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凝急道:“李長老,你別……”


    話未說完,李尹便截了他話,道:“閉嘴!我還要你給我替罪麽?”


    婁天下道:“李長老,我婁天下沒你說的那樣不濟,不會瞧錯。”


    廉孤飛擺擺手道:“我不聽你們攀扯,反正都是要死的,也不理會誰暗算的了。”


    婁天下不喜李尹貶損自己,還待要說,李尹竟拉了江凝往回去了,婁天下隻得改口喝道:“李尹,你做什麽去!”


    李尹也不回頭,隻道:“反正都是要死的,我自是要和眾同道一處死。”


    婁天下回望廉孤飛,不見廉孤飛有示下,便未多言。


    過得片晌,廉孤飛見地上有兩具和尚的屍首,心中微慍,看了近旁幾個持弓的手下一眼,沉吟一時,道:“誰敢傷了天明寺的和尚,我也叫你們萬箭穿身!”


    廉孤飛一眾手下聞言,都是心中一顫,齊聲道:“是。”


    廉孤飛立時又道:“放箭!”


    一時之間,箭矢再如蜂湧了向樂台中央的各派武林人,格擋箭的精鐵交撞之聲複起,時而聽得一聲慘叫。


    廉群玉心有不忍,道:“住手!住手!”


    廉孤飛沉聲道:“誰敢住手,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那箭終是沒停得下。


    廉群玉道:“爺爺!咱們罷手了好不好!”


    廉孤飛橫了他一眼,朱靈把廉群玉一拉,道:“別礙了你爺爺的事,再說,他們要不死,今後你日子不會好過,定是都要來向你尋仇的。”


    廉群玉道:“若不是今日你們對他們趕盡殺絕,他們何至於把我當做仇人!”


    朱靈抿了抿嘴,道:“我不與你多說。”


    廉群玉道:“你沒道理,自然不會與我多說!”


    廉孤飛回身將廉群玉穴道封了,道:“別理這臭小子!”


    廉群玉口不能言,身不得行,眼中隻見樂台下各派弟子中箭倒下,血濺於地,耳中聞得他們呼號,眾聲不一。那些昨夜被擒來做人質的各派弟子,尚困於己方之手,這時他們見親友遭射殺,都是大聲哭喊叫罵。廉群玉不敢再瞧,便閉了眼睛,心生內疚。


    不多時,亂聲之中,忽傳來一陣稀奇古怪的語聲,似吟似頌,再一細聽,似是這麽些聲音,“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利哆。毗迦蘭帝。阿彌利哆。毗迦蘭哆。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一遍遍往複。


    廉群玉睜開眼睛,這才見前麵的亂鬥之中,幾個老僧盤膝坐於地,雙目閉合,雙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卻是在念經。


    原來,廉孤飛下令不得射殺天明寺諸僧,一眾弓箭手便不敢將箭對準樂台下的和尚,是以此刻眾僧人皆安然。其中也有菩提尊者帶來的僧眾,眾弓箭手以為同是天明寺的,便也不敢對著放箭。


    樂台下,菩提尊者門下會武的一群僧人便與眾一同格擋羽箭。化明那一幹天明寺中的僧人,除一寬(鄒兼然)外,都出不得多的力,便打坐誦念往生咒,一為此間殉難的亡魂超度,一為滌清廉孤飛罪孽。


    常澤與竺守忠幾次想翻上牆邊將一眾弓箭手打下,奈何敵人射來的箭密密匝匝,兩人衝不過去。場上許多人原都是會暗器的,但此時情勢危急,有的臨難忘了射暗器反擊。有的則因忙著擋箭,分不出手再發暗器,一時人人都成了挨打之局麵。


    誦經聲、打殺聲混為一音,似幻似實,時而真切時而飄渺。廉群玉心中不安,心內也暗暗隨眾僧念起往生咒來,但他並不知這經文的名稱用處,隻慢慢隨著默誦。


    樂台下各派人,死傷近半,便是各派的執事,也有死了或傷了的。不知是誰起的頭,隨手見了地上死屍,便舉了擋箭。到得後來,越多人如此。


    廉孤飛冷笑道:“武林正道,不過如此!”


    朱靈道:“是啊,同道的遺體,也被你們用作盾。”


    有人聽了這話,便即將手上擋箭的屍身放下。


    武林各派的人神疲力倦,馮嶸看身旁一萬古山莊的弟子倒下,心中悲痛,恍恍惚惚之中,似聽見人叫了一聲“爹爹”,聲音像極了馮心雪的。他初還以為是自己生了幻覺,但後來,明明白白又聽得兩聲“爹爹”,語聲頗是急切。


    馮嶸心道:“這孩子莫非沒走。”念頭一起,心下大憂,環目四顧,並不見馮心雪身影,微微安心。但猛然間,被人往後拉了一把,一隻箭“嗖”一下往他眼前飛了過去。


    馮嶸心驚,側目一瞧,這才見拉了自己那人是常澤,他還未及言語,常澤便道:“你是怎麽了?這時候走神,當真不要命了。”


    馮嶸擋開一支箭,道:“我知你常莊主在呢,哪裏會有事。”他見常澤苦笑一下,但隨即,又見常澤麵色轉驚,見他對著東牆一麵叫了一聲“霜兒”,馮嶸隨即往東望去。隻見東牆之上,明千霜,馮心雪兩人,一人揮劍一人揮鞭,正擊殺廉孤飛的弓箭手。


    馮嶸頓足道:“這兩個孩子!”


    同一時,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句“卿夫人”,馮、常二人偷暇一望,隻見司馬寧正甩了大紅披帛,將四個弓箭手從西牆上打落。她身側,石溫提了月齒劍鋸,斬下一弓箭手頭顱。


    空中飛來的羽箭驟減,馮、常二人相視一笑,轉瞧南牆,見方若名、李允然、柔風與四五個不知哪裏來的人也正擊那牆沿上的弓箭手。


    常澤長籲一氣,道:“都沒走。”


    馮嶸心道:“也虧得沒走。”


    因三麵弓箭手遭襲,廉孤飛那邊人一時愣了,便是北邊那一列弓箭手未受損,也都停了放箭。牆上弓箭手還未料理清,各人怕他們再射箭來,當下凡有餘力的,紛紛縱上牆,幫著料理弓箭手。北麵的一隊,離廉孤飛最近,無人敢去。常澤便撿了地上散落箭隻,運內勁對著北邊弓箭手擲去。


    各家掌門見了,便也效仿,這些人無不是內力雄厚,又有氣在心,恨不得殺盡廉孤飛手下,這一通運勁擲發箭矢,倒也不是白費,閃躲慢了的弓箭手,已自喪了命。


    廉孤飛與朱靈、婁天下忙解了廉群玉穴道,四人自北牆的破口處逃到牆外,躲了眾江湖人擲來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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