不到半個小時,江大嫂的嘴巴根本沒閑著,沒過多久,幾件毛衣加褲子全賣了出去。


    今兒是她非讓江桃穿著毛衣跟微喇褲來這邊,人家看江桃穿著好看,肯定忍不住心癢癢著要買。


    江桃點點頭:“是挺好的。”


    “大嫂,咱們把大衣也亮出來,人還沒出來晚,看能不能把大衣賣出去。”


    江桃本來還打算等冷一點再賣大衣,但她馬上就要去金華,到時候大嫂會跟她一塊去,沒時間留在這裏賣。


    一件大衣的批發價九十塊錢,她們一個尺碼拿了兩件,要是放屋裏,就損失幾百塊錢。


    索性這時候拿出來,能賣出去幾件是幾件。


    “行。”


    江桃利索的從麻袋裏翻出兩件羊毛大衣。


    江大嫂把大衣接過來,把個衣架子邊撐開邊對江桃說:“桃桃,這大衣可真不錯,質量比那些商場的強多了。


    就是比商場貴呀,也不知道能不能賣出去。”


    商場的大衣不是純羊絨的,就買一百左右,就那買的人其實不多。


    同誌老鄉嗎,還是喜歡穿大棉襖。


    江桃伸手接過一件大衣,抖開,細心地撫平褶皺,將衣領和袖口整理好。


    這件大衣是羊毛材質,黑色的,像海軍製度一樣的款式,既顯氣質又保暖。


    江大嫂摸著大衣,忍不住繼續跟江桃嘀咕,“周定國要是晚走兩天就好了,他穿著這大衣往這機械廠門口一站,肯定能吸引不少人過來。”


    江桃聽的忍不住笑,“大嫂,你別擔心呀。”


    “他不穿咱們也能賣出去。”


    江桃把衣服整理好,還往前麵放一放,把大衣放到顯眼的位置。


    “同誌們,過來看一看,這可是羊毛大衣!你們摸摸這料子,細膩又厚實,穿上身絕對顯得端莊有氣質!”


    江大嫂看見有人出來,立馬用洪亮的嗓門趕緊喊。


    看到一位中年女同誌一直往這邊看,就上去跟人交談,“這位大姐,您看這件大衣,這可是羊絨的。”


    “這款式,沒見過,倒是挺不錯。”大姐拉著旁邊一起的另一個中年女同誌來到了近前。


    江桃也趕緊過來,“大姐你好。”


    “這大衣是羊絨的,從羊城進來你貨,搭個圍巾配著,要再是個讀書人,那跟康存禮似的。”


    康存禮是《雙麵人》裏麵的角色,是一個大學生。


    江桃說的話,讓那中年女同誌立馬笑了“我的確想給我兒子買一件。”


    “他年底辦酒席。”


    “那你買這大衣就行!”江桃把大衣取下來給那大姐看,“年底辦酒席肯定冷,羊絨大衣比穿西裝暖和,還比穿皮夾克精神。”


    中年女同誌聞言立馬伸手摸了摸大衣,她旁邊的女同誌也跟著一塊摸,


    那跟著的女同誌,眼睛一亮,跟想給兒子買的那個說:“這料子確實不錯。你兒子個子高,這大衣襯個子,他穿著好看。”


    要買衣服的那個大姐看看江桃,問了句,“那這大衣,怎麽賣?”


    江大嫂笑眯眯地豎起兩根手指:“不貴!兩百塊錢!”


    “兩百?這也太貴了吧?”那婦女倒吸一口冷氣,“我一個月工資才幾十塊,你這一件大衣,要我半年工資!”


    “您別急。”江桃不慌不忙,跟女同誌仔細掰扯:“大姐,這大衣可是貨真價實的羊毛料,質量特別好,能穿好幾年。


    再說咱這款式,您在汝寧兩個商量裏見過嗎?


    在光輝路那邊見過嗎?


    這是我從羊城帶過來的貨,您買回去一點都不虧!”


    婦女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她確實喜歡這件大衣,但這價錢實在讓她心疼。


    娶兒媳婦買四大件就花了大幾百塊,有給兒媳婦拿了兩百彩禮,現在手裏還留幾百塊準備辦酒席。


    兒子結婚沒啥適合的衣裳,她上次去光輝路逛了兩圈,人多,也沒合適的款。


    今兒剛出廠門口,一眼就相中了這個大衣,就是價格她沒相中。


    江桃看出她的猶豫,聲音溫和:“大姐,買大衣不光是看眼前的錢,您看這材質和做工,正兒八經能穿好幾年,算下來也不貴。”


    “您要真的想要,我給您便宜二十塊錢!”


    “真的?”


    二十塊錢可不少。


    “真的!”江桃又從袋子裏拿出一條圍巾出來,“這條圍巾也送給你。”


    在羊城,江桃買圍巾的時候就打算搭配著大衣送。


    圍巾不是很貴,但質量也不錯,加上二十塊錢,這就差不多給便宜三十多塊錢。


    婦女當即下定決心,從下麵褲腳,襪子裏麵掏出錢:“行!那我要一件中碼的!”


    她手裏錢不夠,還跟邊跟她一起的女同誌借了一點。


    江大嫂喜笑顏開,麻利地拿出一件中碼,幫她把大衣疊好。


    旁邊有幾位早已被吸引過來的女同誌看到有人買,也忍不住湊了過來。


    剛剛那個買大衣的大姐已經走遠,路上還在跟同行的女同誌說過。


    那大姐拎著大衣,一邊為花出去的一百多塊錢心疼得直絮叨,一邊卻是對這件大衣的滿意。


    大衣抱在懷裏,讓她忍不住摸了又摸。那柔軟的羊毛大衣,抱這一會都覺得暖和,她胸口這裏熱乎乎的。


    版型也好,她越看越覺得喜歡。兒子結婚時穿上這件大衣,肯定體麵又精神。


    她身旁的女同誌還在一旁笑著打趣:“嘿,你兒子結婚,你可真下了血本。


    不過這大衣確實好,等你兒子擺酒席的時候穿上,接新娘子的時候派頭足的很。”


    “可不嘛。”大姐點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滿足,“光輝路那邊看了好幾次都沒合適的,沒想到今兒出來碰到這種好貨。這兩個女同誌挺會做生意,嘴甜,還大方。”


    “這送的圍巾也好,你摸摸。”


    倆人走遠,但說的話倒是被其他人聽見,又來了好幾潑人看大衣。


    半個小時後,大衣又賣出去了兩件。


    大衣不便宜,能一口氣買下這個大衣的人不多。


    不過這已經讓江桃跟江大嫂滿意了,大衣都是按照一百八十塊錢賣出去的。


    “桃桃,咱這回也賺了點錢。要是大衣都能賣出去就好了。”


    一回到家,江大嫂抱著胖崽,喜滋滋的跟江桃說話。


    今兒胖崽是姥爺在照看著。


    昨兒半夜江紅衛坐火車到了汝寧,他在省城那邊幫不上忙,想回來幫江桃帶孩子。


    回來才知道周定國跟江建華剛走,江桃跟她大嫂還要去賣衣服。


    江紅衛立馬接手了胖崽。


    江紅衛在給她們倆做飯呢,聽說今天姑嫂倆把毛衣褲子都賣出去,大衣也賣出去兩件,也為她們高興。


    “那你們還敢去機械廠賣衣服,不錯。”


    這年頭個體戶不好聽,但他們一家都是平頭老百姓,也不講究麵子,把錢揣兜裏,過順遂的日子才是踏實。


    剩下的大衣沒賣完,江大嫂跟江桃還想再去試試。


    胖崽就交給姥爺帶。


    省城這裏,王玉珍一個人就能帶好小孫子跟江三嫂,還有時間看著巧齡。


    江建鬆隻需要做飯就成。


    江桃回了汝寧,跟華家沒了來往,王玉珍心裏鬆了一大口氣,這幾日肉眼可見的開心。


    沒想到,今兒一大早華曾山跟曲明蘭拿著禮上門來。


    王玉珍跟江建鬆沒見過華曾山他們,給開了門,讓人進來了。


    華曾山把禮品放桌上才道明身份,“我是華曾山。”


    “江桃是被你們家收留的吧。”


    他這話一出,王玉珍立馬就意識到來的人是誰,臉色一變開始哄人走,


    “拿著你的東西趕緊走!我們家不歡迎你!”


    王玉珍是有脾氣的人,但她不會無理取鬧,且珍惜東西。


    華曾山拿過來的禮品都十分貴重,她讓江建華提起來,還給了華曾山,然後想把人請出去。


    華曾山好不容易打聽到江家的地址,怎麽會走。


    “這位女同誌,我不是來找江桃的。”華曾山朝著王玉珍彎下了腰。


    旁邊,已經滿頭白發的曲明蘭,跟著華曾山一起,對著王玉珍鞠躬。


    “謝謝你們家救了江桃。”


    “王同誌,我是來感謝你們家的。”華曾山站在那裏,麵目戚然,語氣倒是誠懇,“江桃她被丟在路邊,還是個女娃娃,要不是你們心善把她帶回家養著,我都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下去。”


    “而且,你們把江桃教育的很好!我特別感謝你們江家。”


    華曾山跟曲明蘭道謝的態度十分有誠意,但王玉珍不買賬。


    “江桃是我親女兒!”王玉珍別過臉,再次趕人,“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麽。”


    “如果你們是在找孫女,那你們就找錯人了!”


    “我再說一遍,江桃她是我親閨女!”


    曲明蘭拽住了華曾山的袖子,“可是你們村有人說,江桃是你撿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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