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千霜見了馮嶸麵前那人,也是神色一凜,隻有馮心雪欣喜,一步到了父親身邊,對那人道:“路大哥,你也在!”


    惹得馮嶸心神變的,乃是會旗幫的路篁。此人是會旗幫幫主路玄策的長子,下頭還有一弟弟名喚路笙,一妹妹名喚路簫,正是當日柳惜見、明千霜在福星鎮上遇到那為禾祥鏢局奪回銅牛的一對少男少女。


    馮嶸與路篁之父路玄策本也是好友,但馮姩雪與皮紹成親受盡委屈傷害,馮家與皮家親事做廢後,那路篁私下裏竟說馮姩雪與皮家的親事本就是高攀,又有些貶馮家抬皮家的話,其後更又與皮家聯姻。馮嶸知曉後,看清路玄策為人逐利虛偽,便不再與路玄策相交。他心不喜路家,但自忖自家三個孩子皆知路玄策所為,應會與路家遠著,卻不曾想,近來馮心雪與路篁越走越近,似是互有情誼,而馮嶸卻聽說這路篁已與人在議親了,他隻怕小女兒與姐姐一樣為情所傷,加之於路玄策所為尚存芥蒂,心下便十分不喜路篁,這時見了他,差些沒能維持麵上和氣。


    馮心雪雖知父親怨嫌路家,但路篁待她極好,她心中總覺路篁與其父路玄策不同,反怕父親冷臉使路篁委屈,千般法兒的向路篁示好,這時便與路篁攀談起來。


    馮嶸此刻再無心與眾人應付,隻想帶馮心雪快離了路篁眼前,當下作了個四方揖,道:“諸位好朋友,承蒙大家夥青眼,隻是馮某受菩提尊者和化真方丈之邀,還要先去見他兩位前輩,隻怕要先行一步,不及一一與眾位朋友招呼了,諸位好朋友莫怪。”


    眾人看馮嶸謙遜有禮,也都給他麵子,都讓了道出來,一忘先時被人隔住,這時方能走近馮嶸。馮嶸見了他,忙道:“師父,我家的兩個女孩兒,是由這位大嬸帶到住處去是不是?”說著,指了指一忘先前叫來的那婦人。


    一忘雙手合十,道:“是。”


    馮嶸忙叫了馮心雪過來,道:“心雪,別讓王大嬸他們久等,那太失禮,你和柔風先去尋住處。”


    明千霜道:“是啊。”又道:“萬古山莊也有女弟子在那處,我衛師妹、李師妹他們都在。大嬸,如若方便,便將她們兩位安排了與萬古山莊的女弟子們同住,這不知為不為難?”


    那王大嬸道:“沒什麽為難的,多拿兩床被子便是。”


    明千霜道:“多謝。”


    馮心雪隻得與路篁別了,隨那王大嬸去了下燕崖那邊。


    天明寺中都是男子,可受邀來的有不少女客,為不失禮,化真方丈便在寺旁的村寨裏尋了相熟的女信徒,請他們這段時日幫著招呼各幫各派的女客。這王姓婦人,便是其一。


    馮心雪和柔風兩人走得不見了影,馮嶸、明千霜這才與一忘往寺門處走去。到得最末一間草棚那裏,馮嶸斜眼一看,竟見路玄策坐在棚下前擦拭佩劍,他心中又是一恨。


    路玄策早已見他,笑著起身抱拳道:“馮兄,許久未見,一切可好?”


    馮嶸卻板著麵孔,道:“還過得去。”


    路玄策討了個沒趣,道:“那便好。”


    後麵路篁卻不知何時趕了上來,道:“馮伯伯,你們是住在哪裏?若還沒安排,倒可和咱們住在一處呢。”


    馮嶸笑了一笑,道:“咱們等寺中的師父安排。”


    路玄策笑道:“是啊,篁兒,馮大俠這等身份,自然是要和常莊主、司馬教主他們一樣,住在寺中,這草棚簡陋,如何能給馮大俠住呢。”


    一忘還以為是路玄策不滿這住所,隻在想如何解釋。


    馮嶸則是氣得一笑,正欲開口還言,明千霜便搶先說道:“路幫主這話說的,路家在杏州又是做絲綢生意,又是掌水運命脈,家中崇樓峻宇、亭台池苑比比皆是,我師父幾間竹樓便住了幾十年,又是時常在外行走,隻怕風餐露宿、衝風頂雨的日子比路幫主還多,最不懼簡陋。一切不過從主人之便,路幫主若想住華台豪閣,隻怕天明寺的師父們也沒法子。”


    路玄策幹笑幾聲,心中怒恨不已,路篁本想與馮嶸套近乎,沒成想成了這局麵,勸父親也不是,又不敢再與馮嶸說話,隻愣在原處。


    馮嶸微微頷首,道:“路幫主,馮某尚有要事,先行一步。”言罷,又叫一忘在前引路,自己攜了明千霜的手,三人便進寺去了。


    馮嶸問道:“寺裏也住得有客人麽?”


    明千霜道:“有。”


    馮嶸道:“都是些什麽人呀,那路玄策怎地那樣說,倒好像有滿腹的怨氣。”


    明千霜一想,這幾日能住進天明寺客房的,除了萬古山莊的人,便是朝陽教、徽州金家、百日門、西域雪龍教、紫金山、竺守忠,菩提尊者一門,再者便是屈引那等少出江湖的隱士及其門人。除了菩提尊者和一幹隱士,各派帶來的人皆不少,便把天明寺的客房住滿,江湖上其餘幫派便隻得住在草棚之中。


    若說天明寺客房中住的都是江湖上幾個勢大力強的門派,那說的也不錯。隻是,明千霜看還有一忘在,總不能當著人家的麵說天明寺也是區別相待,便回馮嶸道:“弟子不常去寺中其他地方,不知寺裏還住了哪些客人。”


    一忘道:“馮大俠放心,方丈早囑咐咱們,留下一間客房與大俠,是和常莊主的客房相連的。”


    馮嶸道:“師父們費心了。”


    明千霜想起柳惜見來,問道:“師父,這什麽靈蜥,真是惜見找來的?”


    馮嶸道:“是啊。”


    明千霜又問道:“那她……那她把靈蜥交到你們手上,便走人不管了?”


    馮嶸道:“不是。她送了敖大俠回紫金山後,又把張相送到洛水鎮你安師叔那些人手裏,這才折返回欽州,可是,路過靖州時,和個叫右小山的人遇見,正巧那人是從西域來的,手中有這靈蜥。”


    明千霜道:“右小山?她從前和我提起過,說這人是西馳嶺的,他們家小主子蒙浮差還欠了萬古山莊幾條人命呢。”


    馮嶸道:“惜見也和我這麽說,她說,在靖州,西馳嶺的人遇到了麻煩,右小山的一個好友裴一受了重傷,火毒纏身,可偏巧那時他的靈蜥不在手裏,惜見便用從張相那裏得的冰玉瓜救裴一。她與右小山事前約定,若是冰玉瓜能救得裴一,那右小山便要把蜥王給她,最後裴一真被那冰玉瓜治好,惜見便也拿到了這蜥王。那些小靈蜥,是喂蜥王的。”


    微微一頓,馮嶸又道:“惜見拿這靈蜥,是給你治傷的。這些年,你雖然不在萬古山莊,可是,你這些同門還都是想著你的。”說著,輕輕拍了拍明千霜的背。


    明千霜微微一笑,心道:“都想著那也不見得,不過……隻這一個,那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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