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同說道:“這原也不奇,但凡藏有大事的東西,都是七彎八拐的隱起來的。”


    化真道:“廉孤飛這人身上,有三處讓鄭朝皇帝不放心的地方,因這,皇帝才一心想要他死。”


    邊照鏡道:“哪三處讓皇帝不放心他了?”


    化真道:“其一,鑄劍時,廉孤飛是手握寶藏地圖之人,其二,那鑄劍師是廉孤飛的嶽父,其三,有人曾和皇帝說過,廉孤飛已破解出三把劍上刻紋的真形,也便是,廉孤飛還原出那三副地圖來了。”


    金元極道:“皇帝是怕廉孤飛泄露地圖,才非殺他不可。”


    化真點點頭,道:“後來,先師曾細細思索過此事。那三把劍,是在廉航元帥去世前一年便鑄造的了,廉航元帥打了數不清的勝戰,又為鄭國人搶來糧食,到了鑄劍那一時期,廉航元帥在鄭朝極得人心,可說比皇帝還受擁戴,皇帝對此,已有不滿。此前廉航因怕受皇帝猜忌,是以廉孤飛在朝中掛虛職也沒多爭什麽。而廉孤飛所擔之職,原也是與鑄造兵器那些全不沾邊。可偏偏在廉航要去世的前一年,廉孤飛被委以鑄劍的要任,師父猜測,鄭朝皇帝本意,便是想趁此次鑄劍,除掉廉航。隻是,沒想到廉航會忽然離世。”


    金木心忍不住道:“大師,怕是不能吧,那時蕭朝逼得緊,先生要咱們讀史書,我也曾看過鄭朝的一些史事,那鄭孝帝並不是個傻的,廉航可是鄭朝的梁柱,要是殺了他,那不是自毀長城。”


    化真道:“金公子熟通古史,那可知廉航之後,何人是鄭朝軍中首要之人?”


    金木心道:“那便是談止了。”


    化真道:“不錯,那時鄭朝已有了一個談止,其能不下於廉航,於鄭國而言,已有了新的梁柱。”


    徽州金氏的人群中,有一人說道:“自古以來,功高震主的哪裏會有好下場。那時皇帝既已找到可代替廉航人,自然不會再留他了。何況,廉航那時既得人心,而談止又是在廉航手下的,日後必然被廉航提拔,而照這位談將軍的性子,有恩必報,廉航對他有種種恩情,他隻會對廉航越發死心塌地的效忠,如此一來,廉航可不是更加得了一大助力。皇帝怎會放任這麽個態勢。更加要除了廉航,而自己來提拔談止,對談止施恩,換他忠心,這便是帝王心術了。”


    眾人紛紛向這說話之人看去,鄒無晉輕輕咳嗽兩聲,道:“頤皋,不得妄言。”


    說話之人正是鍾頤皋,原本場上說話的都是長輩,方才金木心這個小輩忽然開口,鍾頤皋忍不住,便也隨後說了心中所想。鄒無晉卻因金氏處在非常關頭,而鍾頤皋又是金起陸的弟子,恐他太惹眼,便有要他收斂鋒芒之意。


    來不眠卻道:“我倒覺鍾少俠說的一點不錯,真不愧是金掌門的弟子。”


    鍾頤皋暗自得意,常澤向鍾頤皋望去,悄悄與常衡道:“那說話的,是金起陸的哪個弟子,怎地從前沒見過。”


    常衡道:“便是金起陸的二弟子,叫鍾頤皋的,從前江湖上有幾場大事,金起陸也有帶他去的,想是人太多,爹爹忘了。”


    常澤細細回思,才隱隱記起了鍾頤皋這人,心內暗道:“金起陸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他沒來,可他弟子來了,且瞧著這喜氣樣,不像是金起陸有危難的樣子,難道惜見那一根毒針,是白白紮了。”正在思緒紛繁之際,又聽化真方丈道:“先師猜測鄭朝皇帝想趁鑄劍一事除掉廉航,還有一根據。”


    來不眠道:“什麽根據?”


    化真道:“廉孤飛的第一位夫人,也就是那鑄劍匠師的女兒,論家世,這女子是遠遠不夠做廉家女主人的,可是,鄭朝皇帝卻給她和廉孤飛賜了婚。照常理,廉孤飛與這匠師同做一件秘事,還是威脅到鄭朝大利的,為免這些人結黨營私,該當警惕其相互來往才是,可皇帝竟親自賜婚,把這兩個知曉他大秘聞的人綁到一處,那不是正好一同對付麽?”


    各人聽了,有的覺是想得多了,有的卻覺有理。


    化真道:“此不過是先師事後的猜測。”


    金木心道:“大師,那當時廉孤飛他們被皇帝指做刺客叛徒,後來是如何脫身的?”


    化真道:“當時宮中的侍衛全被叫了來,把廉孤飛和師父團團圍住,而師父和廉孤飛因年輕,又是效忠鄭朝多年,事出倉促,都也沒想到這其間種種悖於常情之處,還叫喊冤枉,後來他兩個被枷鎖重鏈纏身,丟入牢獄之中,唉,真是年輕沒見過世情險惡,直到那時,兩人隻知皇帝要殺自己,但當中的細端,都未想得明白。後來兩人想憑內力掙斷束縛脫身,可鎖住他們的索鏈比尋常的要粗重,沒掙得斷。”


    “過了半日,廉家和那鑄劍師家便被抄了,事由皆是勾結蕭軍。此後兩日,便是刑部的不斷審訊,廉孤飛的母親受不了刑,死在獄中,而廉家的下人,有的受不住拷打,胡亂汙蔑,最終把廉孤飛的罪定下,而皇帝的處置,便是斬立決。從抓人到行刑,相隔不過四日。”


    廖雲嫦道:“如此倉促,便真是有異了。”有人在旁應和。


    常澤道:“廉航總是為小鄭國立下汗馬功勞,廉孤飛是他獨子,朝堂之上,便無人為廉孤飛求情嗎?”


    化真道:“不知道,那時師父和廉孤飛在獄中,不知朝堂上情形,也不知有沒人看在廉航元帥的麵上,給廉孤飛求情。”


    鄒無晉道:“皇帝真動了殺心,求情又頂什麽用。”


    來不眠道:“哎,還是咱們這些江湖人好,自在。”


    場上又是一片附和之聲,待聲音平下,化真道:“行刑的地方,是在涼州城西市的菜市口,那裏離囚禁師父他們的牢獄其實不遠。行刑那日,師父和廉孤飛被鎖在囚車之上,用馬車載著過去西市。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竟真被蒙蔽,以為廉孤飛通敵,以為師父是叛徒,不住往他們身上扔雞蛋菜葉狗食。”他語氣,隱隱然竟有一絲憤意。化明等僧人從未見過師兄有這些心緒,心中微驚。


    化真仍在道:“師父說,到了半途,廉孤飛便哭喊說‘廉孤飛,你瞧瞧,這便是你效忠的君主,父親啊,你瞧瞧,這便是你守護的百姓。’師父卻是什麽也不能喊,他父親真是反出了小鄭國去的,廉孤飛罵了皇帝一路,最後那些押他們去刑場的人不知是怕什麽,便隨意取了一個叫花子的破鞋,塞到廉孤飛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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