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山遣散門外人眾,柳惜見問道:“裴前輩如何?”說著,向床邊挨近一點,黎藏襄道:“隻怕更糟了。”


    左小山道:“要是母良兒還不來,裴兄弟身上的火毒再蔓延,真就沒法子治了。”


    柳惜見聽了“火毒”二字,心中一動,道:“裴前輩所受的傷,因何而致?”


    夕照道:“被人打了一掌。”


    柳惜見道:“傷了他那一掌,何人所使,是何掌法。”


    右小山聽柳惜見言語,似有法子解救裴一,回道:“傷他那人叫姚崇道,使的是焚心掌,裴兄弟便是被他的焚心掌所傷。”


    柳惜見心道:“焚心掌,怎地從前沒聽過。”思想一陣,又問右小山道:“這可是陽氣甚猛的一路掌法?”


    右小山道:“不錯。”


    柳惜見笑了一笑,暗想:“張相啊張相,這回可要多謝你。”


    右小山問道:“你可是有法子治這傷。”


    柳惜見道:“隻是身上正有一味藥,說是能治陽氣極重這一路內力所致內傷,依你們所說,正可對裴前輩的傷病。”


    夕照喜道:“真的,是什麽藥。”


    柳惜見道:“冰玉瓜。”


    右小山聽柳惜見言語,似也不大確然這藥便能治裴一之傷,猶疑不定。


    黎藏襄卻沒多想,又問道:“這藥,姑娘你如今可帶著的?”


    柳惜見回道:“帶著。”


    夕照與黎藏襄越加欣喜,黎藏襄道:“那……那……可否給我師父……”


    他一語未畢,右小山卻道:“柳姑娘,你說的那冰玉瓜能治我裴兄弟這樣的內傷,這是從哪裏聽來的?”


    柳惜見道:“從一位懂醫的朋友那裏,我這冰玉瓜,便是他所贈。”


    右小山思想許久,說道:“姑娘隻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這又如何可信?”


    黎藏襄和夕照喜意大減,一同瞧著柳、右二人對答,隻聽柳惜見道:“我於醫道半點不通,但我信得過我那朋友。”


    右小山轉目瞧了裴一,歎道:“人命至重,你信得過你朋友,我卻信不過。”


    左小山忽道:“大哥,如今這時候了,還計較什麽,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右小山氣道:“這如何能成!”話說得急了,又不住咳嗽起來。


    左小山輕撫他胸口助他順氣,又道:“你說說,母良兒不知去了哪裏,咱們拿不出靈蜥給裴兄弟治病,這城裏的大夫也都請遍了,沒一個拿他的傷有法子,要再這麽拖下去,裴兄弟隻有死路一條。這丫頭說的,總是一個路子,比等死好吧,要是……要是真有用,那裴兄弟便能好了。”


    夕照與黎藏襄二人均覺此言不無道理,隻盼右小山能許裴一用藥。


    右小山素日行事謹慎,這又關乎好友生死,卻不敢疏忽大意,道:“你說的是成了的時候,可究竟柳姑娘也隻是道聽途說,若是裴兄弟吃了有害呢,不如……不如等等,興許母良兒便要來了。”


    左小山道:“興許興許,那他還興許不來呢,幹等著隻是白白送了裴兄弟性命,大哥,你平日裏聰明,如何這時候糊塗起來,幹等著,裴兄弟隻有一死,若一試,他還有生的指望!”


    那裏右小山拿不定主意,左小山道:“大哥,讓裴兄弟用那什麽玉瓜吧,這丫頭如今在咱們手上,若是裴兄弟用了藥有什麽閃失,再找她算賬不遲。”


    夕照不禁為柳惜見擔憂起來,柳惜見笑道:“想不到左大俠還有這見識!”


    左小山覷著她道:“自然有!”說罷,又複低頭與右小山道:“大哥,真要讓裴兄弟等死嗎?”


    右小山抬眸注定柳惜見,道:“柳姑娘,你那藥若治不好我裴兄弟,可要怎麽辦?”


    柳惜見道:“方才左大俠不是說了嗎,過了尋我算賬啊。”


    右小山躊躇片時,終說道:“好,柳姑娘,煩你給我裴兄弟用那藥。”


    柳惜見輕輕頷首,道:“右大俠,治不好你們尋我的不是,那若我這藥把裴前輩治好了呢?”


    右小山心想:“她多半要我放了她,那也沒什麽。”遂答道:“姑娘想要什麽,開口便是。”


    柳惜見道:“我要右大俠那隻雪玉靈蜥,是那隻蜥王。”


    右小山大愕,全沒想到柳惜見會與自己討要那寶貝。


    見他不答,柳惜見又道:“如何,右大俠答應是不答應。”


    右小山道:“好,便是我那蜥王如今不在身邊,但隻要你的藥治得好我裴兄弟,等蜥王送來,我定會給你。”


    左小山跟著道:“真治得好,到時我那些靈蜥也都給你!”


    柳惜見道:“好,這可是你們說的。”


    右小山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當下,柳惜見將那冰玉瓜從懷中取出,尋來一隻碗,將那冰玉瓜搗碎成汁,與夕照、黎藏襄合力喂給裴一吃下。


    楊旭帶了人去四麵查過,回來說不見有何異樣,但見柳惜見、黎藏襄等給師父喂什麽東西,一問左小山,忙道:“還不知有沒有用呢,怎能胡吃!”


    左小山嫌他吵,把他趕了出去與卓成一同值守。楊旭信不過柳惜見,又怨黎藏襄便這麽給師父吃了不清不楚的藥,臨去時不住回望他二人。


    那冰玉瓜喂完,各人便靜坐在屋中,誰也無心言語。時候長了,柳惜見卻是越等越憂,才漸漸有了懼意,隻怕真用錯藥害死了人。不知為何,方才左小山放下話,若冰玉瓜治不好裴一他們也不會輕饒過柳惜見,那時柳惜見並無什麽顧慮,更無駭意,她也從未想過讓自己陷入這等險境,最多強與眾人相抗逃了便是。但自裴一服了藥後,柳惜見便不安起來,一時憂一時悔,更怕害了裴一。


    再過一時,右小山已能動彈,他知能恢複到這地步,已是無險,但終究受了不小的內傷,精神氣力大損,便叫店家拿了一張小榻來,躺臥在裴一房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各人都是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聽得“哇”地一聲,眾人齊醒,都往床上看去,隻見裴一臉上全是黑血。


    黎藏襄大叫道:“師父!”


    左小山一躍而起,竄到床前,連呼了兩聲“裴兄弟”,不見應答,回身對柳惜見怒目而視,叱道:“柳惜見,你……你做的好事!”這兩日來,裴一雖昏迷不醒,卻未再吐血,但用了那藥後,反嘔出血來,左小山隻覺裴一傷勢更糟,便忍不住要罵柳惜見。


    柳惜見見了裴一情形,心一沉,滿懷的悔恨,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夕照含淚奔到床邊,拿袖子去給裴一擦臉。


    此刻,屋中倒隻右小山一人冷靜,他早想過這結果,是以比別的人都要坦然。見左小山又衝上前,一把將柳惜見推倒,右小山喝道:“夠了二弟,你我也有不是!”


    話音剛落,忽聽得卓成在外頭道:“瓊樓閣的人來了,都起來!”話到一半,已有兵刃相交的“鏗鏗鏘鏘”之聲。


    各人一驚,齊轉頭看向門那裏,隻柳惜見一人呆坐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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